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了這杯辣椒》九?過年
二月十七日是年初二。 今年春節(jié)年味很重,到處都是喜慶的紅。 池天梁親戚不多,過年聚餐也安安靜靜的。 池天梁與父母碰面,匯報生活近況,對方淡淡提點幾句后,便各自分開。 長輩忙于聊公事,池天梁與兩名表弟待在一起。 相對宋洐安與池天梁形似神不似,何啟亨剛好相反,與表哥樣貌不像,氣質(zhì)卻如出一轍,尤更為甚。 因家世使然,父族是老派豪門,舉手投足是貴公子。 兩個表弟在嘀嘀咕咕。 「聽說你又失戀了?」何啟亨笑問。 「唉,我又不是你這jiejie獵手?!顾螞櫚病?/br> 「是怎樣的jiejie?」何啟亨。 「在奶茶店工作的。 不過最近她不在那里干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宋洐安十分婉惜。 「我跟你說,我一開始發(fā)現(xiàn)那奶茶店,就是因為哥。 說不定哥知道她在哪里。」 「你覺得我敢問嗎?」何啟亨。 「有什么不敢的,我還問哥借車追jiejie呢?!顾螞櫚舱凑醋韵?。 怎么跟記憶中的表哥不一樣? 何啟亨被他的缺根筋震驚了,也被表哥的平易近人震驚了。 「那??我也試試?」 池天梁忽然喊道。 「何啟亨?!?/br> 「在。」他的表弟迎過去。 池天梁笑意盈盈,用撲克牌敲桌子。 「來玩一把?」 何啟亨有不祥的預感。 當天他被宰了兩小時,殺到片甲不留,也沒想通,到底在哪得罪他的表哥。 很好,這才是記憶中的表哥。 池天梁一邊放下一套同花順,一邊問道:「聽說你是『jiejie獵手』?」 何啟亨:「??」 「我想聽你分享心得?!?/br> 何啟亨以為自己幻聽。 池天梁道:「勞煩了。」 饒是何啟亨再穩(wěn)重,也有些難以啟齒,臉帶薄紅。 「這得看對方是哪種類型??」 池天梁沒有猶豫。 「熱衷照顧他人?!?/br> 「那要靠撒嬌拿下?!?/br> 池天梁若有所思。 「不過,要松弛有道。」何啟亨的頭垂得低低的,耳朵紅透了。 「這有技巧的,我有追一個Youtuber,她有分享教學。」 池天梁出了手上最后一張牌,真誠地道:「謝謝?!?/br> 宋洐安在旁邊聽了一會兒,摸不著頭腦。 「要什么技巧,不是都說真誠才是最大的技巧嗎?」 時間卡得剛剛好,開飯了。 ?? ?? 池天梁買的那兩盆黃金果,小的那盆姚如真留著,大的那盆她帶去爺爺家了。 爺爺逢人都說她挑得好,搞得姚如真都不好意思說實話。 姚mama好久沒面對面看見寶貝女兒,高興極了。 「真真,你什么時候搬回來?」 姚如真朝她的爸爸努努嘴。 姚mama擺手。 「他就是牛脾氣,明明這一年都在后悔,有一次睡不著覺跟我說,當初要是讓你回圣提亞教書多好?!?/br> 要是回母校教書,以圣提亞嚴謹?shù)男oL,再加上姚如真是校友,定必不會遇到那些破事。 姚如真當時嘴硬,絕口不提辭職原因,姚爸爸便把她打出家門,勸也勸不住。 「我才不要跟以前的老師做同事?!挂θ缯婵扌Σ坏?。 「我是喜歡帶孩子,但不適合當老師。 既然早晚都會辭職,不如盡早轉(zhuǎn)行吧?!?/br> 「好好好。 你也沒白吃虧,聽說欺負你的人現(xiàn)在也惹官司了?!?/br> 姚如真呵了一聲。 「他活該?!?/br> 知道女兒釋懷,姚mama便不提了。 「錢夠花嗎?」 「足夠啊。 我很喜歡新工作,還能帶小孩?!