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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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之老師是公子故人,在弱津居住,為公子守墳多年。相邦不用問家?guī)熓钦l,盈也不知其名諱?!?/br> 田向點頭,笑道:“原來如此?!?/br> “俞嬴——盈,可以走了嗎?”俞嬴問。 “上大夫請?!碧锵蛐Φ?。 俞嬴點頭,披上侍女捧著的長裘,走出廳堂。田向相送。 外面果真下起雪來。 看著俞嬴的車子遠去,田向輕喃:“長天兮碧水,歸來兮芳魂……”是那楚人書中的詩句。 第72章 野渡漁船上 俞嬴坐在車里,突然想起“野渡漁船上的味道”。 那時候,自己和田向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田向雖在時為齊相的田和面前掛了個名號,卻尚未得到重用,自己在臨淄有點微薄的名頭,也還不夠當時的齊侯貸如后來那樣稱“明月兒”的。田向每天想著出人頭地,自己則想著列國揚名——是兩個野心勃勃的傻蛋。 當時齊國趙國在河間僵持。田向求了田和去那里參謀軍務,田和應了。守河間的是如今已經(jīng)故世的田顯——一位田原親信,極可能便是他讓人混入河間守軍射死自己的,當然那是后話。田顯大小也算個名將,身邊也自有參謀軍務的人,何用一二“小兒”?田和答應田向,不過是讓田氏子弟都去見見血,知道些兵戎事。 自己因之前曾在齊魏奪城時獻過一二小計,自以為“大才”,也見田和,請求同往。田和笑著應了。 兩人只帶幾個侍從,從臨淄趕往河間。過角丘小城,再往西北,到河水邊時,天色已經(jīng)晚了,撐渡船的老叟不肯夜里過河,幾個人只好在河水南邊過夜。1 老叟雖不肯夜里撐船過河,卻施舍了他們一頓熱乎飯食,里面有魚、有野菜、有粟米的魚菜羹。說實話,味道并不見佳,但初春的夜晚,對行路之人來說,有碗熱乎乎的羹吃,已經(jīng)足夠好了,更何況還有老叟自家做的醓醢調(diào)味。 那醓醢,鮮得很,齊侯宮中、權(quán)貴府中都沒有那樣的味道。 老叟屋舍狹小,有妻有女,不方便留他們在家過夜。他們便宿于泊在河水邊的兩艘?guī)裥O船上。一條新一些干凈一些,另一條破舊一些,俞嬴便宿那條新一些的船,田向和幾名侍從便宿那條舊一些的船。 趕了一天的路,田向也不困,非跑到這條船上說他的對敵“大計”,從“大計”說到前陣子列國間幾場征伐,又從征伐說到更早以前山東幾國的恩怨,說設若那時候如何如何,如今已經(jīng)如何如何了,直到把俞嬴說得腦袋亂晃,歪在艙里睡著了。 俞嬴迷糊間,聽見他輕聲笑道:“我今晚也要睡這條船,不去跟他們擠?!?/br> 俞嬴“嗯”一聲,便睡著了。 如今俞嬴自然知道,他跑過來胡扯什么大計、什么征伐都是預謀,不過是想睡在這條船上——哪怕只是干躺著,什么也不做。其實俞嬴當時也不是不明白的…… 呵,少年心事…… 然而,如今的田向不再是少年時的田向,如今的俞嬴也不再是少年時的俞嬴了。 “先生,你還要給公孫挑新鞠球嗎?”車外,鷹問。 “好?!庇豳鴱哪切┣笆澜裆鷣y糟糟的思緒中抽離出來,答道。 不幾日就是齊宮歲末大宴。 看著又穿上大禮服的公孫啟,俞嬴有些欣慰,他比去年剛來的時候長高了不少,看著也結(jié)實了,說話做事越發(fā)像個少年,而不像個孩童。對出席齊宮宴會這種事,公孫啟如今坦然得很,古板小君子模樣也裝得越發(fā)得心應手。 燕使一行一塊去赴齊宮歲末大宴。大宴與去年的沒什么差別,只除了贊禮者。去年贊禮者是上卿田原,今年的贊禮者,如列國一樣,是相邦田向。 田向為相邦四五年,終于站在了他作為相邦應該站的位置。 從那天去他府上看新到典籍后,俞嬴就再沒見過他。他著冕服,遠遠看去,頗為莊嚴。把自己與他之間的那些亂七八糟拋開,只單單這樣如看列國將相一樣看著他,俞嬴突然好奇,不知道后人會怎么評價這位齊國相邦。 田原也來了,還是那樣英武中透著傲慢的樣子,只是似乎比先前老了一點,瘦了一點。 還有又傻長得又好看的公子儀,適才在宮門看見燕使一行人時,照舊瞪令翊,令翊對他粲然一笑,公子儀臉都黑了。 最讓俞嬴感興趣的是許久未見的公子午。被關在家中“讀書”這么許久,公子午與去歲大宴上卻幾乎沒什么不一樣的,斯文淡然,似乎連消瘦都沒有。 俞嬴慢慢看諸色人等,宴會已經(jīng)到了相邦田向為齊侯上壽的一段,國君相邦一副君臣相得的樣子……然而以齊侯強硬暴躁的性子,真的與田向這個看起來溫文爾雅、實則同樣強硬的相邦“君臣相得”嗎,尤其在上卿田原被迫退了一步以后? 齊宮歲末大宴便這樣在俞嬴半走神中結(jié)束了。好巧不巧,燕使一行的車駕竟然又離著田向的不遠。田向的侍從又走到俞嬴車前,這回倒是沒說“敝主想請尊使去家中一敘”,這回說的是“敝主問上大夫幾時有空,好將那些新到典籍送到府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