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算，趙洛泱與時玖道：“寨子的人搬遷到洮州的時候，洮州時任知州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姜知州?！?/br>
    時玖對洮州歷任知州都很熟悉。

    五六年前姜瑋任洮州之后，四年前姜瑋因病致仕，洮州知州一職落在徐申身上。

    后來孫集發(fā)現(xiàn)徐申貪墨證據(jù)，聯(lián)手眾人一舉將徐申拉下馬，孫集更想借此登上洮州知州之位，還寫過書信向王府求助。

    他曾讓人查過孫集其人，看不上此人品行，沒有伸手幫襯，于是洮州知州落在張庭頭上。

    孫集哪里甘心，在洮州蟄伏多年，又再次對付張庭，這次暗中攀上了馮家，終于在張庭下獄后，孫集將洮州攥在了手中。

    所以這幾年，洮州換了四任知州。

    時玖自然不能與趙洛泱明說這些過往，只是道：“應(yīng)當是?！?/br>
    掌柜接著說：“張元父親和母親前些年相繼沒了，張家就剩下張元一個人，從前我經(jīng)常送筆墨去張家，與張元還算熟悉，按理說……張家那樣的人家，張元不會做什么出格之事，更何況張元是有大好前程的啊。”

    “要真是……那可真是不應(yīng)該，他才十八九歲?！?/br>
    掌柜看著手里的書冊，覺得自己說的太多了，他也是心中情緒波動，才會如此：“若是你們不在意那些話真假，倒是可以買他的書冊。”

    “這本書冊被人折了，你想要就五百文拿走吧！”

    趙洛泱自然答應(yīng)，一本書冊至少賣一貫錢，五百文已經(jīng)很少了，而且還能借著書冊多認識認識張元其人。

    “那就謝謝掌柜了，我還要買些別的，”趙洛泱道，“不過眼下我身上沒有銀錢，要賣些物什才行?！?/br>
    “剛好我向您打聽打聽，皮毛賣給誰才好？我們路上遇到柳家鋪子的下人，說他們家收這些價錢最高，不知是不是真的?！?/br>
    趙學景聽明白了，小侄女兒這是打聽完張元，還要打聽柳家啊，這事讓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又買了便宜的書冊，又能打聽各種消息，還將掌柜哄得高興。

    就這本事，誰能及得上？

    第206章 好處

    掌柜的看著面前的姐弟三人。

    遷民千里迢迢來到洮州，好不容易找到地方落腳，就想著買筆墨和書冊，他多多少少心里有些觸動。

    而且這女郎似是很信任他似的，那期盼的目光，讓他也不好拒絕。

    掌柜又想起張元，若是他在這里，說不得會自己買了書冊送給這姐弟，他不過就是說說洮州的情形，委實算不得什么。

    「柳家在城中有不少的鋪子，」掌柜道，「出門向西走不遠，就是柳家的皮毛鋪子，東街上還有他們家的脂粉鋪子?！?/br>
    「柳家在這里許多年了，我來洮州的時候，這條街上鋪子還不多，但柳家就有兩間，他們銀錢給的痛快，寨子里的牲畜皮毛都賣去那里……有時候柳家還開粥棚，賑濟流民。」

    「你們來洮州的路上有沒有住過邸店？」

    趙洛泱立即點頭：「在岷縣住過。」

    掌柜點點頭：「也是好不容易才能住進去的吧？邸店里的米糧等物，除了衙署湊的，城里富裕的人家都湊了一份?！?/br>
    來洮州路上的邸店自然不止趙洛泱他們落腳的那處，朝廷手里的賑災(zāi)糧不夠，遇到孫集那樣的官員，干脆貪墨了賑濟糧。

    沒有糧食，卻還要開邸店，自然要設(shè)法讓州府的富戶拿一些。

    這其中肯定也有人是為遷民著想，自愿幫襯的。

    看掌柜的意思，柳家應(yīng)該是后者。

    「咱們洮州城內(nèi)，就是柳家出面張羅的，」掌柜說著將目光又看向張元的書冊上，「我們提到的張秀才也拿了些銀錢?！?/br>
    「所以，你們有物什想要賣去柳家，應(yīng)是可以，柳家知曉你們是遷民，不會故意壓低價錢?！?/br>
    「不過你也要多問問，柳家大爺人不錯，鋪子里的掌柜和伙計卻也不一定。這兩年柳家大爺建詩社，將心思都用在文章上，鋪子里的事管的不多了。」

    趙洛泱聽到這里不禁道：「本朝商賈人家不是不能科舉嗎？」

    「眼下是不能，」掌柜道，「但聽說往后可以，再說現(xiàn)在不限制商賈子弟讀書，柳家大爺也是很有才氣的，有不少讀書人愿意與他來往?！?/br>
    腦海中，時玖道：「掌柜的覺得柳家大爺很是不錯，才會與你說這些話?！?/br>
    趙洛泱回應(yīng)時玖：「如果不是剛剛試探了柳家人，我都要懷疑柳家跟阿姝的死無關(guān)，黃家莊子失火或許另有內(nèi)情?！?/br>
    「柳家肯定有問題，」時玖道，「柳家下人若是沒有別的心思，不會讓人偷偷摸摸跟著你?！?/br>
    趙洛泱道：「掌柜不像是騙我們，可能柳家大爺在外的名