挂θ缯嬲f:「等過了試用期,便給mama你買禮物?!?/br> 姚mama嫌棄她。 「就你嘴甜,老是給我空頭支票?!?/br> 姚如真靠在mama的肩。 「禮物就不用了,交個穩(wěn)定男朋友吧?!?/br> 「??」姚如真站直。 姚mama:「你對中學同學還有印象嗎? 前陣子我跟鐘阿姨出去喝茶,她那兒子一直單身,是醫(yī)生呢??」 姚如真說:「我聾了?!?/br> 姚mama哎喲一聲。 「你這性子,我得cao心到下輩子。」 姚如真表情如佛一般平和。 「是是是好好好。」 「你爸爸幾個學生我看著挺好的。」 姚如真表情安詳。 「不要老師?!?/br> 「那要什么職業(yè)?」 「律師吧。」 姚mama聞言松一口氣,多怕她蹦出一個酒吧駐唱歌手之類的。 「我想起來了,你鐘阿姨的兒子有個朋友是律師??真真? 真真? 」 姚如真早已跑遠了。 姚如真躲進洗手間照鏡子,只覺得自己臉色紅潤,怎么看都神清氣爽。 自從碰上池天梁后,事情一茬接一茬的,連小伙伴爽約也無暇傷春悲秋了。 趁著心情不錯,姚如真開局打麻將。 她叼著桔子葉,指揮堂弟給她喂牌。 堂弟們敢怒不敢言,最小的堂弟實在輸太多,急眼了,小聲罵她沒男人要,被聞訊而來的姑姑和小叔用力打后腦勺。 隨后他又被爺爺奶奶趕來好一頓說教。 總之,姚家掌上明珠過得很是舒心。 舒心得姚如真都膨脹了。 她拍下豐盛的食物,并發(fā)給池天梁炫耀:「這一桌好吃的,可惜胃病人士只能看不能吃?!?/br> 仍然是小狐貍表情包,比了個V。 池天梁回得很快:【真豐盛。 】 姚如真正洋洋得意,又看見他的下一句:【我親戚不多,菜總是吃不完,很猶豫從哪里開吃。 】 「??」姚如真僵住。 這人哪壺不提提哪壺,她家族人那么多,每次新年都是一番惡戰(zhàn)。 池天梁還給她發(fā)照片,好家伙,什么很猶豫從哪里開吃,這明明是分好的一人份量,剝好的蝦、伴碟的蟹黃、雞腿,配合著這精致的筷子,擱這擺盤呢。 而在姚如真看訊息的這一分鐘內(nèi),雞腿已經(jīng)安然待在某個堂弟的碗里了。 姚家掌上明珠不高興了,飯后說要去買甜品吃,點名要嘴欠的堂弟陪同。 堂弟只好被長輩踢出來護送堂姐。 冬日天黑得早,爺爺住的小區(qū)很幽靜,雖位于鬧市,卻盤據(jù)在山腰,四方八面被高高的閘包圍,像是山腰上的小城堡。 二人出了閘門,拖著步子走,拐到熱鬧的商圈。 看見人群,姚如真舒一口氣,像是活過來了。 別的不說,她從出生開始年年都來,還是不太習慣那種冷清。 堂弟呼出白氣,憤憤不平。 「姓姚的男人根本不值錢!」 姚如真睨他。 「怎么,跟我出去很丟臉嗎? 小時候白帶你去玩了姚如云?!?/br> 姚如云剛成為高中生,正值青春期,跟jiejie走在街上有些別扭。 「我又不是小孩! 還好今天不是二月十四,若是年廿九那天跟你出去,碰見同學我就找不著女朋友了?!?/br> 姚如真笑容僵住了。 「年廿九那天,是二月十四?」 堂弟翻白眼。 「你自己翻日歷。」 姚如真顧不得教訓他以下犯上,眼皮直跳。 難怪那天她一跟池天梁出現(xiàn)在年宵,學弟學妹就以為那是她的男朋友。 她和池天梁,還真是一個敢邀人,一個敢赴約,心大得裝得下籃球場了。 或者是,他故意的。 正混亂著,耳邊忽然傳來叫喚,然后是咚咚咚的腳步聲。 「jiejie、jiejie好久沒見!」 姚如真還沒抬頭,就見堂弟警愓地攔在她前方,擋得嚴嚴實實的。 「有病看醫(yī)生,別到處亂認姐!」 