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圣地的名字，是什么來著？”

    寧逾明又一次坐在窗邊，托腮看向窗外飛來飛去的天使們。

    此時距離他和正太神定居在世界樹的圣地上有好幾千年之久了。

    這幾千年來，創(chuàng)世神陷入只要寧逾明一不在就非常容易驚醒的淺眠中，隨著他力量的逐漸恢復，終于寧逾明不在，他也能睡個好覺。

    寧逾明時不時從神殿中溜出來找樂子，最喜歡待的地方就是同胞兄弟嘉蘭諾德的居所兼辦公室。

    當年不歡而散后，他隔了好久才有機會向嘉蘭道歉，言明自己并非有意使嘉蘭諾德受到呵斥。

    嘉蘭諾德表明他并不介意，只對寧逾明侍神時過于隨意、輕佻的態(tài)度表達了質(zhì)疑。

    寧逾明對他這種在神和造物間畫出森嚴等級界限的價值觀非常感興趣。

    嘉蘭諾德的身體是神的肋骨所化，智慧由世界樹賦予，之后世界樹出產(chǎn)的一大批天使可以說都是他的低配流水線版。他的一些做法，比如說對神絕對的敬畏和膜拜，都在天使這個族群內(nèi)成為一種鐵則。

    而嘉蘭諾德這種遵禮的來源一方面是天成的嚴肅性格，比如說造物的本能表現(xiàn)在寧逾明身上就是對神的親慕和憐愛，另一面寧逾明想想可能是他自己的鍋。

    畢竟他在當游魂的時候?qū)υ澜绲氖ソ?jīng)啦希伯來神話啦有一些了解，也見過不少類似的虛構(gòu)世界，而他的全部都向神敞開，正太神創(chuàng)造嘉蘭諾德和天使這個族群時可能犯懶進行了參考。

    寧逾明閑的要命，天地間除了神對他還算得上重要的也就只有嘉蘭諾德，沒事便打著培養(yǎng)兄弟感情的旗號跑來近距離觀察研究。

    埋首于公務(wù)之間的嘉蘭諾德抬頭，隨手撩了撩耳邊金色的碎發(fā)，十分認真地回答道：“圣地就是圣地?！?/br>
    寧逾明看他這副一板一眼的樣子便覺十分有趣，又問：“圣地的意思是顯圣之地對吧，就像你的名字意思是拂曉的晨星，我的布昂萊特意思是最神寵愛的天使?！?/br>
    “沒錯?！?/br>
    “不覺得這種命名方式?jīng)]意思嗎？這樣一來，每樣事物都可以有各種名字。圣地又可以叫世界樹冠的小島，也可以叫天使們居住的地方，為什么偏偏叫顯圣之地呢。”

    嘉蘭諾德放下筆，不解地看向他，“布昂萊特，你若想為圣地重新冠名，請求神便是?！?/br>
    “誒，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好吧，再舉個例子，我經(jīng)常叫你的昵稱‘嘉蘭’，其實嘉蘭什么意思也沒有，只是音節(jié)而已。”

    “……我大約懂你的意思，但我看不出這其中的意義?！?/br>
    “的確沒有意義，當下來論，實意命名的實用性要超過無實意命名。但拂曉的晨星天上有那么多顆，我的兄弟嘉蘭只有一個，這樣比較浪漫?！睂幱饷骺鞓返卣f。

    嘉蘭諾德明白這又是一場寧逾明發(fā)起的興之所至，沒有什么建設(shè)性意義的對話。在他看來，與浪費時間無疑。

    他揉揉額頭，說：“布昂，我的兄弟，盡管我仍認為呢稱毫無意義，但，只要你高興就好。”然后又投入到成堆的工作中。

    寧逾明則重新看向窗外，對他來說，只要有人能夠隨時傾聽他腦中蹦出的想法，就非常滿意了。如果這個傾聽的人，還能給出他的思考和回答，簡直就是高于完美了。

    兩人靜靜地相處了一會，嘉蘭諾德突然發(fā)聲：“你為何不去陪伴神？”

    “我主睡得很沉，暫且不需要我。”

    嘉蘭諾德又皺起眉，他認為人人都應(yīng)隨時隨地恪盡職守，全心全意為神奉獻。他的兄弟布昂萊特為神所寵愛，天職乃是陪伴與侍奉神，但布昂萊特卻很喜歡四處閑逛，叫他很有些看不慣。

    寧逾明知道他又要車轱轆似的開始說教，“哎呀哎呀”地搶過話頭：“別批評我了，你知道我討厭寂寞。而且我主又沒有不樂意?！?/br>
    “你應(yīng)該更加虔誠、尊敬神，不應(yīng)仗著神的寬容仁慈行僭越之舉?！?/br>
    這批評可稱得上嚴厲了。寧逾明嘆了口氣，正巧一名普通天使飛了進來，似乎被氣鼓鼓的嘉蘭諾德嚇到，立刻單膝跪地開始稟告世界樹的守衛(wèi)工作出現(xiàn)的問題。

    天使們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目的就是幫助神觀察、記錄、維護世界樹的日常運行，和打退被世界樹的本源氣息吸引的從世界之外撕裂時空而來虛空生物。

    據(jù)這名天使匯報，有一批守衛(wèi)天使和圣地完全失去了聯(lián)系，請求天使長加派人手前去查明情況。

    嘉蘭諾德的表情瞬間凝重了起來，寧逾明安慰他既然創(chuàng)世神依舊安睡，說明并未出現(xiàn)什么大問題。

    藍眼睛的天使瞪他一眼，思索一瞬，決定親自前去查看。

    寧逾明攔住他，躍躍欲試道：“你這么忙，還是讓我去，反正你總嫌我在這游手好閑。我同我主在外頭游歷這么些年，打架很厲害的?！?/br>
    嘉蘭諾德從來無法真正拒絕這個同胞兄弟，只好多叮囑了幾句。