    聲太好了，要不然寨子的人也不會將毛皮賣去柳家?！?/br>
    趙洛泱很想見見那位柳家大爺。

    趙洛泱向掌柜道謝：「那我先去柳家毛皮鋪子問問，晚些時候來您這里買紙筆和書冊。」

    掌柜將趙洛泱送出來，親手指了方向：「你往那里去，前面能看到柳記的匾額?！?/br>
    離開筆墨鋪子，趙學景才低聲與趙洛泱道：「洛姐兒，你這是要打聽寨子女眷的案子？」

    趙洛泱搖頭：「正巧遇到了，就問一問，萬一能幫到趙大人和寨子的人呢？」

    這話說的。

    趙學景不知道怎么回應(yīng)才好，他們是剛到這里的遷民，對這都不熟悉，咋還能幫上忙？

    不過，想想就連趙大人的命也是他們洛姐兒救下來的，洛姐兒說這樣的話，也就沒啥了。

    至于趙元讓和趙元吉兩個，則是一心一意聽他們阿姐的。

    不用鋪子掌柜說，趙洛泱就能找到柳家鋪子。跟在他們身后的柳家下人顯然已經(jīng)報了信，他們?nèi)诉€沒走到，就聽到前面不遠處有人在

    吆喝收皮毛。

    趙洛泱也就順著那聲音向鋪子里看去。

    「是想買皮毛還是準備賣??？」伙計向趙學景道，「外面這么冷，不如進去瞧瞧吧！」

    趙學景正要拒絕，趙洛泱道：「先問問價兒行嗎？」

    「行啊，」伙計笑容滿面，「就算不買也不賣，進去暖和暖和也使得?！?/br>
    伙計這話，讓人討厭不起來。

    趙洛泱還沒說話，伙計將簾子掀起，引著趙洛泱走進去。

    「毛皮怕熱，鋪子里不是很暖和，」伙計道，「但是能避風。」

    等到趙家人走進去，管事就上前來招呼。

    趙洛泱看著鋪子上掛著的毛皮，林林總總掛滿了一整面墻。

    掌柜就任由趙洛泱端詳。

    「你們是獵戶？」掌柜與趙學景說話。

    「不是，」趙學景道，「但……也能遇到些野物?！顾偛荒苷f，沒有毛皮也不準備買毛皮吧？

    路上打到的那些野兔，皮毛早就洗干凈縫褥子了，至于鋪子里賣的這些……他們也買不起。

    但不知曉洛姐兒要做什么，趙學景也只能應(yīng)付。

    「我姓孫，叫我老孫就行，」孫莊說著，吩咐伙計到了幾碗熱水，「你們是城外的人？來一趟不易，坐下說說話?！?/br>
    趙學景見趙洛泱依舊瞧著那些皮毛，不好推脫也只得坐下來。

    孫莊道：「從前沒見過你們?！?/br>
    趙學景點頭：

    「我們是才入籍的遷民。」

    聽到這話，孫莊將熱水向趙學景面前遞了遞：「入籍到了洮州？」

    趙學景應(yīng)聲。

    孫莊接著道：「能落腳在洮州也算不錯，咱們城外有不少良田，只要好好耕種，總能吃飽飯?！?/br>
    「你們手里有皮毛只管來我們柳記，附近村子獵到東西都會拿過來，我們會盡量給你們高價兒，我家東家心善，知曉你們不易?！?/br>
    趙學景嘆了口氣。

    孫莊又道：「你們眼下落籍在哪個村子？」

    趙學景正思量要不要說實話，就聽趙洛泱已經(jīng)替他道：「鳳霞村?！?/br>
    如果不告訴柳家，柳家就打不開這話茬。

    孫莊心中一喜，才幾句話就讓這些人提及了鳳霞村，比他預(yù)想的要容易些。

    「你們就是入籍鳳霞村的遷民??？」

    孫莊一臉驚詫倒將趙學景嚇了一跳。

    孫莊立即擺手：「我就是聽說鳳霞村那邊出了人命，所以才會這般說，你們莫要在意?！?/br>
    趙學景點點頭：「這倒是。」

    孫莊道：「那是寨子里的女眷，寨子里常將皮毛賣到我們鋪子。要說洮州與寨子最熟悉的，也就是我們柳家了。」

    「那過世的女眷叫白玉姝，平日就幫著寨子買賣物什，我們也算相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br>
    孫莊提及白玉姝，是想要眼前這些人也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哪知道話說完之后，周圍一片安靜。

    女郎帶著兩個半大小子還在看皮毛，他眼前這個漢子垂著頭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這樁案子，他們已經(jīng)從衙署打聽了些消息，但有些細節(jié)卻不知曉，衙署換了一位趙大人，對下屬管束甚嚴，讓人無從下手。

    孫莊正想著，就見那女郎走了過來。

    「趙大人吩咐過，阿姝的事不能與外人說，」趙洛泱看向?qū)O掌柜，「不過……」

    孫莊等著女郎繼續(xù)說下去，那女郎停頓片刻道：「你們是為寨子打聽消息？」

    孫莊不禁一噎，他自然是探聽消息，但都是試探著問的，就這樣被人看

    出來了？

    「也不是不能說，」趙洛泱想了想道，「掌柜的先告訴我，銀鼠皮能賣多少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