宋洐安興致勃勃得像小狗。 「jiejie我們真有緣份!」 姚如云馬上明白這是又一只蒼蠅了,非常熟悉地走流程。 「我姐的追求者從旺角排到尖沙咀,沒你的位置。」 「你這弟弟好兇啊。」 「關(guān)你什么事?!?/br> 宋洐安嗤了聲。 「你姐的追求者又關(guān)你什么事,你是不是姐控?」 「你TM討打嗎?」 「打就打! 我不怕,我有鍛煉的!」 「好啊來打!」 「姚如云?!挂θ缯婢咎玫?。 「文明一點?!?/br> 「宋洐安。」池天梁的聲音也從后傳來。 「以大欺小不是光榮的事?!?/br> 姚如真看過去,果然見對面飼主徐徐走近,朝她頜首,清清白白地道:「姚同學好?!?/br> 商場掛著大紅燈,紅當當映出君子如玉。 「池公子好?!挂θ缯婺局槨?/br> 「我?guī)П淼苌⒉?。?/br> 「巧了我也是?!?/br> 「正要去超級市場?!?/br> 「我這邊是去便利店?!?/br> 二人語氣實在古怪,堂弟懵了一下,轉(zhuǎn)頭問了聲姐。 那邊池天梁也跟表弟說話,不知道說了什么,宋洐安整個人都萎頓了,老老實實地過來道歉,這兩個大男生眼睛火花啪達,身體卻握手言和。 一場小型犬戰(zhàn)爭消弭于無形。 如是者,姚如真繼續(xù)遛堂弟,池天梁繼續(xù)遛表弟,假裝不熟地擦身而過。 姚如真一邊走,一邊夸堂弟護得好,夸得他不好意思起來。 二人買好雪糕后,姚如真看著便利店的窗外。 「姐?」 「你先回去,我去找剛才那哥哥,聊聊天?!挂θ缯媾呐奶玫?。 「別擔心,是熟人。」 「老的那個?」堂弟很機靈。 「嗯,你回去在長輩前狡辯一下。」 「知道了。」所有堂弟對姚如真都有求必應(yīng)。 姚如云不情不愿地道:「那兩小時后姐記得給我發(fā)個訊息報平安。」 「乖?!?/br> 姚如真讓堂弟彎腰,給她摸摸頭,便出了店。 她在商場里轉(zhuǎn)了一圈,也沒用手機,就順著方才池家表兄弟離去的方向走。 姚如真思考時喜歡吃甜的,便摸出珍寶珠叼著,朝超級市場進發(fā)。 姚如真走著走著,逛完rou區(qū),在菜區(qū)看見宋洐安。 「?。 ?/br> 宋洐安眼前一亮。 「jiejie!」 「你哥在哪?」 「在零食區(qū)?!?/br> 姚如真這下真的驚訝了,珍寶珠在嘴里轉(zhuǎn)了一圈,見宋洐安還想說話,搶先說:「你有女朋友了吧?」 宋洐安愣了愣。 「算是有??」這不還在曖昧期嗎。 「有,就專一一點?!挂θ缯嬲f:「學學你哥?!?/br> 見宋洐安又萎頓了,她心情頗好地去零食區(qū),遠遠看見那高大的身影在挑布甸。 「我只吃原味的?!挂θ缯婧暗?。 池天梁一頓,默不作聲地把購物車上的其他口味拎出來。 「吃森永牌?!挂θ缯嬉贿呑呓贿叺?。 池天梁拿著森永布甸,一轉(zhuǎn)身,恰好姚如真走到他面前,抱著胸,漂亮的電眼在看他。 他垂下眼。 「好巧?!?/br> 裝,你再裝。 「對啊,怎么這么巧?!挂θ缯姹е兀滩蛔≌{(diào)戲他。 「你該不會是跟蹤我吧?」 「這次沒有?!钩靥炝?。 「?」姚如真。 說說看,到底哪一次是跟蹤的。 池天梁用眼角余光看她,正松開布甸時,忽然被一把捏住了指尖。 姚如真故意翻他的手。 「池天梁,你的手有很多汗。」 池天梁沒吭聲。 姚如真又問:「你很緊張嗎? 為什么?」 「不為什么。」 「為什么送我黃金果?」 「不為什么?!?/br> 「為什么情人節(jié)那天跟我一起逛年宵?」 「不為什么。」 