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的小啞巴，開口說話之后，是從前不能比的，就從剛剛開始，她一直被他牽著走。

    「你的病到底怎么樣了？」趙洛泱道，「我聽王管事和陳mama說，你這舊疾好似不容易痊愈？」

    蕭煜沒有回答這話，反而道：「他叫懷光，守在村子外的叫懷慶，我也不姓王，我回到家里之后，長輩給改了名字叫蕭煜?！勾藭r此刻，說清楚這些，比提及他的病情更重要。

    趙洛泱一怔。

    「蕭」是國姓。蕭煜，是她想的那個人？

    蕭煜接著道：「我以王家子弟身份來此地，是為了隱匿身份，免得引來麻煩。我的病畢竟沒好，若是被人盯上，恐怕懷光他們難以應(yīng)對?！?/br>
    趙洛泱想起了聶雙，想起趙景云對懷光的態(tài)度，好像一切到這里就都清楚了。

    她萬萬沒想到，小啞巴會是蕭家人。

    蕭煜道：「我被帶走那天，我在河邊等你，想與你說些話，但你沒有來，后來我也想明白了，想必是我家里人故意從中作梗，不想我們再見面?！?/br>
    「前些年我曾回到村中尋你們，不過你們早就搬走了……」

    話說到這里，戛然而止。

    蕭煜停頓片刻才又道：「你呢？有想過找我嗎？」

    趙洛泱點點頭：「阿奶托人問過，但是沒有人知曉你家里人的去向?！?/br>
    趙洛泱說完，半晌沒有聽到回應(yīng)，她再次去看蕭煜。

    蕭煜面容似是變得更加柔和，好像聽到這話，就已經(jīng)很是滿意。他還想說些什么，不過喉嚨一緊，立即低頭咳嗽起來，半晌才平復(fù)。

    趙洛泱有些焦急，想要向前幫忙，最終卻只能給他面前的杯子

    填滿熱茶。

    「要不要再去尋個郎中看看？」趙洛泱道，「或許會有別的法子?！?/br>
    蕭煜道：「我知曉自己的病，不用尋郎中，這病就得將養(yǎng)……急不得，也不會有性命之憂，就是麻煩一些……」他知道最好的良藥就在眼前。

    既然他被關(guān)在系統(tǒng)里，只有解決系統(tǒng)設(shè)下的難題，他才能完全「痊愈」。

    趙洛泱道：「那我，以后能時常來看你嗎？」

    蕭煜應(yīng)聲：「自然可以，不過，也許我不是每次都能與你說話，很多時候都在昏睡，旁人叫我，我也醒不過來?！?/br>
    「只要你不會被嚇到，無論什么時候，你都可以過來。下次也不用讓人跟著，去村子外尋懷慶就好?！?/br>
    趙洛泱點頭。

    「還有一樁事，」蕭煜道，「我知道你想弄清楚寨子上的事，我現(xiàn)在可以肯定，寨子上那些人與長公主有關(guān)?！?/br>
    「當(dāng)年先皇營救長公主，馮家很有可能從中作梗。」

    蕭煜從桌子上拿起一封信函遞給趙洛泱。

    趙洛泱接過，在蕭煜面前將信函展開，然后仔細(xì)地看過去。

    蕭煜道：「烏松節(jié)的哥哥過世之后，朝廷曾想要按照太祖的吩咐，將昌樂長公主迎回大齊，但不知中間出了什么差錯，昌樂長公主被留在了西蕃，二嫁烏松節(jié)。」

    趙洛泱聽了明白：「所以兩情相悅只是說得好聽，公主是被賣了兩次?！?/br>
    蕭煜點頭：「出主意的人，就是過世的國丈，馮皇后的父親?！?/br>
    「所以馮家攔著昌樂長公主回朝，是怕長公主會報復(fù)馮家？」趙洛泱道，「這么說昌樂長公主的死，馮家應(yīng)該脫不了干系?！?/br>
    趙洛泱道：「公主雖然過世了，但寨子里的人畢竟與公主有關(guān)，他們這才想要徹底剿滅寨子。沒想到姜知州用了計策，讓朝廷沒法正大光明地動手，后來先皇駕崩，政局不穩(wěn)，馮家將心思用在朝堂上，不過仍命洮州知州盯著寨子?！?/br>
    「讓他們尋到機(jī)會，他們就會對寨子下手?！?/br>
    蕭煜道：「看來就是這樣了。」

    不過應(yīng)該還有別的內(nèi)情。趙洛泱想到了那面容幾乎被毀掉的白婆子，馮家真的掌控了所有嗎？

    也許未必。

    趙洛泱重新將目光放在那信函上，蕭煜話說的很簡單，但是如果將昌樂公主二嫁烏松節(jié)的內(nèi)情，仔仔細(xì)細(xì)看個明白，大多數(shù)人，都會從心底油然生出幾分憤怒。

