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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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巷過年的四方宮內人蟻浮動,掀起一陣驚天的喧嘩。 兩扇厚重的金釘紅門,被從外往內拉開,豁開一道口子,兩方渺小的人影不顧一切地跑進去,形成兩道虛實相生的弧線,散在不尋常的宮道上。 王獻邊跑,邊拉起過來迎接的方源一起跑,低聲喊:“方統(tǒng)領你來,其余人退散!” 方源邊跑邊大喝:“一副隊跟本將來,其余人都退散!” “官家在哪兒?!” “不,不知道。” “去找皇后,問出所在地!“ “到底出了什么事?” 錢檀山遏制嗓音,低聲吼:“不要問,照做!” 方源從皇后守歲的觀寶殿下來時,最后幾步沒踩穩(wěn),直接滾了下來,不敢停留,半爬半挪滾到二人身前,喘著大氣兒:“官家在清心閣舉私宴!” 他們立即往清心閣趕。 * 清心閣內。 局勢翻轉。 “朕讓你們將他誅殺!” 趙晟見那些人并不聽令,驚懼到極點,他一遍又一遍地大吼,嗓子逐漸劈啞。 宇文平敬攤開手,低悶地陰笑,“官家這些兵不是邵梵手下方源的兵???是從樞密使那里掉來的嗎?” 趙晟幾乎將眼珠子瞪出,其余二人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身子一軟,十根手指頭分別掐到那左右二人的胳膊里去,用的力,竟將他二人夾棉的官袍生生揦出一條拉絲的白痕,他推開那二皇黨,往后退,退到水邊上,涕淚縱橫:“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宇文平敬身高近六尺(西北漢子 1.8 米左右),煙花炸在他身后,臉色卻是背光漆黑的,落在趙晟眼中,似一坐可怖的瘟神。 他崩潰了,“劉重成是你的人.......你先要殺我,我才會這么做!我是被你逼的!” “哦?”宇文搖搖頭,“難道不是因為我的官家不聽話了嗎?動手——” 三人臉上血色褪盡。 二皇黨見那些兵衛(wèi)轉向朝自己靠近,口中打顫吐沫,撐著手在原地發(fā)抖,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能陪趙晟搞暗殺的,又怎會是鄭御那般有氣節(jié)的臣子? 煙花炸開,兩人在五彩浩渺的煙花下被那衛(wèi)兵一抹脖子,噴出的血飆在趙晟臉上,趙晟靠在亭柱上,嚇呆了表情,做不出任何反應。 宇文平敬搶過劍,當著趙晟的面將刀塞入一皇黨手中,“此人意圖弒君,令一臣護帝君,然......李四海,倒酒。給官家拜年?!?/br> 宇文平敬側頭。 趙晟已經全然呆傻了。 他不是宇文平敬的對手。 他不是啊。 “李四海,你竟然也......” 李四海咬住下唇憋住哭聲,顫抖著兩腿跪著爬著用膝前行,抓起那原本給宇文準備的殘酒,卻發(fā)現(xiàn)手抖動得太過厲害,只好狠厲劈了自己手骨一掌,用劇烈的痛來掩蓋懼意。 他將酒用最大的酒盞倒了滿,依舊爬著,朝趙晟的方向去。 “官家,喝了吧,喝了很快一去,睡著了,就不疼了?!?/br> 趙晟這時,竟突然問,“我這是在夢中嗎?是不是太祖故意嚇我的,四海?” 李四海聞言,眼淚糊住眼珠子,鼻涕串進了唇縫,嗚咽出一聲:“好官家啊,咱們.......喝了就睡,再也不做噩夢了。”在趙晟眼里,宇文平敬變成了鬼,李四海就是要索命的無常。 他抓住柱子,抱住柱子使勁兒撞頭,大喊,“不,不,不!不要!” “不要!” 煙花劈開,將他絕望凄厲的聲音掩去。 這聲音又比幽禁于霖鈴宮內的趙洲,好上多少呢。 王獻與錢檀山帶著方源趕來時,進入殿門便立即封控緊鎖,整個清心閣意外安靜。 方源臉上倒灌著瀑布般的汗水,后背與手心已經全濕了一遍,待走進閣內,尋到后苑,看見眼前一幕。 登時驚嚇地魂不附體,人首分離。 愣愣地看著,宇文平敬哭喪。 旁邊一人挨刀,一人捏刀,宇文平敬身上也留著血,他跪在趙晟面前,不住地涕淚磕頭,對著死不瞑目的趙晟。 而趙晟,已成尸體....... 錢檀山抽了魂般倒在地上慟叫,王獻與其余人磕地跪下。 新春嘉平,長樂未央。 晚了一步,便是悲劇。 第47章 銀盤銹血(五):喪鐘 月色溶溶,雪下的緩慢。 宮內各處都充滿老少婢子的歡聲笑語,吃火鍋,放鞭炮,觀月樓上,皇后攜眾娘子與皇子公主們一塊兒瞧煙花,李娘子一手扶肚拖著腰后,面上滿是柔和。 還有那放遠望去的市坊,勾欄瓦舍中,店家的旗幟高揚,市民著冬裝提燈籠,小孩們頭帶鮮艷的鬧娥,穿好新衣服騎在阿爹背上,在人流中涌動中看打鐵花,搶酒樓老板灑下的紅包。 沒人知曉,此時此刻,大盛的皇帝已經死了。 清心閣仍舊眾門緊閉,不許任何人靠近。 閣內,方源等人將趙晟的御體停于書房榻上,于閣邊提桶取水,一遍遍地沖洗閣上血跡,方源自視見過許多種場面,如今親手匍匐抹地,仍舊不免兩腿發(fā)軟,喉嚨發(fā)堵。 血水經過幾次沖洗,已成淡淡粉色,通過吸水的汗巾緩緩滲進他袖口,他目眥欲裂地低叫了一聲,燒手般的將抹地的汗巾丟出去,空踢了幾下腿,“不干了......我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