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臺花慢 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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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無惑略歇了一會兒,他其實有心再出去云始城中看看,然而如今他的一舉一動盡數(shù)都在北寧的視線之中,有些事情不可cao之過急。 這時他貼身的侍衛(wèi)程寂過來,又將一樣?xùn)|西交到顧無惑手上。 顧無惑一看,長久旅途所帶來的疲憊一下子便煙消云散,只剩下驚詫。 又是一塊玉佩。 他實在也不認(rèn)識這塊玉佩,自小到大,這樣的東西他自然是不會少的,佩戴過許多,也見過無數(shù)人戴過,又不是什么特殊的貼身物事,他不可能將這樣的東西記得這樣清楚。 但他直覺這樣?xùn)|西仿佛就是他自己的。 就如同那天附著信件而來的那塊玉佩,他看著就是有幾分眼熟,好像確實是舊時之物。 程寂見他拿著玉佩久久沒有說話,便問道:“可要屬下去追查?” “不必?!鳖櫉o惑極力壓下久久不能平息的心緒,道,“眼下是在北寧,不宜我們主動,既然引了我們前來,總不可能就是送幾塊玉佩那么簡單?!?/br> 程寂是顧無惑當(dāng)初從軍中提拔到自己身邊的,身手了得,為人有很機敏心細(xì),他想了想便道:“王爺,這事看來非常不簡單,屬下還是覺得你這次太過于冒險,另指派別人過來北寧探查情況便可,何苦要陷自己于險境之中?” 顧無惑道:“有人想盡辦法要把我引來,我怎能不來看看?” 崔仲暉不是莽夫,若顧無惑真的在北寧出事,憑著顧無惑手上的那些兵馬,此事必不可能善了,到時情形將不受控制,對北寧來說弊大于利,崔仲暉應(yīng)該很清楚北寧和南朔實力相當(dāng),他不可能傷到南朔的根本,這回更多的是想出一出四年前的惡氣。 這也是顧無惑愿意前來的原因之一,他認(rèn)為尚有可轉(zhuǎn)圜的余地,兩國相爭最后受傷害的便是那些無辜的百姓,自然是能維持現(xiàn)狀便最好。 至于那個寄信的人,他絕不會是崔仲暉派過來的,他的目的沒有在信中表露得很明顯,但顧無惑隱隱已經(jīng)有些猜到。 他也不想看見百姓流離失所的情況。 顧無惑休整了一日,第二日便前往云始皇城,崔仲暉今日在此設(shè)宴,接待顧無惑以及接受他送來的賀禮。 賀禮自然是個很好的幌子,兩邊的心思都另在他處。 北寧的皇城與建京的似乎并沒有什么兩樣,甚至連結(jié)構(gòu)都是類似的,規(guī)格誰也不會輸給誰,只是云始的天要更高些,而皇城要更肅穆一些,宮人奴婢又是截然不同的打扮,不如建京那么飄逸多彩。 顧無惑無心去更改宮中的風(fēng)貌與規(guī)矩,自然對此不感什么興趣,看過也就看過了。 宮宴在申時末開始,顧無惑申時二刻便被引到了席上入座,赴宴的官員早一刻便已到達(dá),而崔仲暉則是還沒到,因顧無惑在南朔的身份是臣子,這回來北寧也是以臣子的名義,所以這樣的安排并無不妥。 快要到申時的時候,一位十五六的挺拔少年也被引入殿中,顧無惑只看他的穿著打扮和舉止,便一眼看出他應(yīng)該就是崔仲暉的嫡子崔河,果真接下來崔河便被宮人引到了皇子的坐席中,座次在最前,似乎因著他出身與其他人不同,他來得要格外晚一些,一坐下便探出身子過去捏了一下隔壁另一位皇子的臉頰,比崔河略小兩三歲的樣子,崔河是笑嘻嘻的,可那個被他捏臉的皇子卻有些不高興,小聲地對崔河說了一句什么,顧無惑也辨出來,這個應(yīng)該就是崔仲暉最喜愛的次子崔潼。 崔潼年紀(jì)雖小,可卻憑借著母親秦貴妃,與崔河已有相爭之勢,眼下看著兄弟兩個表面上還好,崔潼竟比崔河還要穩(wěn)重一些,這崔河看起來有些混不吝。 崔仲暉是過了申時才來的,他對顧無惑的態(tài)度尚算恭敬,寒暄幾句之后便開了宴。 崔仲暉不是真心來受顧無惑的賀表和賀禮的,而顧無惑也是真心千里迢迢來給崔仲暉祝壽的。 