    傳信的天使集結(jié)了一些守衛(wèi)，帶著他匆匆趕往可能的事發(fā)地點。

    守衛(wèi)天使們看到他都十分驚訝，恭敬行禮后卻什么也沒問，一路上飛得離他不遠也不近，顯出疏離懼怕的模樣來。

    這也是寧逾明除了嘉蘭諾德居所外沒什么別的地方可去的原因之一――普通的天使們見到他便撲通一聲跪下，說話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搞得他心理負擔很重。

    嘉蘭諾德告訴他這是因為他身上的氣息和神的有幾分相似，并且常年待在神殿深居簡出，普通天使害怕冒犯他進而觸怒神。

    寧逾明作為一個平易近人的話嘮特別寂寞，為了不給普通居民添太多麻煩，只好把常駐地點定在神殿和嘉蘭居所兩個地方，不隨便跑出去討人嫌。

    到了天使失去聯(lián)系的地點――世界樹外圍的一處枝葉上，寧逾明小隊見到了一地殘肢和凌亂的沾著透明血液的羽毛。

    顯然這副慘狀的兇手就是大群正啃著樹枝丑得叫人頭皮發(fā)癢的巨型節(jié)肢生物們。巨到什么程度呢，反正比寧逾明要大很多很多就是了。

    巨蟲很快察覺到他們，的啃食聲突然安靜下來，密密麻麻的眼珠一齊轉(zhuǎn)向他們的方向。

    寧逾明身后的守衛(wèi)天使小隊訓練有素地完成了祈禱、整隊、發(fā)起沖鋒一整個過程――然后被寧逾明一翅膀扇飛。

    “不要沖動，小朋友們。”寧逾明一邊抽出自己的武器一邊慢悠悠地說道，“這些大蟲子是虛空生物和世界樹孕育的物種融合的產(chǎn)物，你們有點難搞定的，為免事后打掃工作加劇，站在旁邊給大佬我遞遞火就成。”

    他抽出一把裹著雷光的大劍，沖進了蟲子堆，殺了個蟲仰蟲翻。

    戰(zhàn)斗結(jié)束得很快，雷劍不染蟲血，寧逾明舉著劍飛在空中，神情肅穆地引來萬丈雷光，抹除沾染虛空氣息的世界樹病枝病葉，修補了漏向虛空的縫隙。

    待他引著一串死去天使發(fā)光的魂靈回到天使小隊中，所有人都謙恭地向他低頭。

    回去的路上，有那性格活潑的天使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喜悅的贊歌，白色的光球們繞著寧逾明歡快舞動著，其他天使一面加入合唱一面投入善意的微笑。

    蓋因天使不會真正死去，rou體被毀滅，魂靈便回歸世界樹，等待輪回重生。與同伴暫時的分離不會令他們痛苦，但從虛空破界而來的異界生物卻會將天使的rou體連魂靈一起拖入虛空中，使他們再無回歸可能。

    在寧逾明之前，唯一能在難纏的虛空生物前全身而退的只有天使長嘉蘭諾德。

    于是等到寧逾明再幫忙類似的工作好幾次，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圣地的待遇改善許多。路人不再避他如猛虎，反而紛紛獻上崇敬的目光。

    不過沒有愛慕。

    因為天使都是顏控。

    這也是讓寧逾明覺得非常有意思的地方。

    天使這個族群不需要繁衍――新生人口由世界樹的樹心而生，增減全由世界意識和神來調(diào)控，但他們內(nèi)部竟然會產(chǎn)生愛情。

    性別由他們自己決定，真愛不限性別，與欲望無關(guān)，魂靈的契合帶給他們純潔的喜悅。一經(jīng)確認，就是永遠，死亡轉(zhuǎn)生也不會改變伴侶的人選。

    天使的審美參造物只有一個――嘉蘭諾德。

    因此寧逾明手動調(diào)整過比較豐滿的體型不符合天使的審美。但盡管他們視向嘉蘭諾德靠攏為美，也并不愛慕和追求他。

    他曾就這個問題和嘉蘭諾德討論（單方面sao擾）過，嘉蘭諾德被他糾纏得沒辦法，才吐露自己的想法：

    “我們的魂靈沒有缺陷，也不需要伴侶來補足，這樣才能將身心全心全意奉獻給神?！?/br>
    寧逾明發(fā)現(xiàn)他對這一點特別自豪驕傲，就明白估計沒有天使敢對他產(chǎn)生什么想法，有也被他呵斥走了。

    他當即特別欣慰地拍拍嘉蘭諾德的肩膀，歡迎他來到注孤生的美好世界。

    也就是從這里開始，寧逾明改變了對天使的看法。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為天使是批量克隆嘉蘭諾德的類似機器人之類的東西，是世界樹保衛(wèi)自己的抗體，與虛空生物對戰(zhàn)時傷亡率不低的易于補充的易耗品。

    旁觀嘉蘭諾德勞心勞力地帶領(lǐng)他們搞基建，投入大量的心力和感情，寧逾明一直是一種圍觀小伙伴打模擬經(jīng)營游戲的態(tài)度。

    但他們會為了劫后余生而慶幸，會為了同伴死去而憂傷，最重要的是，他們竟然會愛。

    這就讓寧逾明不能單純地把天使們當做rpg游戲里的“村民”來看待了。

    這對他的生活有著非常大的影響，因為意味著他的漫長的生命中不只有正太神和嘉蘭諾德了，起碼他讓產(chǎn)生興趣去聊天和交往的人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