048他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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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屋子。 冷風(fēng),從窗戶外面透了進(jìn)來。 莫靜然低垂著眼,肅立在中年男子面前。 半晌,男子開口:“你去找他了?他不答應(yīng)留下來?” “師傅,我會再努力的?!笔堑模蟾鐩]有打算留在谷中,就算她對他表明了自己的愛慕之意,他也沒有因此多加考慮。 不過,她還會繼續(xù)勸他,想讓他留下來。抿了抿唇,莫靜然的眼中多了份決心。 中年男子注視著她的表情,銳利的灰眸半瞇:“你不會是真對他動了情吧?” 眸光一斂,瞳孔迅收攏了一下,她的聲音帶了點(diǎn)尾音:“師傅,我沒有?!?/br> “最好是沒有!”中年男子的聲音低而沉,充斥著某種警告。 莫靜然手指一僵,道:“我只是假意裝做喜歡他的樣子,讓他降低心防?!?/br> 真是這樣的嗎?自己對楚大哥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心動嗎?能騙的是師傅,而不是自己吧! 中年男子問道:“那他相信你了嗎?” 莫靜然小臉暗了暗:“相信了。不過他還是打算明天就離開五峰谷。” 中年男子緊盯著她的臉。 那張嬌美的容顏上,似乎出現(xiàn)了一絲不該有的不舍。 他眼一沉,神情有點(diǎn)駭然起來。 大手一轉(zhuǎn),從懷中摸出一樣?xùn)|西。 白色的畫紙,打開,背面好象是一副畫像。 他不動聲色地跨過一步,站在她面前,將畫遞了過去。 “你看看畫中之人?!?/br> 莫靜然抬過眼,視線一觸及畫像時,瞳眸驀然張大開來。 畫中是一個人,眉眼含笑表情輕佻的男人,冷薄的嘴角微微揚(yáng)起,漆黑的眼珠飽藏一股渾然天成的威儀。 他——不是楚大哥么? 師傅為何會有楚大哥的畫像?還畫得如此傳神? 中年男子挑起濃眉,語氣隱藏著冷意:“靜然,你可知道他是誰?” 小手顫抖了一下,她小心地接過畫像。 沒錯,畫中的年輕男子跟楚大哥長得一模一樣,他那姿態(tài)就像是山間的一塊白色璧玉,渾身散著清逸靈徹的光芒。 天底下哪有第二個這樣的男子? 大眼帶著驚恐,聲音也莫名地了顫:“師傅這不是楚大哥么?” “你知道他的名字?” “楚君”難道不是嗎?師傅的眼神冰冷,像極地里的冰川,透露著刺骨的冷意,莫靜然緊緊地抓住畫卷,不祥的預(yù)感涌遍全身。 “楚君?哼!”他冷笑一聲,寒意迸“他就是邪君楚弈!” “什么” 小手重重顫抖了一下,指關(guān)節(jié)立刻泛白。 畫卷的一角被捏成了一團(tuán)。 她不可置信地注視著師傅,美麗的面容閃飛快地閃過各種表情。吃驚,疑惑,以及恨意。 “師傅他真是邪君楚弈?北詔之王的那個邪君楚弈?”重重地呼吸,莫靜然咬牙問道。 中年男子冷冷地點(diǎn)點(diǎn)頭。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定定地看著他,再問:“就是那個抄我全家,害我爹爹冤死的邪君楚弈?” 中年男子面色陰黑,肯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 “我不相信?!彼p輕地?fù)u了搖頭,抬起眼眸“師傅,這是真的嗎” “你真的已經(jīng)對他動心了。”這句話是肯定句而非疑問。 嫣紅的唇角微微顫動,眸光被暗色籠罩。 “我沒有動心。但是,這個消息太讓我震驚了,我真的一時無法相信?!?