顧無惑本就話不多,客套完之后便默默地坐在那里,自己一個人喝著酒,偶爾吃幾口菜,只是不多,也很少抬起頭,然而卻并沒有無視殿內(nèi)的情況。 既然冒險來了這一趟,他也不能白白放過這次機會。 這崔仲暉總歸是臥于北方的一頭猛虎,相安無事則最好,否則于南朔是極為不利的。 宮人來問顧無惑倒酒,顧無惑自己便從宮人手上拿過酒壺,眼角余光瞥到上首的崔仲暉處,只見他身邊坐著一位美婦,明明已是徐娘半老的年紀(jì),然而風(fēng)韻卻更勝年輕女子,白皙豐潤,骨rou勻稱,仿佛一朵開到正盛的牡丹花。 這就是那位傳說中極得崔仲暉寵愛的秦貴妃。 崔仲暉的原配早年間便已去世,他登基之后也一直未曾立后,只是后宮中一應(yīng)大小事務(wù)皆由秦貴妃一手而定,不是皇后勝似皇后,崔仲暉也極喜愛秦貴妃所出的第二子,與崔河這個嫡子并沒有什么區(qū)別,秦貴妃又另外還有幼子幼女,也是同樣得崔仲暉的喜歡。 崔河只占一個嫡出的名分,其余皆不如崔潼,崔潼有受寵的母親,還有弟弟meimei相幫,早已有人投靠了他這一方。 若來日秦貴妃封后,那么崔河便連嫡出的名頭都站不住了。 可崔仲暉不知如何作想,偏偏一直沒有立秦貴妃為后,這也留出了許多令人遐想的余地,他還沒有徹底放棄崔河。 漸漸酒過三巡,即便是顧無惑,也不由感覺到無聊起來,宴上已有喝醉酒的朝臣被扶下去,顧無惑也打算再過一陣便借告退。 這時卻見座上的秦貴妃咳了幾聲,似乎是受夜里寒風(fēng)所致,崔仲暉一向愛重她,自然關(guān)切無比。 秦貴妃便提出想下去換衣裳梳整妝容,崔仲暉哪有不允的,只是讓她趕緊再過來作陪。 秦貴妃走后,那邊的崔河又單方面地和崔潼打鬧起來,崔潼小大人似的不肯回應(yīng)他,只有被他弄得惱了,才忍不住回手,結(jié)果引來崔河的捧腹大笑。 顧無惑更覺無趣。 大約又過了一炷香要多的工夫,算不得很久,秦貴妃果然又至,果真如答應(yīng)崔仲暉的那般去去就來。 崔潼也被崔河鬧得煩不勝煩,母親來了自然是有了救星,他立刻喊了一聲“母親”,接著又叫了一聲“阿姐”。 聲音稍稍低了一些,但顧無惑卻聽見了。 他不由地往那邊覷過去。 第33章 魚餌 只見秦貴妃自殿外迤邐裊裊而來,大殿內(nèi)燈火通明,明燭高照,將她的肌膚映得格外瑩潤剔透,令人簡直要挪不開眼去。 她的身邊有一宮裝女子扶著她,那女子穿著水紅對襟廣袖外衫,下著天水碧色灑金百迭裙,年紀(jì)還很輕,竟比秦貴妃要更鮮亮幾分。 年長有年長的好,年少有年少的好。 女子烏發(fā)如云,頭上簪釵并不多,微微地垂著一段修長白嫩的脖頸,碧玉耳珰在旁邊輕輕晃動著,打扮得不像宮人,不像宮妃,也不太像公主。 顧無惑的面前仿佛忽然起了一層霧,這個女子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認(rèn)得的,并且很熟悉,也是他曾幻想過無數(shù)次的。 是溫芍。 可是溫芍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 那么是他因那封奇怪的信而產(chǎn)生的錯覺?見到一個年輕女子便認(rèn)成了她? 他低頭使勁眨了兩下眼睛,再去看時,女子已經(jīng)扶著秦貴妃往上而去,留給他的只有一個窈窕裊娜的背影。 背影不大像溫芍,眼前的女子要更玲瓏有致些,溫芍則是有些削瘦的。 他忽然迫切地想看她轉(zhuǎn)過身,想再看一看她的臉,或許此刻他就能看清楚了。 可是女子一直背著身子,她隨著秦貴妃一同向崔仲暉請了安,扶了秦貴妃去座上,秦貴妃拉了她要說什么話,她便側(cè)過身彎下腰聽著。 才說完了話,她直起腰,崔潼卻又跑過去“阿姐,你帶我出去透透氣吧?!?/br> “這……”她似乎有些為難。 “去吧,”秦貴妃開口道,“他還小,方才被灌了兩杯酒便受不住了,你帶他出去逛一逛,等醒了酒再讓他回來?!?/br> 她聞言便應(yīng)下,牽起崔潼的手又重新往外面走去。 顧無惑又一次看清了她的臉。 那臉真真切切就是溫芍。 他死死地盯著她,不再轉(zhuǎn)開眼去。 