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令悅抿了抿唇，腳定在地上絲毫不動。

    宋兮被她煩的火大，“你別以為我會跟郎將一樣隨意縱著你的脾氣，再倔，我就打斷——”

    “打斷我的腿嗎？”趙令悅冷冷地?fù)]開他的手，“那恐怕你跟宮里的人就交不了差了。簸箕留給我，我就配合你。”

    “你還敢討價還價？！”

    “宋橫班，最后一次交易，你討厭我，剛好我就要走了，你可以舒心了?！?/br>
    宋兮捏緊拳頭，順著她的話，還真舒了口悶氣出來，“不就是一個簸箕嘛，你拿。”

    趙令悅扶著膝蓋，重新蹲下去，在他面前抱起那沉重的簸箕才回了寢屋。她回到妝臺垂著頭，隔著手帕翻找了一遍碎片，還是沒有。

    秋明一只眼瞥她頭發(fā)，一只眼瞥她手上，“姑娘找什么？”

    趙令悅給她仔細(xì)形容了那指南儀器的外形樣子。

    秋明頷首，“橫班說你立馬要見客，先別找了，回頭我?guī)凸媚锪粢猓鹘顷戈谷フ艺铱?。?/br>
    趙令悅清水芙蓉樣兒，天生麗質(zhì)，金銀堆砌多了反而顯得俗氣，秋明簪了四只纏枝紋的對角銀簪，覺得差點什么，去花盆里采了只新開的蝴蝶蘭，插在她髻間，很襯她的容貌，“好了。”

    這時，趙令悅的肚子一陣翻涌......叫了好一陣子。

    她扶著肚子，跑的路上沒顧著吃，早已餓的前胸貼后背。

    秋明看了看外頭，將找來的披帛挽在她臂上，繞了一圈就結(jié)束了?！皺M班還沒有催，那就是還有時間，我先去拿點早上吃的點心，姑娘墊墊肚子?！?/br>
    她去端盛臟水的盆，突然被趙令悅牽住了手。

    “秋明，”趙令悅一手從身后的衣服里翻找，翻出了那個荷包，遞還給她，“對不起?！?/br>
    “這.......”她望著失而復(fù)得的私房錢，有些難受，“你.......”

    “為了逃跑我弄花了你的臉，早早算計你，但是你從未傷害過我，也從未算計過我，這一點，是我欠你良多。我還用掉了你荷包里的十個銅板，就用這個抵吧?！?/br>
    她遞過去一開始藏毒藥的如意金簪，看秋明不敢收，強(qiáng)調(diào)道，“這簪子，是屬于我自己的東西，不是府衙里的，沒有官印可以買賣。我將它送給你，你放心收下吧?！?/br>
    秋明嘆了三聲長氣，“姑娘這是對我有愧嗎？”

    趙令悅點點頭。

    “那姑娘對郎將，也有愧嗎？”

    她搖頭，“我與他，至多互不相欠?！?/br>
    “郎將沒有你想的那么壞那么可怕。他對我們這些底下的人都大方客氣，從來不為難什么的，他可能，只是喜歡姑娘的方式不對呢？我聽說來接姑娘走的是宮里的人，我并不能跟著去。這一路上，姑娘就得自己照顧自己了。”

    邵梵喜歡她？

    趙令悅笑了笑，比起喜歡，氣無可氣后的一通發(fā)泄才更符合他陰晴不定的本性吧。

    “謝謝你，但是有些恩怨，我說了旁人也未必能理清楚……山高水遠(yuǎn)，來日方長，你我就在此別過了?！?/br>
    *

    廳內(nèi)的百刻香燒了大半圈，已經(jīng)日上三竿。

    宮里帶來的兩位御醫(yī)輪著給趙令悅這些人診脈，那御醫(yī)要在她手腕上墊帕，便發(fā)現(xiàn)她掌心rou上的傷，“這是......”

    “起夜被那銅水做的鏡子劃的，那鏡子脆啊，一碰一摔就碎了！趙姑娘去撿，就傷了手不是?！彼钨舛⒅麄兏尚?。

    御醫(yī)與一旁的總管太監(jiān)對視一眼。

    總管公公是宮內(nèi)正六品，按理說還與宋兮這個宮外武官平級，指了指趙令悅的裙角處：“那郡主這腳......也是鏡子劃的？”

    “都是，不信中貴人自己問她。她要什么我們給什么。郎將吩咐一定要照顧好趙姑娘，趙姑娘是官家的堂侄兒，我等怎敢輕慢？這上上下下，可是沒有一個人對不住她的。趙姑娘，你說是吧？”

    趙令悅頷首，她跟著錢觀潮與高韜韜逃跑的事自然不能說，雖然三人再未見面，但一定也能統(tǒng)一口徑，不讓趙晟知道他們曾試圖渡河。

    “是我自己不小心?！?/br>
    她唇上被邵梵咬破的皮還沒好，涂了口脂勉強(qiáng)蓋住，脖子上的斑痕，也都用胭脂水粉遮了，但整個人的精神氣兒可不像是被照顧得好的樣兒。

    總管公公剛進(jìn)來那會兒看她挺著背，但眼睛打著晃兒，不就是強(qiáng)撐著，人也比宮畫上消瘦了一圈。

    這邵梵，是沒讓她睡覺么。

    御醫(yī)提起帕子避開傷口，“煩請郡主換只手，微臣繼續(xù)為郡主診脈?！?/br>
    診到一半，洪亮的幾聲傳入院內(nèi)，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了，“邵渡之，邵渡之，藏哪兒去了！？老宋你們在這兒！”

    他一進(jìn)來便擋掉了院門的大半空間，二十五六上下，長得又粗又壯，濃眉大耳。

    當(dāng)下找準(zhǔn)人，直接奔著宋兮過去，大力拍了幾下他的肩膀，“好久不見，甚是想念??！”

    “我不想你?！彼钨馀c他隔開一些，“避避嫌。”

    御醫(yī)在與趙令悅囑咐，總管公公擋住趙令悅一些，“哎呦鄭將軍，屋中還有女眷，有郡主呢，鄭將軍怎么就這樣進(jìn)來了......”

    “那宋兮不是大男人么？”

    “這......”

    總管公公讓開，干脆為鄭思言引見，“這位是太子少保之女，昭月郡主?！?/br>
    鄭思言這才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