姚如真向前,一寸接一寸地、慢慢地湊近他。 池天梁低著頭,表情非常鎮(zhèn)定,一如以往看不出想法,可是姚如真發(fā)現(xiàn),他的手在顫抖。 這個認知讓她覺得驚奇,而那沉甸甸的黃金果,和眼前這堆森永布甸,更像是一種證據(jù)。 「你不看我,是因為我今天素顏,特別丑嗎?」姚如真逗他。 「你再不說話,我下次就去找別人玩了。」 「姚同學打算找誰、打算去哪里玩?」池天梁。 姚如真口中的珍寶珠轉(zhuǎn)了轉(zhuǎn)。 「還沒決定好呢。」 池天梁終于抬頭,伸手輕輕奪過她口中的珍寶珠。 然后放進自己嘴里。 池天梁溫馴地看她。 「是打算去謝朗豪家的地下室打游戲? 還是跟帥哥同事吃晚宴玩自拍?」 「??」姚如真。 「這是連裝都不裝了嗎?」姚如真樂了。 池天梁含著珍寶珠,聲音曖昧又含糊,偏偏眼神清澈,反差極大。 「若是裝太久,你會覺得沒趣了,對吧?」 姚如真得承認池天梁是對的,她看不上裝模作樣的人,多年如是。 這闊別幾年后的池天梁,像忽然開竅了似的。 拉著繩子,松一下緊一下。 有點裝,又不裝到底。 露出點馬腳,又若有似無得彷似幻覺。 這點小機心實在令人食指大動。 她氣不過,手掌一拍,撐在他身側(cè),惡意滿滿地道:「唷,池公子手段如此高超,說不定釣著很多女人。」 「姚同學應(yīng)該清楚我從來沒有女朋友?!钩靥炝罕砬殒?zhèn)定,紅暈慢慢爬上了耳廓。 「這可說不準呢?!挂θ缯娴穆曇舾鼝阂饬?。 「品行不端的人早被你拉黑了?!钩靥炝?。 「你對自己的人品很有信心嘛?」姚如真。 「是你對我的人品有信心?!钩靥炝?。 姚如真霍霍磨牙。 「是啊,我上你那休息室睡覺,孤男寡女的,你居然喊我去逛年宵。」 池天梁聽了一會兒,只剩下幾個重點,孤男寡女、休息室。 所以她也不是完全沒感覺的。 關(guān)鍵是,她咬上哪里的餌。 她是饞他哪里,是臉? 身子? 還是憐弱? 姚如真的臉在他眼底晃著,觸手可及。 「哥哥——jiejie——勞煩讓一讓!」 一男一女迅速分開。 小孩喜滋滋地地拿起布甸,像立了大功似的,跑回家長身邊。 「??」姚如真。 「??」池天梁。 二人這才發(fā)現(xiàn),零食區(qū)進了不少人,都在暗搓搓地用余光看他們。 有名穿著校服的少女捂住嘴,神情激動,舉起手機,特別快地拍下一張照,然后收回。 甚至因為過于激動忘記關(guān)上閃光燈。 這男的俊女的美,多養(yǎng)眼啊,像拍戲一樣,故此大伙兒都保持低調(diào),但零食區(qū)位置就只有那么大,人來了又不走,自然愈來愈擠。 姚如真反應(yīng)很快,抱怨道:「都說不要在這里對戲了,你偏偏非說『大隱隱于市』,現(xiàn)在好了被圍觀了?!?/br> 池天梁也拿掉口中的珍寶珠,退后至安全距離。 「抱歉抱歉,都怪我。 這位女士,我們還是學生,在練畢業(yè)作品,不方便出鏡,你看???」 那女士訕訕關(guān)上攝像頭。 「我就拍拍,不外傳、不外傳。」 「謝謝女士?!钩靥炝簭澚搜劬?。 「方便留個聯(lián)絡(luò)方式嗎? 我們也想看看拍攝效果?!?/br> 她只好說:「哎我這就刪!」 只要厚面皮,借口不怕爛。 姚如真和池天梁理直氣壯地離開零食區(qū),又淡定地走到收銀處。 結(jié)賬。 出了超市,二人的臉瞬間紅得像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