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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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晟大喜,金明池回鑾后,正式將秦瓏兒封為秦婕妤,就安置在李娘子辟出來的次殿羅越殿內(nèi)。 每回去看望完李娘子后,他就拐去羅越殿與秦瓏兒下下棋,一起點茶。 情到深處,便宿在那里。 他常說,“要是你將來給我懷個孩子,最好是個姑娘,你也教她點這一手絕茶,我必定給她尚個這世上最英俊、最有才華的駙馬,來配她?!?/br> 秦瓏兒聽了,每每梨花帶雨。 趙晟越發(fā)愛憐不已,干脆叫她去自己書房點茶侍奉。 隨天氣漸冷,金宮內(nèi)灰白冷清,人的嗅覺也烏淡下去,趙晟在書房就很想要燃香。 有一回叫李四海燃了香爐,被進來談事的王獻看見,委婉地暗示他撤下去。 邵梵在垂拱殿上朝,就說的比王獻直接得多:“后宮才除一孽,還恐有前朝所混余黨,臣還在查,在臣查清楚之前,請官家不要碰香?!?/br> 趙晟只得作罷。 可惜了此長冬。 也因無安眠香助眠,趙晟近來噩夢頗多,每每醒來腔內(nèi)失心,口中發(fā)澀,便叫自己枕邊的秦瓏兒再去點碗茶來解渴。 秦瓏兒這時稍顯猶豫,“茶是清目醒神之物,官家夜寢喝了,更睡不著了?!?/br> “你的茶,睡得著?!?/br> 他喝了一盞,躺平身子,卻覺得冷汗附加頭痛,忍到白天上完朝,讓皇后召來御醫(yī)。 皇后見他揉著眉心,扭濕手帕擦去那些細汗,“是不是頭疼病又犯了?” 他以手撐額,只覺腦后墜扎,腦根要被劈成兩半,痛得低吟了一聲,將皇后也嚇了嚇,忙去扶住他身子,“從前沒見這樣嚴重啊......” 趙晟眼前開始閃爍,撐著沉重的半邊身子站起來,“這次跟從前,感覺都不大一樣?!?/br> “什么感覺?官家,到底是哪里痛?” 分明是冬日,衣服層疊。而他莫名口干舌燥,渾身迷熱,拽了拽厚重的衣領(lǐng)處。 兩位御醫(yī)也提著箱子趕來,診了脈,道:“脈象上,倒也無甚大礙。頭痛是慢病。官家近來頭痛少眠,該是案牘勞累,思慮甚多,筋骨郁結(jié)所致。莫要長坐,日間也該多活動。” 又問他近來飲茶可多。 趙晟頷首。 “茶有提神之效,不良于眠,官家還是以水代茶,克制為宜?!?/br> 君王坐堂上,必要重疑心。 一疑心,這頭痛之癥也是遲早,因此趙晟并未太在意,就聽御醫(yī)的話以水代茶。 可越喝越覺,不如一盞茶來的解渴,私下仍是茶水摻半,頭痛癥狀幾劑藥下肚漸漸消弭,失眠漸少,多夢又兇。 趙晟受此折磨良久,與深冬一般漫長。 最甚一日,便是在十一月生辰當晚,趙晟夢見太祖死而復生,只為斥他害叔囚親,奪權(quán)篡位。 太祖臉色青烏,裹在冕服中的軀干卻已成白色骷髏。 趙晟見他從石槨中爬起來,七竅流血,眼珠全白,伸長了舌頭罵完他亂輩,竟從墓室壁拔出一方銹血的銀白斧頭朝他劈來,當即嚇到失語。 他偏偏無法動彈,穿著寢衣雙腳被兩長釘,生生釘在地上。 眼見刀跟太祖一起沖來,只能雙膝原地打顫發(fā)軟。 在夢中,趙晟的嘴巴大張,嚎成了一個黑色的血洞,求饒地跪了下去,瞳孔里倒映出飛速砍來的血斧。 “官家!官家!” 趙晟的夢魘聲吵醒了秦瓏兒。 他大呼著氣睜開眼,旁邊的秦瓏兒花容失色,側(cè)起上身,握住他死死擰住寢被的手,一手在他起伏的胸膛上,溫柔地下下順著氣兒:“官家......又做噩夢了?” “哈!”血斧在夢中將自己劈成兩半,他此時臉色惶惶,將試圖為他擦汗的秦瓏兒一把推開,不要她碰。 自己軟著雙腿下了床,鞋也不穿,徑自光著腳去拍門,“著李四海過來,我要回福寧殿(皇帝自己的寢殿)!” 秦瓏兒起身為他披衣,他再次將她揮開,魂不附體地掃視了周邊一圈。修長的身軀已經(jīng)能窺見枯瘦,正如他的精神正被吞噬。 趙晟靠在門上,搖著頭,兩眼空洞而駭人,“你們誰都別碰朕,有鬼,有鬼啊,朕要回宮?!?/br> 那夜,后廷起了一陣sao亂。 先是皇后,再是其余幾個娘子的寢宮全都亮了燭火,眾娘子聚在一處陪同趙晟就醫(yī),他神志不清只說自己見了鬼。 御醫(yī)給他服下安息丸,喂了水,皇后哄他睡去,“臣妾會徹夜守護官家,官家安心睡吧?!?/br> 趙晟嘗試閉起眼,腦海中仍是那幅恐怖的場景,抱著皇后的腰身,想自己過的這一整個冬,無一日安寧,便恐慌地輕聲道,“我不敢睡,有人,有人要我不得安眠?!?/br> 眾人聞言,俱是一驚。 皇后譴退眾娘子,等房內(nèi)安靜下去,尋來李四海,“今夜是誰侍寢?” “......是羅越殿的秦娘子。” “你也聽見官家說的了,讓李見帶人先將她悄悄押下,再徹查她房中各物,看有沒有可疑之處,記住,不要驚動李娘子?!?/br> 李四海應(yīng)是,忙轉(zhuǎn)頭喚自己的徒弟李見帶人去辦。 回程時,發(fā)現(xiàn)皇后又讓福寧宮中所有奴婢退去殿外,他茍著腰渾身謹慎,屏住息進去。 趙晟此時已經(jīng)清醒冷靜下來,不再滿嘴鬼神,但對那些噩夢仍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