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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電視上一樣, 知縣所坐之地，案上設(shè)有驚堂木、令簽筒以及文房四寶，案旁一處木架上陳列了官印及委任狀。

    “大人！唐時已帶到！”絡(luò)腮胡稟明了陳漸歸便退了下去。

    陳漸歸沉目看向唐時, 拍了一下驚堂木, “唐時！你見本官為何不下跪？”他的聲音厚重肅穆, 極為凜冽。

    唐時這才想起來平民在公堂上是要跪著答話的, 而他身邊這位人模狗樣的原告李遠(yuǎn)身具秀才身份，是不用跪官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 入鄉(xiāng)不隨俗那是找死，跪就跪吧。

    唐時跪在冰涼的地上, 答道：“草民拜見大人，初入公堂，驚失儀態(tài), 還望大人見諒。”他是故意這么說話的。

    果然，陳漸歸神色微變, 不是說這唐時就是個鄉(xiāng)下泥腿子么？怎么看起來與李遠(yuǎn)口中所言不符？陳漸歸素來心細(xì)謹(jǐn)慎, 辦案也是鐵面無私, 既然心中存疑了, 那他就要對李遠(yuǎn)的話有所保留。

    其實本來同為讀書人，陳漸歸還是比較欣賞李遠(yuǎn)的才氣的，再加上李遠(yuǎn)生了一副好相貌，很容易能夠取得別人的好感，所以陳漸歸一開始心中情不自禁偏向了李遠(yuǎn)。

    “唐時, 現(xiàn)今李遠(yuǎn)狀告你惡意傷人，且言行之中侮辱之意甚濃，你可有話說？”

    “回稟大人，草民有話說。”他抬起腦袋瞅了一眼一旁身著儒生服，昂然而立的李遠(yuǎn)，接著問陳漸歸，“大人，可有訴狀？”

    身為被告當(dāng)然有權(quán)利要求看一下原告的訴狀，陳漸歸沒讓人宣讀訴狀，恐怕是因為覺得唐時一個田地里打滾出來的，能懂什么？

    陳漸歸被他問得一愣，他沒想到這孩子到了公堂之上，不僅神情鎮(zhèn)定從容，口齒清晰，話語得體，居然還能想到這一茬。

    訴狀是李遠(yuǎn)親手寫的，如今也親口來讀，待他念完，陳漸歸又問：“唐時，你可有話說？”

    唐時點點頭，口齒清晰流利：“第一，草民確實推搡了他幾下，但他未受任何傷害，訴狀中所寫‘疼痛不已’實屬無稽之談；第二，草民對他惡言相向、出手推他完全是為了自衛(wèi)；第三，草民之所以沖動完全是因為他先目中無人！”

    陳漸歸蹙起眉頭，沉下聲音，“你所說的自衛(wèi)是何意？”

    唐時就等著這句話，他抖擻起精神，“想必大人您也知曉草民與李遠(yuǎn)的關(guān)系，他是草民的姐夫，但就在昨日，草民才曉得原來爹娘口中的那個姐夫是這個模樣的。草民今已十三，卻從記事起從未見過李遠(yuǎn)，昨日他突然造訪，對爹和兩位哥哥言語不遜，草民以為他是故意來找茬的壞人，這才……做了錯事?！彼抢铝四X袋，仿佛極為愧疚不安。

    陳漸歸心中疑惑，倘若真是如此，那豈不是說明李遠(yuǎn)已經(jīng)多年未見岳家？這么說來，李遠(yuǎn)的品性尚待商榷。

    “李遠(yuǎn)，你可有話說？”陳漸歸一雙厲目仿佛能看透人心，李遠(yuǎn)心中微微發(fā)虛。

    他本以為讓唐時大個板子、蹲個大牢是一件極為簡單之事，且不說陳知縣素來對他較為看中，就單憑唐時那個混不吝的樣子，陳知縣也一定會心生厭惡，可他萬萬沒想到，唐時小小年紀(jì)竟然這般伶牙俐齒？還一語說到了陳知縣最為看中的孝義上面，這該如何是好？

    “大人，不可聽他胡言亂語?！崩钸h(yuǎn)保持著面上的冷靜，干巴巴地來了一句。

    “大人，您若是不信，可以向唐家村的父老鄉(xiāng)親求證，我是真的沒有見過姐夫。”唐時面露委屈之色。

    他胖是胖，可他年紀(jì)小，長得軟乎，很容易令人放下戒心，陳漸歸本來偏向李遠(yuǎn)的心漸漸被掰了回來。

    “傳證人?！标悵u歸吩咐下去，過了一會兒就有衙役將唐家村村長帶了過來。

    老村長還算是見過世面，看上去比較鎮(zhèn)定，如果忽略他微微顫抖的雙腿的話。

    “本官問你，你可要如實回答，倘若有半句虛言，可是要打板子的！”陳漸歸例行核實了他的基本身份，接著板著一張臉說道。

    老村長自然連連應(yīng)聲。

    “你身旁的兩人你可認(rèn)得？”

    老村長顫顫巍巍地抬起頭，看了看唐時，又看了看李遠(yuǎn)，點點頭，“回大人，草民認(rèn)得的，這是李秀才，這個是我們村上的唐時?！?/br>
    陳漸歸點點頭，“本官再問你，你在唐家村見過李遠(yuǎn)幾次？”

