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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雁南歸在線閱讀 - 第128章

第128章

    二人,皆在喘息。

    趙令悅目光一避。

    “不是宋兮,為何換了你?”

    他佩劍上的銀穗被腳步碰得輕晃,“換我不好么,我官比他大,周匕見了我,也許更能被打動?!?/br>
    他著意去加重了“打動”二字。

    趙令悅耳根略麻。

    她換回了女子裝束,只是發(fā)髻扎得略松,衣料廉價樸素,但基本以正確衣冠去面見故人。

    眉眼生黛色,清水出芙蓉。

    洗盡鉛華,不施粉黛,她也仍如江南里的春夏之花自有一度繁華。

    邵梵朝遠處一望,那大雁山上的孤塔高頂,依稀可見。

    兀自先上了船再伸手過來接她,“溫姑娘不曾來過海邊,我也不曾。那便趁此尋故人路上,攜伴觀海。”

    趙令悅交過去的手聽著他這話,猶豫了一下,被他抓住。

    一把,拉了上船。

    船不久便開動,岸潮都在后退,風帆狂揚,行風萬丈。趙令悅與他并肩于船桿之前,有些不自在,他軟帽上的兩根長垂翅在空中翻飛飄動, 偶爾也擦過她的臉頰。

    趙令悅正要離他遠一些,他卻先她一步將她披帛牽住不讓她走,眼睛并不看她,面朝海,對風丟出了一句應景的詩。

    “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風?!?/br>
    趙令悅落在他手上的目光一定,耳膜漸漸發(fā)聵。

    她在紫宸殿隨意提起的一句,他竟然,都還能記到如今。

    第53章 珠打玉盤(四):抓魚  海風將船上他二人的衣袖吹鼓地獵獵作響。

    客船臨岸時,入目都是一簇一簇的殘花,堆在被砍斷的海樹上,趙令悅正覺得肩頭微寒,一件披風及時地罩在她身上。這么多人看著,趙令悅下意識去取,被他摁住。

    邵梵語氣不容置喙:“生病了沒人照顧你,要繼續(xù)干活的?!?/br>
    “......”

    她搭著他的手下了岸,走到那殘垣斷橋般的樹樁前。

    “這是在民起的暴亂中砍的?”

    “不是。在那之前就已經(jīng)沒了?!?/br>
    趙令悅蹲下來,指尖碰了碰樹樁縫中新發(fā)出的春枝,“但它好像又活了。”

    邵梵看她一眼,搖頭:“活不到明天?!?/br>
    趙令悅抬起頭,手仍頓在那處,“為什么?”

    “這是野草,路過它的人會摘草而食。鯨州大疫之后顆粒無收,什么都缺,特別是糧食,這樹,便是他們當?shù)厝藥自虑翱沉四萌ゲ贸鰳淦?,水煮軟了吞下去果腹所用?!?/br>
    她站起身,淡然設問了一個問題,“那如果,樹也砍完了呢?”

    “那就易子而食。”

    “你是說......人吃人?”

    邵梵沒有否認,趙令悅心中如海雁俯沖進了水面,受到穿刺般地擊打。

    說著話,其余人也都下完了船。按著那紙張上透露的住地找了過去,離這大雁塔也越來越近。

    大雁塔是一座山上的孤塔,外地行商的鯨戶人捐錢在山上蓋的,上挖了六百六十六尊佛龕供奉,有鎮(zhèn)山定海之意,零零散散地住著幾十戶貧戶,與趙光的去信中,他道門前有一自建的茅草亭子,稱滄浪亭,是他唯一的財產。

    這一問,就問到了是哪家。

    一行人都在那斜頂?shù)男∥萃庹径?,趙令悅理凈了身上衣襟,前去叩門。

    門內響起一陣磋磨的腳步聲:“哪位老鄉(xiāng)?”

    趙令悅直起身,脆生生回,“此處可是滄海先生的居所?”

    滄海山人是周匕流落南方后給自己封的詩號,極少人知曉,磋磨的腳步果然變得急急切切,兩頁搖晃的木門被打開,邵梵便站在了她旁邊。

    入眼的是一黑須褐目,身材瘦長的中年人,只三十多歲上下,著了身灰色的麻布禪衣,腰間用一根細繩系成了絲絳,瞧見這么多人,一時有些木訥與恐慌。“你們是......鄙人犯了何事?”

    趙令悅彎起眉眼,后退一步叉手至胸,先行了一禮,后又后退一步,以宮中禮節(jié),朝他蹲身矮了矮腰。

    “二姑娘?”人變禮不變。

    周匕打量了一圈她的五官,極為驚訝能在這里見到她。

    她頷首,“周叔叔,這是父親的信?!?/br>
    趙令悅雙手遞上。

    周匕這才跨出了門檻,趕忙接過信覽過一遍。

    但見,她身旁執(zhí)劍的男子俊眉皓目,又見她身上披著一件男子式的披風,便引著他們進來,邊走邊自以為地道,“姑娘怎得也南下了?一別四年不見,姑娘已然婷婷,這位想必就是姑娘定下的那位夫君,十一團練吧?”

    邵梵腳步稍緩,臉上的表情微妙起來。

    趙令悅怎么也沒想到周匕會說出這話,驚的猛噎了一下,“他怎么會是——”

    相比她的驚訝,邵梵倒是以和煦笑回之:“蒙周先生慧眼高看,不過......在下姓邵,是此次南下督軍的經(jīng)略副使,特與姑娘一起上山,求請周先生為鯨州治水。”

    周匕登時紅了一張黃皮老臉,局促地進屋,擦了火將油燈點著,“我一鄉(xiāng)野村夫,久住這偏僻陋室,早已不識貴客,還望邵相公與二姑娘見諒?!?/br>
    自己又瞥了一圈周圍環(huán)境,朝他二人連連賠罪,“退仕歸隱之后鄙人散盡家財,如今孑然一身,唯有破床碎幾,殘書數(shù)卷伴身,布衣蔬食常到斷炊,如何卻拿不出些好茶深酒,招待遠道而來的諸位,這真真是......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