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般心計，姜蜜到底不敢同謝知讓交底，生怕他覺得自己是歹毒之人而心生厭棄。

    她側(cè)頭看向男人浮腫一片的面頰，仰頭湊過去替他吹了吹。

    “夫君可疼？”

    第30章 死志

    謝知讓見姜蜜撅著小嘴呼呼吹氣的模樣，心底那點殘留的氣惱盡數(shù)散了個干凈。

    他氣姜蜜對他人處處忍讓、處處討好，是因為自己也曾不得眾人期許，不被長輩喜愛。他們要他成為端方君子，可他生來便心狠手辣、陰鷙惡劣，他當(dāng)不了澧蘭沅芷。于是家人長輩對他呵斥、怒罵、厭惡。

    但那又如何？他謝知讓不在乎。

    罵他恨他者，盡數(shù)殺了便是。這一家子礙眼之人，若非禮教束縛，若非心有一絲容忍，他早就將母親以外之人屠個干凈。

    所以他見不得自己的妻子那般討好她們。每次見到，他心中總會莫名生出惱意。

    可方才聽到姜蜜和拂冬的話，謝知讓恍然驚覺自己敢囂張的底氣全部來自于他是個男人。謝家再如何待他，了不起他自請出族、改立門庭。

    他不該用他的經(jīng)歷去苛求姜蜜。

    那對她不公平。

    謝知讓垂眸看向懷中的小嬌嬌，眼底有愛憐一閃而過。

    “自然是疼的?！?/br>
    姜蜜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而后嗔道：“你這張嘴，可該收斂些?！?/br>
    “我說錯了？”

    那些話姜蜜同為女子，自然聽著不舒服。可謝知讓也沒說錯，是董玉環(huán)自己將臉皮扔在地上讓人踩，是她自輕自賤。而他慣來得理不饒人，那嘴厲害得，專往人心肺管子上戳。哪能輕饒董玉環(huán)了去。

    “我知曉夫君沒說錯，可那話實在不像樣。什么腿兒一……”姜蜜實在說不出這幾個字，含糊著略了過去，“聽著都要羞死人了，夫君怎還能那般直接說出來？”

    謝知讓坦蕩得很，眉間甚至全是理所當(dāng)然。

    “你不張腿不成？不張腿，如何行房？”

    姜蜜耳根火熱，連帶著整個脖子都泛紅，羞惱著伸手去捂他的嘴。

    “你……你胡言什么？”

    謝知讓嗤笑，心中不屑。

    都是男人，誰還不知道誰。一個個嘴上非禮勿言、非禮勿視，真到床上一個比一個孟浪，什么污言穢語都說得出口，穿上褲子倒裝起端方君子來了？簡直虛偽。

    “總之……總之……”姜蜜磕巴半天，決定蠻橫一回，“你是男子，不可以對著女子說那種話！”

    “那不行，女子當(dāng)中還有個你呢。不許我對你說葷話，那還有什么意思？”

    姜蜜說不過他，悶悶道：“你……你討厭死了！要不是怕你和爹打起來，我才不管你呢！”

    “我和他打起來，你幫誰？”

    “那自然是……”

    “你好好說?！?/br>
    謝知讓松開一只手，只一條手臂托住姜蜜腿根，嚇得她連忙抱緊男人脖頸，大聲道：

    “你你你！我肯定幫你！就算爹要打死你，我豁出命去也護著你！”

    “這還差不多。放心，你這渾身沒二兩rou，一只手還摔不著你?！?/br>
    謝知讓雖嘴上這般說，卻還是將人重新穩(wěn)當(dāng)抱回懷里，眉眼之間全是淺淡撩人的笑意。

    ……

    謝知讓當(dāng)著眾人的面把謝雅君所在的那頁族譜撕了，就代表此事毫無轉(zhuǎn)圜余地。

    老夫人派心腹李嬤嬤來請謝知讓多次，最后甚至親自到珺璟軒來，謝知讓都不為所動。

    “讓哥兒，這事是你姑母做錯了，你怎么打她罰她都可以。除族，是要她的命啊！若她被謝家除族，她在這世間再無依靠，如何在董家立足？讓哥兒！你就不能放你姑母一條生路嗎？”

    謝知讓只歪頭看書，門兒也沒出，任由老太太在外哀嚎。

    老夫人見他心意已決，實在無可奈何，拄著拐杖罵他孽障，而后在上房閉門不出。

    姜蜜去過幾次，卻連門都不許踏入。她嘆了口氣，只每天去那邊門口點個卯，盡到責(zé)任便走。

    到底是親生女兒，還是除族這等大事，她一時慪氣也是應(yīng)當(dāng)。老夫人只閉門不見，并不在其他事兒上遷怒姜蜜，已是公正。

    謝雅君和董玉環(huán)初始還不肯走。幾名兇神惡煞的錦衣衛(wèi)往雅蓮苑一杵，手往繡春刀柄上一放，刀沒出鞘倆人已是嚇得魂不守舍，趕忙收拾好細軟，有如喪家之犬般灰溜溜回隴右去了。

    姜蜜知道倆人走的時候，心里樂開了花兒，面上卻半點不顯。等回到寢屋沒了外人，她才暢快笑出聲兒來。

    可是笑過之后，她更加擔(dān)心起侯夫人來。

    那日她二人被困在屋子里出不去時，侯夫人那番話雖是叫她一個人去逃命，可話里話外露出來的死志令她心驚。

    她說她沒有遺憾了。

    她說她早想下去見六meimei了。

    外人眼里風(fēng)光無限的寧安侯夫人，究竟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什么才會生出這般不想活的念頭呢？

    她怕侯夫人出事，日日去她那里走動得更勤。她還經(jīng)常把謝婉帶過去，希望侯夫人多見見孫女，能多些眷戀。

    這日在朝暉院，姜蜜看見侯夫人的針線簍子，心里忽然生出一點小念頭。

    “娘，江南那邊有個習(xí)俗，說是要母親為未出嫁的姑娘縫制虎頭紋的兜衣，而后在閨女生辰那日親自替她穿上，以此驅(qū)邪祈福，百鬼不侵、百病不擾。阿婉生辰將至，可她生母不在府中，娘您是最疼愛晚輩的，不若替阿婉做一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