/br> 男子緊盯著她:“你最好沒有動心,因?yàn)槟阌肋h(yuǎn)不能忘記——這個就是害你全家,害你爹慘死的邪君!” “師傅” 她咬著唇瓣,瞬間變成了一個楚楚可憐的柔弱少女,仰望著高大的中年男子,突然改變了稱呼:“伯父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原來,莫靜然跟隨多年的師傅,也正是她的親伯父,五峰谷第一護(hù)法,原名莫無宗。 聽她改口叫自己“伯父”莫無宗高大的身影陡然一僵,看著少女閃動的眸子,聲音也軟了幾分:“靜然,伯父還能騙你么?想不到你這么快就陷入情沼了!” “伯父我沒有” 莫無宗沉重的嘆了口氣,從之前威嚴(yán)冷漠的“師傅”恍然變成了一個憂心忡忡的“伯父” “靜然,無論你叫我?guī)煾颠€是伯父,我都必須阻止你這樣。我原本以為你不過才認(rèn)識他幾日,就算有所心動,還不至于陷進(jìn)去,沒想到你唉!” “伯父?!蹦o然搖搖頭,努力平靜道“我只是太震驚了一點(diǎn)心理準(zhǔn)備也沒有。我以為谷主讓我勸他們留下來,是因?yàn)榭瓷狭怂麄兊奈涔?,想收為己用。我以為是伯父在幫助靜然逃過面壁之過,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莫無宗道:“沒有什么可以瞞過谷主的眼睛。不過,我是看到這畫像后,才知道的來人就是邪君?!?/br> 莫靜然審視著手中畫像,疑惑道:“伯父,這畫卷是從哪來的?” 莫無宗背過身去,望著窗外掩隱在霧色中的茫茫山林,沒有回答。 “總之,你不可忘記自己立下的誓言!” “是,靜然謹(jǐn)記片刻不敢忘記——?dú)⑿熬瑸槟覉蟪?!”為何今天再言此誓,心口似被冰雪凍結(jié)了一般寒冷? 她再次看了眼畫像,皺起眉頭:“只是,我想不到邪君竟然如此年輕,而楚大哥” 她真能做到親手殺了那個笑容俊美溫柔的男人嗎? 莫無宗道:“是!邪君年輕,是一位心高氣傲的君主。雖然聰明卻太過自負(fù),所以容易蒙蔽自己的眼睛。當(dāng)年他才繼位不久,年少氣盛” 說起當(dāng)年之事,他的眼睛狠狠射出幽光,殺氣橫現(xiàn)。 莫靜然僵立不動,從剛剛一聽說楚大哥就是邪君,原來就是她一直最恨的朝廷的領(lǐng),心中除了恨意,還有種說不出的抽痛。 她只知道邪君楚弈是一無道昏君,爹爹本是北詔一員良將,忠心耿耿,邪君不知從哪聽得讒言,將莫家安上叛軍之名,一夜之間滿門被抄。 若非伯父及時將她救走隱入谷中,恐怕也難逃一死。 而她爹被相好的同僚費(fèi)盡心力保住性命,卻一直被困大牢,受盡折磨,就在數(shù)日前慘死 她上次去茶溪鎮(zhèn),除了執(zhí)行任務(wù)就是去確定爹爹的生死,查尋爹爹的死因。 爹爹死了! 死了,受盡折磨后慘死牢中,伯父多年來都未救出他,他就這么死了! 莫靜然咬緊了牙根,手指握得更緊,緊得拳頭僵硬。 冬天的寒意侵襲著四肢。 冰冷在這一刻顯得格外刺骨,她的眼中逐漸被恨意填滿。 有一種心痛,被冰冷的恨意掩蓋。 “師傅,靜然這就去找他!” 莫無宗從小看著她長大,武功由他親手所教,豈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靜然,不必沖動。關(guān)于邪君,谷主自有安排。” 莫靜然一驚,脫口而出:“谷主想做什么?” “邪君是北詔之王,谷主不會讓他輕易死掉,但是”莫無宗突然停住,做出最后的提醒“總之你記住,從今日起,邪君之事不容你擅自插手。為了大計,谷主會親自掌控一切!” 看著師傅高大背影的離去,她腦海中浮現(xiàn)出谷主神秘的身影,終年帶著一張冰冷的面具,沒有表情。 她不知道師傅有沒有見過谷主的真面目,但是,想到自己一次次出谷執(zhí)行的密探或殺人任何,這個谷主的身份——定非一般。 楚大哥邪君楚弈 目光落在桌面的劍上,她的身子似一座石雕。 久久,久久沒有動作。 傍晚,夕陽的余輝灑在林間。 一大片晶瑩欲滴的梅花笑傲盛開,爭妍斗艷,緋色明煙。 花瓣隨風(fēng),飄飄灑灑。 粉色玉梅之畔站立著一個黃衣女子,纖腰楚楚,正是淚西。 楚弈就停在距她幾步之外的樹下,定定地注視著她。 “你約我來此做什么?”感受到他奇怪的目光,淚西問道。 黑眸閃了閃,楚弈笑了一笑:“如今有你的少凌哥哥在,你連跟我多說一句話也不愿意了?” “不是。其實(shí)我也正有話跟你說?!?/br> “哦?”楚弈揚(yáng)揚(yáng)眉,閃過驚喜“你先說吧?!?/br> “莫姑娘已經(jīng)安然送回谷中,我們什么時候離開這里?”這座山谷雖然幽靜秀美,但在這呆得越久,淚西就感覺越忐忑,老擔(dān)心著有什么危險再次生。 初入谷口時,那群蒙面人兇狠地阻殺他們。 若蒙面人就是五峰谷之人,那這五峰谷也太神秘可怕了,連同莫靜然在她眼中也變得奇怪起來。 楚弈看了她一眼:“我也正好要跟你說,明日我們就起程回去,想提醒你提前準(zhǔn)備準(zhǔn)備?!?/br> 原來他也準(zhǔn)備離開五峰谷了,她還以為他會美人在抱,多留幾日呢。 楚弈當(dāng)然有自己的計劃,心中牽掛的事情太多,此時肯定不宜久留。只是有傷在身,多休息一日也好,何況這五峰谷神秘深隱,表面看起來寧靜幽雅,實(shí)則處處暗藏玄機(jī),他真想好好一探。 “我哪有什么好準(zhǔn)備的?明日一早直接回程便是。倒是你,舍得離開你的靜然meimei嗎?今天晚上可得好好地敘別一番。”淚西可沒忘記,需要做告別準(zhǔn)備的人是誰? “呵呵?!彼市Τ雎暎曋膵深仭斑@梅花怎么聞起來有股酸味,你有聞到嗎?” 一朵粉梅,被修長的手指輕拈著送到她的眉間。 額心,殷紅的朱砂似血,與紅梅相互輝映,紅梅花瓣更加嬌艷。 淡香拂過。 淚西垂下眼睫,盯著片片粉嫩的花瓣,突然回過神來。 這可惡自大的家伙,以為自己在因他吃醋嗎? 回頭一想,又覺得好笑,她揚(yáng)起唇角閃動著一絲罕見的頑皮:“喔,這梅花的確聞起來好酸,大概因?yàn)槭悄悴烧木壒省=裉煲辉?,少凌哥哥特意為我摘下紅梅一朵,那可是香氣四溢,沁人心脾” “哼!”如玉的容顏突然一沉,他冷哼出聲。 空氣中頓時彌漫出淡淡的酸味,與梅的香氣奇異地融合,格外好聞。 淚西心曠神怡,嘴角璀璨的笑容與滿林梅花一樣晶瑩嬌美。 原來,何淚西并不是只柔弱的小白兔,也不是一潭平靜深幽的死水,而是一朵淡淡輕飄的云,當(dāng)遇到冷風(fēng)之時,也會變幻莫測。 不過,這樣的她,反倒不自覺地讓人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吸引力。 梅花點(diǎn)點(diǎn),晶瑩剔透。 輕風(fēng)一過,淡淡飄香,黃色衣襟隨風(fēng)飄動。 微微寒意,侵入薄薄綢衣,淚西小臉一緊,不覺感到手心冰涼。 楚弈解下身上袍子,覆上她纖柔的肩頭,她正想推卻,卻被他輕輕按下。 “夜色降臨,天氣寒冷,不要生病了才好。”他大人有大量,就不計較適才的“酸”味一說了。 淚西見他執(zhí)著,也不再堅持,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拉緊袍子。 袍子還殘留著他的體溫,有股清爽的味道,似八月桂花凋謝后的清香,又似隆冬吹梅后的淡雅。 她彎彎嘴角:“原來我也有幸體驗(yàn)到堂堂邪君的關(guān)心?!?/br> “我一直都很關(guān)心你啊,難道你沒現(xiàn)么?”見她沒有拒絕自己的好意,反而帶著輕柔微笑,楚弈的心莫名有了種遍地開花的感覺。 真是奇怪,什么時候自己的心情受她的影響越來越多? 看她微笑,他的心情也會隨之輕松明媚,當(dāng)然,她的微笑要因自己綻放才行。 看她皺眉,他的心情也會陰郁籠罩,有著被牽扯的緊張。 如果她的皺眉是因?yàn)榭律倭瑁撬f不定已將劍揮了過去。 以前,習(xí)慣了每次跟她見面,刻意嘲弄她幾句,然后看她皺起淡眉,想努力裝作平靜和堅強(qiáng),以無聲反抗的眼神面對自己。 現(xiàn)在,反而喜歡看她微笑,比較說現(xiàn)在。 淚西今天心情也不錯,早晨跟少凌哥哥的談話如沐春風(fēng),讓心口暖洋洋了一整日。 