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以奇決之（四）

    再者，被霹靂子嚇破了膽的秦武卒，眼見著身旁的戰(zhàn)友一個個慘死，那種盲目地逃竄可是丟下武器轉(zhuǎn)身就逃，還管什么掩護、防備，這等逃奔，就等于是將其后背，完全賣給了趙軍將士。

    秦武卒石制披甲所防護的只是胸腹，可是防護不到后背，若是趙軍戰(zhàn)陣趁機發(fā)動，挺著鋒銳長槍氣勢洶洶的掩殺過來，便能利索地刺穿秦武卒之后背，殺得個酣暢淋漓、尸山血海。

    若真是如此，那么經(jīng)此一戰(zhàn)，秦武卒怕是就要在秦軍、在秦國，這戰(zhàn)國之世，永久地除名了。

    然則，武安君白起不愧為戰(zhàn)神，秦武卒不愧為秦軍精銳之精銳。那“鐺、鐺、鐺——”的鳴金收兵之聲急促地響起，秦武卒大將胡陽拼命地砍殺，那一陣陣血腥味道的刺激，漸漸地收到了些效果。

    先是都尉、千夫長警醒了，紛紛在亂軍中奮力止住了逃命的腳步，緊接著便是百夫長、什長、伍長、普通士卒。就在這生死關(guān)頭，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秦武卒們之逃亡大軍奇跡一般地減速了，速度越來越慢，漸漸地穩(wěn)住了身形。即使還有想逃跑的士卒，也被身前一堵堵的rou墻擋住了去路。

    “兩隊武卒留下，隨本將擋住趙軍，其余武卒撤退——”那大將胡陽放聲大喝，號令著兩隊近三千秦武卒生生地轉(zhuǎn)過身來，舉著強弩向著趙軍之方向警戒著，防備著趙軍之沖擊，掩護著大隊的秦武卒安全撤退

    有掩護、有撤退，防備身后的敵軍乘勢掩殺。這，才是鳴金收兵之合理陣型，這才是有組織地撤退，才能將傷亡將至最低程度。

    武安君白起望著亂象漸漸止住的秦武卒，終于長出了一口氣，那心情仿佛硬生生自懸崖又躍上山頂一般。武安君白起暗自慶幸著，慶幸著他的秦武卒終究是神經(jīng)百戰(zhàn)之鐵血戰(zhàn)士，慶幸著在這危急時刻那平日里殘酷的訓(xùn)練生出了奇效。

    趙軍戰(zhàn)陣中，便在第二波霹靂子炸響、秦武卒戰(zhàn)陣甫現(xiàn)亂象之時，那上將軍趙括已是大手一揮，命中軍司馬發(fā)出了追擊之軍令。秦武卒哀嚎著狼狽逃竄，趙軍戰(zhàn)陣陡然發(fā)動，那咚咚的鼓聲已是連綿不絕地響起

    聽到秦軍那“鐺鐺鐺——”的鳴金收兵之聲，上將軍趙括手拂長發(fā)，目光中射出兩道寒芒的他便是冷冷一笑：“想逃？還想體面地撤軍，哪有這么美得事情哉白起老匹夫，狂妄自大的秦武卒，本將之勁步營要殺來了”冷笑間，趙括的目光越來越冷，看著那些秦武卒就像看著一具具行尸走rou一般。

    那霹靂炮車卻是體型笨重、有失機動靈活之便，其搬運架設(shè)甚為不易。秦武卒潰逃得很快，頃刻間已是越過了霹靂炮車的攻擊距離，眼見那霹靂炮車便是失去了其用武之地。當(dāng)機立斷的上將軍趙括終于橫下一條心，肅然發(fā)出了勁步營之鋼鐵叢林。

    “殺——殺——殺——”伴著怒潮一般的喊殺聲，氣勢昂揚的勁步營戰(zhàn)陣出動了，殺氣正盛的進步營將士，快而不亂，紛紛依著步兵cao典或挺起手中的長槍，或舉起連發(fā)弩，列起整齊的隊伍向著敗退的秦武卒高速掩殺而去。

    眼看著離秦武卒越來越近，眼看著就要發(fā)動第一波步軍攻擊，那秦武卒竟然奇跡般地穩(wěn)了下來。然則，勁步營將士卻不為所動，依舊高速地沖鋒著。率陣沖殺的勁步營大將申陽，心頭默默地計算著距離，那兩道火辣辣的目光中，簡直真能噴出火來一般，恨不得用兩團怒火，一舉將前方的秦武卒燒成焦炭。

    近了，近了。一千步、九百步、八百步、七百步

    邊掩護邊撤退的秦武卒，自然比不上勁步營全力沖殺的速度，短短一瞬間，勁步營和秦武卒戰(zhàn)陣越來越近。眼見就要接近了攻擊距離。

    殺這才是一波暢快的刺殺，這才是一戰(zhàn)定勝負(fù)之鋼鐵風(fēng)暴。因了在冷兵器戰(zhàn)爭時代，弓弩等遠(yuǎn)程武器形成初步的殺傷力、殺散敵軍戰(zhàn)陣之后，貼身之rou搏才是真正的殘酷之戰(zhàn)。

    因了，這近身搏殺才是真正擊潰敵軍、真正擴大戰(zhàn)果、真正決定勝負(fù)之戰(zhàn)法。即使是騎兵，其作用也無法替代步兵之近身搏殺。此時的騎兵，其攻擊手段不過是以弓弩遠(yuǎn)程射擊、sao擾逃軍而已，充其量不過是近身搏殺的有效輔助。