    老村長沉默了一下，這才答道：“回大人，李秀才每年都會來唐家村幾次，草民有時會碰上?！?/br>
    李遠(yuǎn)的嘴角微微上翹。

    “大人！村長在說謊！”唐時連忙反駁。

    陳漸歸沒理唐時，讓人將老村長帶下去，又讓人傳唐時家隔壁的住戶。

    一個是唐阿牛家，另一個就是趙縉家。

    首先是唐阿牛一家三口。三人不過鄉(xiāng)野小民，見到知縣極為敬畏，在公堂上手足無措。

    陳漸歸又問了他們相同的問題，三人異口同聲將李遠(yuǎn)夸了一頓，又將唐時貶低了一頓。

    唐時靜靜地聽著他們在那胡扯，心中不斷冷笑。果然是蛇鼠一窩，這李遠(yuǎn)也不笨嘛，還真是做足了功課，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一個秀才的影響力在這種地方還真是不小。

    陳漸歸的神情一直沒變，他聽三人說完，再次傳召趙縉趙續(xù)兩人?？刹贿^一會兒，衙役來報，趙家無人在家。

    陳漸歸也只能作罷。

    根據(jù)證詞來看，唐時是在說謊，陳漸歸不禁將目光落在唐時的臉上，這是一張白凈稚嫩的臉，被肥rou擠成一條縫的眼睛里滿是誠摯的光芒，這還只是個不大的少年。

    他對唐時的觀感不錯，于是又問了一聲：“唐時，你可還有話要說？”

    唐時沉默了下，說道：“大人，倘若草民真的將他打了，那他身上一定有傷，不妨讓大夫過來驗證一下?！?/br>
    李遠(yuǎn)居高臨下地看了唐時一眼，那眼神中滿是鄙視，似乎是在說“這種事情我怎么可能沒有想到？”

    唐時沒理他。

    堂堂秀才公自然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脫掉衣物進行檢查，于是陳漸歸跟著大夫一起，帶著幾名見證人來到內(nèi)室進行查看。

    李遠(yuǎn)是很自信的，他做足了準(zhǔn)備，唐時一定翻不了身，于是，他在幾人面前很坦然地脫下了上衣，等待著幾人臉上憤怒的神情。

    沒錯，陳漸歸面上的神情的確是憤怒，他死死地盯著李遠(yuǎn)白皙細(xì)膩、毫無瑕疵的皮膚，心中陡然升騰出一股被人戲耍的憤怒情緒。

    那位大夫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對陳漸歸認(rèn)真道：“大人，這位公子身上并無任何傷痕?！?/br>
    李遠(yuǎn)聞言，瞬間懵住了，他低下頭看去，心中只剩下一個想法：這怎么可能？！

    這時候，高氏和方氏也出了屋子，分別將唐風(fēng)、唐頌摟入懷中。

    劉氏抹了抹眼淚，抓著唐時的胳臂，結(jié)果一抓下去，立馬就又哭了出來，“石頭啊，你咋瘦了這么多？我可憐的石頭……”

    唐時無奈安慰道：“阿娘，別哭了，正事兒要緊。”

    唐慶吐出一個煙圈兒，長期下地干活被曬紅的臉在微弱的燈光中朦朦朧朧，他看著唐時，干巴巴地來了一句：“回來就好?！?/br>
    唐時攙著劉氏進了屋子，乖巧地叫了他一聲，唐慶看著他瘦了這么多的樣子，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絲疼惜。

    唐時又給唐大哥唐二哥打了招呼，然后像是沒看見李遠(yuǎn)似的，徑自問劉氏：“阿娘，我餓了，家里有沒有吃的？”

    劉氏連忙道：“娘現(xiàn)在就給你下面去！”

    “阿娘，還有阿風(fēng)和小頌！”唐時不忘提醒了一句。

    劉氏應(yīng)了一聲，進了灶屋。

    “唐時，沒想到你招惹上了鄭府竟然還能活著回來！”李遠(yuǎn)一身藍(lán)色襕衫，頭戴淺藍(lán)方巾，他面白皮嫩，與唐家這破敗的屋子還真是格格不入。他要是不說話，看起來還有些君子端方，可是這話一出口，足以看得出這人的品性了。

    唐時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純真的目光投向李遠(yuǎn)，忽然就笑了起來。他如今瘦了不少，臉也沒以前那么肥胖了，只是還有些鼓鼓的，像個包子，看起來很是可愛。

    “姐夫，今兒個什么風(fēng)把你給吹來了？”

    李遠(yuǎn)輕哼了一聲，轉(zhuǎn)首看向唐慶，“岳父，不知你考慮得如何了？”

    唐慶啪嗒啪嗒地抽著煙，沉默著沒說話，倒是性子有些急的唐季，氣得臉紅道：“李遠(yuǎn)，你別太過分了！”

    李遠(yuǎn)薄唇吐出刻薄的話語：“你們可要想清楚，到底是現(xiàn)在就答應(yīng)還能留口飯吃，還是到最后一點都不剩？”

    唐年和唐季不禁都看向唐慶。

    唐慶旱煙也不抽了，而是望向唐月，蒼老的面容上滿是失望，“阿月，你怎么看？”

    唐月站在李遠(yuǎn)身后，不敢看唐慶，也不敢說話，頭埋得很低。唐慶見此，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這時候，劉氏帶著一起幫忙的高氏方氏端著三碗面過來了，劉氏端著的那碗里還有一顆雞蛋。她將面放在桌子上，微紅著眼睛招呼著唐時過去吃。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藍(lán)波大人寶寶的營養(yǎng)液x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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