抬起手指,她輕拈一朵紅梅,道:“淚西是否該榮幸,被你這樣的男子關(guān)心著還不自知?” 烏黑的絲上,有一朵晶瑩花瓣飄落,修長的手指觸上她的絲。 輕柔,如夢,帶著晚霞般的色彩。 楚弈漆黑的眼瞳映著她的身影,看她此刻的模樣,心口微微起伏。 “你在乎嗎?”動人的聲音就在耳畔。 淚西眨眨眼,不懂他最近說話的聲音怎么越來越奇怪,疑惑道:“我的在乎有什么意義嗎?倒是顏兒,你這個做哥哥的,是該給她多一點(diǎn)關(guān)心了?!?/br> 顏兒的事,自從慕千尋那提及之后,楚弈便已猜到了七八分。一直想找個時間跟顏兒好好談?wù)?,無奈近段四詔之間生的事情太多,邊關(guān)也不太平,便一再耽擱了下來。 “顏兒的事,等我回去自有主張。”他自小疼愛兩個meimei,如今苓兒已有好的歸宿,惟有顏兒年紀(jì)已大,無論如何都該給她安排個合適的人家了。 還有倪兒 想到涯頂一戰(zhàn),親眼看到倪兒雪衣嬌柔的身軀墜入山谷,他的心便疼痛難忍,殤烈當(dāng)時是怎樣的心情啊,他更加無法想象。 如果有一天,淚西也 好好地,怎么又將身邊的這個女人聯(lián)系起來了呢? 楚弈斂起笑容,碩長的身軀悄然緊繃,他現(xiàn)在沒有心思細(xì)細(xì)品味這其中的變化,等解決完這些好事,是該好好地找這個女人算算帳了! 放眼望去,山谷逐漸被夜色籠罩,他輕擁著她的肩頭:“夜風(fēng)太涼,走吧!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而他,今夜,將親自探察一下這神秘的山谷。 是夜。 當(dāng)楚弈重新清理好自己的傷口,將自己武裝了一番后,準(zhǔn)備出門。 門卻被人從外面打開。 冷風(fēng)颼颼隨之而進(jìn)。 莫靜然亭亭的倩影立在門旁,燈光映照下,嬌顏更艷。 “楚大哥?!?/br> “靜然meimei?!?/br> “楚大哥谷主說,這兩日他在閉關(guān),都沒有時間招待你們。明日你們就要走了,他想見見你和柯大哥?!彼龑λ⑿χ?,笑容里多了絲黯然。 谷主要見他們? 也好,去看看這神秘五峰谷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 楚弈見莫靜然笑容有些不自然,上前關(guān)心地問道:“靜然meimei怎么了?” “哦,沒事。”眨眨眼睛,她抬眼望他“楚大哥在這等會,我去隔壁去請柯大哥。”說完,她飛快地轉(zhuǎn)身離去。 淚西從一旁走出,瞥他一眼:“靜然姑娘是舍不得你。” 楚弈揚(yáng)揚(yáng)眉,露出絲奇怪的笑容。 “你覺得谷主為什么還要見你們?”淚西笑不出來,心口微微浮動。 楚弈搖頭:“待客之道。” 那群蒙面人給她留下了很深的陰影,她總是暗地揣測著他們的身份。 少凌哥哥去見那個谷主,她倒不怎么擔(dān)心,可是楚弈畢竟是一國之君,谷中之人是好是壞,是否察覺到了楚弈的真實(shí)身份? 他們想做什么? 萬一楚弈生了什么意外,她回去時如何跟顏兒交待?如何跟北詔子民交代? “你要小心點(diǎn)?!睖I西張大水眸,注視著他。 眸底,有著切實(shí)的擔(dān)憂,一點(diǎn)點(diǎn)。 一點(diǎn)點(diǎn),便已令他心頭一暖,好象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中,他的心格外容易被照亮。 “原來你也會關(guān)心我。”他笑著,一甩袍子,挺拔的身影跨出門外。 “因?yàn)槟闶浅?。”她對著他的背影微微提高了聲音?/br> “呵,等我回來。” 空蕩蕩的屋外,只剩下飄蕩的薄霧。 本書由瀟湘小說原創(chuàng)網(wǎng),請勿轉(zhuǎn)載!本書由瀟湘書院,請勿轉(zhuǎn)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