    秦軍之強弩也不是吃素的，勁步營將士未曾冒進，待追至距離秦武卒約五百步的距離，眼見已是進入了連發(fā)弩之射程。只見勁步營將士們紛紛舉起連發(fā)弩，猛地扣動弩刀。

    “嗖嗖嗖——”剎那間，只見一蓬蓬的箭雨，如同漫天的飛蝗一般，嗖嗖嗖地尖嘯著，向秦武卒戰(zhàn)陣潑灑而去。緊接著便是一陣陣的銳器入rou聲，一陣陣的凄厲哀嚎聲響起。勁步營連發(fā)弩威力強勁，且二十支連發(fā)密集如同狂風(fēng)暴雨，一蓬蓬的箭雨，射得秦武卒們無從招架、無從遮擋。

    勁步營連發(fā)弩的箭簇盡數(shù)以精鐵打造，可以說是鋒銳無匹。經(jīng)過方才的慌亂潰逃，秦武卒的披甲已是歪斜散亂了，甚至有的秦武卒那披甲、頭盔已經(jīng)不知掉落何處。待那漫天的箭雨飛來，秦武卒們絕望地目光上揚，還未回過神來，變被一支支弩箭，鉆入了血rou之中。

    勁步營第一輪弩箭射完，留下掩護戰(zhàn)友撤退的秦武卒們便在令人心寒的哀嚎聲中連片地倒下。且勁步營連發(fā)弩換裝箭匣子便捷，一輪弩箭射完，少頃，另一輪弩箭便又發(fā)射了過去。

    這短短的五百步，卻是讓秦武卒大為尷尬。秦軍之強弩只能射到四百余步，秦武卒攻擊不到勁步營將士，然則勁步營將士之連發(fā)弩卻是射程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五百步，正是我可攻敵、而敵不可攻我，勁步營這一番攻擊，又是占盡了上風(fēng)。

    無奈的秦武卒們，那咬著牙鼓起的勇氣，差點又被這連環(huán)的箭雨沖散，若不是那大將胡陽率領(lǐng)著一幫都尉、千夫長連聲怒吼著、拼命地維持秩序，秦武卒大陣早就被射得七零八落了。

    “止步即刻止步”那大將胡陽放聲高吼著，指揮著秦武卒們緩緩頓住了腳步，這僅剩兩千人不到的秦武卒，決心以自己的血rou之軀，布成一道防線，和勁步營拼殺一場，以自己生命為代價，掩護戰(zhàn)友的撤退。

    那大將胡陽看得很清楚，趙軍將士的弩箭顯然比秦弩射得更遠(yuǎn)，威力也更大。且那追擊之趙軍甚為狡猾，速度忽快忽慢，忽停忽行，始終和秦武卒保持著五百余步之距離，維持著其中遠(yuǎn)程武器上的優(yōu)勢，將秦武卒射得毫無脾氣，想反擊，卻根本射不到反擊之目標(biāo)，只是徒然浪費弩箭而已。

    便在這一刻間，大將胡陽臨機決斷，止步穩(wěn)住陣型后，向趙軍之戰(zhàn)陣主動出擊，快速地拉近了趙軍之距離，沖進秦弩射程之內(nèi)，即刻對趙軍發(fā)動搏命之反擊。

    大將胡陽心頭明白，若是再這么一位地后撤下去，掩護的人墻成了趙軍的rou靶子，會被連綿不絕的弩箭滅了不說，那些還在撤退的秦武卒，那些還在撤退的秦軍后陣大隊，怕是真的要損失慘重了。

    “殺——”大將胡陽一聲暴吼，率領(lǐng)著約兩千人的秦武卒，向勁步營戰(zhàn)陣沖殺而去。望著那一股倔強的黑色人潮涌來，勁步營大將申陽便是大手一劈，于是乎，在眾都尉、千夫長的指揮下，勁步營大將士們迅疾地射完最后一波弩箭，便收起連發(fā)弩，聽著長槍徑直往秦武卒迎頭對沖而去。

    秦趙兩軍迎頭對沖，那距離便是迅速地縮短。五百步、五百五十步，四百步，大將胡陽心頭默默地估算著，待進入秦弩射程之后，便是大喝一聲，令秦武卒發(fā)出了第一波弩箭。

    秦弩威力強勁，絕非浪得虛名。然則，眼看著秦軍弩箭射來，高速沖鋒的勁步營輔兵急忙高高舉起牛皮大盾，組成了一道高速移動的牛皮盾墻。

    “噗噗噗——”一支支弩箭射在盾墻上，有的生生射穿了牛皮大盾，鉆入了勁步營將士的血rou之中，有的便是被堅韌的牛皮死死地卡住，而失去了動力。秦弩之威不能說小，但是其弱在不能連發(fā)，不到兩千秦武卒，不到兩千支弩箭，根本不能給勁步營戰(zhàn)陣造成多大的傷害，更不能阻擋勁步營將士高速沖鋒的腳步。

    “殺——”就是秦武卒這么一波射擊完畢、神情緊張地?fù)Q裝弩箭的功夫，還未待其再次張開弩弦，當(dāng)先一波勁步營將士之精銳，已是沖到了秦武卒的面前。

    此波一馬當(dāng)先的勁步營精銳，正是由百夫長屠易率領(lǐng)。此時的屠易早已是殺紅了眼睛，依著預(yù)定之戰(zhàn)法，率領(lǐng)著千余人精銳，已是挺著步軍長槍，嗷嗷大喊著，殺到秦武卒面前。

    便在這一刻間，屠易仿佛看清了對面秦武卒的面孔，那青銅頭盔下，好一個黑紫面龐，那頗具秦人特征的深深皺紋，看來甚是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