    第241章 心寒

    信函上對整件事寫得十分詳盡，趙洛泱先草草看了一遍，又從頭仔細(xì)地讀起來。

    太祖正元85年五月烏松齊過世，同年十一月，大齊特使進(jìn)入西蕃，迎接昌樂公主返齊。

    十一月三日見到昌樂公主，公主安。

    十一月五日與西蕃新任贊普商議回齊事宜。

    趙洛泱看到這里，想要與腦海中的時玖說話，不過心思剛剛一動，卻聽到蕭煜的聲音。

    蕭煜道：“還有什么疑惑可以問我?！?/br>
    小啞巴仿佛能猜到她在想什么，這么一來，她倒是沒法與時玖交流了。

    趙洛泱點點頭：“我看這里說烏松齊過世之后，西蕃有新任贊普，這個贊普……”

    蕭煜道：“贊普不是烏松節(jié)，烏松齊有四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烏松節(jié)只是其中之一?！?/br>
    果然傳言都不太能相信。

    趙洛泱道：“開始的時候，都在為公主回大齊做籌備，看起來沒什么異樣?！?/br>
    蕭煜點頭。

    趙洛泱繼續(xù)看下去。

    十一月二十日，昌樂公主搬出烏松齊行宮。

    “按理說，搬出烏松齊行宮之后，昌樂公主回齊之事就成了定局，”趙洛泱道，“若是西蕃人阻攔，絕不會讓公主離開?！?/br>
    “我猜測，公主離開行宮是跟大齊特使在一起，里里外外都該是大齊人馬把守。”

    趙洛泱沒經(jīng)過這些事，只要稍稍一想就能明白大致。

    蕭煜點頭道：“公主搬離烏松齊行宮，就是我們與西蕃達(dá)成一致，西蕃也愿意放行?！?/br>
    趙洛泱繼續(xù)往下看去。

    十二月三日，贊普命人送羊二十只，牛十頭，糕點等物若干，侍女三十人。

    十二月五日，公主命特使回禮，茶葉百斤，絲綢白匹。

    ……

    接下來就是兩國禮物往來，特別是到了十二月底，公主還被請去宴席。

    十二月十一日，贊普請公主前去宴席，公主身子不適，推拒。

    十二月二十一日，贊普再請公主，公主身體依舊不適，再次推拒。

    十二月三十日，贊普又請公主，公主帶二十人前往，一個時辰后歸。

    趙洛泱下意識地道：“贊普請了公主三次，公主才肯去，而且一個時辰就回來了，可見公主不想再與西蕃的人有什么來往?！?/br>
    “至少說明，公主歸心似箭?！?/br>
    若是大齊特使不準(zhǔn)公主前去，這里面應(yīng)該會提及，畢竟這是蕭煜打聽出來的消息，要的就是實情。

    公主第三次去，顯然是為了維護(hù)兩國的關(guān)系，宴席上能露面就是給了贊普臉面。

    趙洛泱道：“當(dāng)時公主有多大?！?/br>
    蕭煜道：

    “正元85年，昌樂公主十六歲?！?/br>
    十六歲的年紀(jì)與她差不多，但是那時候昌樂公主遠(yuǎn)嫁西蕃，第一任夫君已經(jīng)過世了。

    平心而論，換成是她……

    趙洛泱也會想回到大齊，身處異國，夫婿已經(jīng)死了，她再留下只會任由新贊普擺布。

    看到大齊特使的那一刻，昌樂公主該是多么的歡喜，但她依舊沒有放松警惕，小心翼翼一直等到從行宮中搬出來。

    然后等待啟程回到大齊的那一日。

    之后贊普又陸陸續(xù)續(xù)請過昌樂公主幾次。

    一月十五日，昌樂公主祭拜烏松齊。

    一月二十日，昌樂公主宴請烏松齊子女，并賞賜財物。

    ……

    二月七日，昌樂公主再次將烏松齊留給她的田地和族人賞賜給烏松齊長男和次子。

    二月八日，昌樂公主隨特使返回大齊。

    終于走上了返家之路，從烏松齊五月死，到第二年二月，一切好像終于要塵埃落定了。

    返回大齊的路途前幾日走得很順，直到第四天。

    二月十一日晚，昌樂公主和幾個親信突然不見了，馮子琪帶兵四處尋找無果。

    二月十二日午后，烏松節(jié)前來請罪帶來昌樂公主的書信，公主決定留在西蕃。

    一夜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

    看似好像十分突然，但仔細(xì)想想這個時間，是返程第四天，已經(jīng)離開了西蕃都城，昌樂公主卻在滿是大齊護(hù)衛(wèi)的情形下失蹤了。

    怎么可能？

    就算是公主自己要走，公主身邊的護(hù)衛(wèi)也應(yīng)該有所察覺，怎么會突然不見？

    而且公主身邊的親信也都沒了。

    好幾個人離開，難道真的會悄無聲息？

    趙洛泱不信。

    可當(dāng)時親歷此事之人，就說“突然不見了”。

    趙洛泱道：“護(hù)衛(wèi)公主的就是馮子琪嗎？”

    蕭煜道：“馮子琪等人輪流守在公主身邊，朝廷得到的消息是，公主命侍女假扮成她，騙過了換班的侍衛(wèi)?！?/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