而她似乎也感受到他如鷹隼一般的目光,在經(jīng)過他身旁時,她偏了一下頭,云鬢上的金釵微微動了兩下,竟朝著他抿了抿唇。 仿佛是在對他笑的。 一雙眸子眼波流轉(zhuǎn),與他看向她的目光撞在一塊兒,好像要把人的魂魄勾去。 顧無惑徹底失了神。 或許這只是他又一次幻想出來的情景。 只不過從前只是想象在凈園在建京,如今跟著他來到了北寧。 但即便這樣想,他的眼神還是一直隨著她,直到她在殿門處消失。 他被抽走的魂魄這才慢慢回來,便聽見崔仲暉叫了他兩聲。 顧無惑知道自己失態(tài)了,告了一聲罪。 秦貴妃這時笑道:“這是本宮的大女兒,她自小不在宮里,未免有些不能入人眼了,或是哪里有不得體了,本宮也不舍得說她,讓瑞王見笑了?!?/br> 她嘴里說著不得體,但神情卻很是得意的,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她真的是在為女兒的不得體感到歉疚。 當(dāng)然,她的女兒也確實沒有不得體的地方,不過是客套話罷了。 顧無惑已忘了自己是怎么應(yīng)對秦貴妃的,他恍恍惚惚的,等再回過神,周遭又是鼓樂管弦之音,以及觥籌交錯。 他飲了一杯酒下去,潤了潤干燥的喉嚨,聽見自己在問身邊一個北寧的官員:“秦貴妃的大女兒是哪位公主?!?/br> 官員便壓低了聲對他說道:“不是公主,只是秦貴妃的女兒?!?/br> “不是公主?” “不是,”官員的聲音更低了,帶其中又帶著一絲興奮,“秦貴妃以前嫁過人,這是秦貴妃和前夫的女兒,但陛下對這個繼女很好,容許她留在云始陪伴秦貴妃?!?/br> 顧無惑木然地“哦”了一聲,便不說話了。 那官員也是喝多了酒上了頭,其實還想再同他說幾句有關(guān)秦貴妃的香艷往事,但見顧無惑話少仿佛興致不高,又到底忌憚著顧無惑的身份,便轉(zhuǎn)而同另外的人喝酒去了。 顧無惑還和剛才一樣,一個人坐在那里喝酒。 也沒過一會兒,出去吹風(fēng)醒酒的崔潼回來了,他身上又多披了一件氅衣,想是他同母異父的長姐怕他喝了酒著涼才給他披上的,崔潼才十二三的年紀(jì),卻很是懂得禮節(jié),方一回來便畢恭畢敬地重新給崔仲暉和秦貴妃行了禮,等上座二人應(yīng)允之后才又回到座位上去。 他的jiejie并沒有再和他一起回來。 她本就不是宮宴上的人,也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公主,只是皇帝仁心才讓她留在這里,方才扶了秦貴妃進來,又帶了崔潼出去,這便已經(jīng)做完自己應(yīng)該做的事了。 顧無惑想再見她一面的愿望落空。 他回想剛剛見到她的場景,卻發(fā)現(xiàn)她的面目卻一下子模糊了起來。 顧無惑用力捏了捏自己的額角,這只怕是自己喝酒之后的又一場幻想,加上了那兩塊他自己都說不清來歷的玉佩,便在他人的臉龐上幻化出了溫芍的臉。 對面的崔河在崔潼落座之后,又逮著他問了幾句話,而后便也悄悄退了出去,并沒有大張旗鼓向崔仲暉稟告,崔仲暉也沒有在意他。 崔河自玉階上一路而下,腳步又靈活又快,終于追上了不遠(yuǎn)處的女子。 溫芍將崔潼送到大殿之外,便沒有再進去,這樣的場合本就不是她應(yīng)該進進出出的,不過是秦貴妃找了借口讓她露面,給水底下的魚兒一個魚餌,吊得魚兒胃口十足。 會十足嗎?其實溫芍并不敢保證。 進出了幾次,她的臉頰被殿內(nèi)的酒氣熏得有些發(fā)熱,泛出一層薄薄的淡粉,像碾了桃花的粉色敷在臉上,與她殷紅的櫻桃小唇,碧綠的耳墜子,映得整個人在春夜里活色生香。 溫芍輕輕撫了兩下自己的心口,這四年來忙于受母親管教,幫母親經(jīng)營,其實已經(jīng)很少,或者說不再想起顧無惑了,如今再相見,他于她而言,也不過就是一個有用處的人。 饒是如此,從前雖未曾情深過,然而纏綿卻不是假的,相見了心里總歸還是有些波動。 涼風(fēng)一吹,這波動也很快熄滅下去。 這時有人從背后叫她,溫芍蹙了蹙眉心,但下一瞬卻立刻收斂住不耐煩,換上一副笑臉,轉(zhuǎn)過身去繼而彎下身子向來人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