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天下父母心，自女兒落水，蔣氏連日來都沒睡過一個好覺，面容枯槁之狀瞧著下一秒都能暈厥過去。

    她抹了抹淚，道：“你進去幫我勸勸玉兒，她兩日滴米未進，后日便要啟程去越州，山高路遠，身子垮了可怎生是好?！?/br>
    衛(wèi)含章輕輕頷首，溫聲道：“四嬸先快歇歇吧，事已至此，您的身子也不能垮了，玉娘日后還得您看顧呢?！?/br>
    誰說不是呢，即便衛(wèi)含玉遠嫁他鄉(xiāng)，可她夫家也是官身，京城發(fā)生的事總會傳入對方耳里，雖然是低嫁，但也保不準夫家會不會介意。

    真要做出磋磨人的事兒，忠勇侯府可不一定愿意為衛(wèi)含玉出頭，到時候真正能靠得住的還得是她的親生父母，兄弟。

    蔣氏心里明白這個理，她又叮囑幾句后，便由貼身嬤嬤扶著回房休憩。

    推開房門，便見衛(wèi)含玉歪在靠窗的軟榻上，見她進來，素凈的臉上淚珠滾滾落下，妝發(fā)散亂，臉頰病白，早已沒了侯府千金的尊貴體面。

    衛(wèi)含章瞧的心中一跳，險些沒認出來這位是她八jiejie。

    雖是庶子嫡女，但畢竟沒分家，衛(wèi)平這個祖父一日是侯爺，那衛(wèi)含玉便是金尊玉貴的侯府千金，可此時的她…

    衛(wèi)含章到她跟前，鼻尖也有些酸澀：“幾日不見，玉jiejie怎么就瘦成了這樣。”

    “冉冉…”衛(wèi)含玉含悲帶怨的叫了一聲：“祖母叫我認命，大伯娘叫我認命，連我娘親也叫我認命，所有人都讓我認命，你說，我該認命嗎？”

    第23章

    衛(wèi)含章接不上話，安慰人的事，她實在不擅長，而且事情沒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她說什么都只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罷了。

    見她不語，衛(wèi)含玉握住她的手，難過道：“若是冉冉你遇上此事，會認命嗎？”

    她的手冰冷纖瘦，衛(wèi)含章蹙起了眉，柔聲寬慰：“我只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不吃不喝糟踐的是自己身子骨，除了讓親人擔心外，別無他用?！?/br>
    “你問我若是遇見此事該當如何，那我告訴你，我會好好對待自個兒的身子，真到了越州，也會努力過好自己的日子?！?/br>
    衛(wèi)含章語氣微緩：“家里已經(jīng)下了決定，事情無法更改的情況下，咱們只能讓自己過的更好些，怨天尤人沒有用……”

    她的話還沒說完，衛(wèi)含玉便激動打斷：“遠嫁荒蠻之地的不是你，你自說的輕巧……都叫我認命，你也叫我認命，我沒做錯，為何要認命……”

    她痛哭起來，埋怨道：“若不是為了下霜jiejie的面子，沈家三娘何以推我下水，都怪霜jiejie不好，是她害了我！”

    “怎么能怪到六姐頭上？”

    衛(wèi)含章見她把責任推到衛(wèi)含霜身上，頓時有些不悅，但她哭的實在悲慘，還是放緩了語氣：“全家沒有一個人想讓你出事，如今說什么都晚了，玉jiejie，你聽我一句勸，好好善待自己的身體?！?/br>
    “你也知道越州偏遠，你身子骨若是不養(yǎng)好些，路上顛簸，可得吃大苦頭…”她從徐州回京，路上足足走了半個月，身康體健的情況下都渾身不舒服呢。

    衛(wèi)含玉又打斷了她的話，淚流滿面哭訴道：“我還怕吃什么苦頭，天大的苦不都逼著我咽下，養(yǎng)好身子骨做什么，去受作踐嗎？”

    “jiejie是在擔憂越州那邊待你不好？”衛(wèi)含玉驚訝道：“你乃侯府貴女，父母兄長俱在，那家人不過五品小官，誰敢作踐于你?！?/br>
    “莫要誆我了，”

    衛(wèi)含玉委屈道：“待我落水一事傳過去，山高路遠他們作踐了我，府里都不會知道，我寧愿嫁到京城的小門小戶，有父母仰仗諒誰也不敢輕慢于我?！?/br>
    “……”衛(wèi)含章沒想到她是真擔心這個，沉默片刻，道：“玉jiejie的擔憂我能理解，但如今我也沒法子幫到你什么，我只能保證，日后我若知道越州那家敢作踐你，但凡有能力，必定為你出頭?！?/br>
    衛(wèi)含章自脖頸取下一把十分精致的玉鎖，遞給她，溫聲道：“打我回府，也沒送什么東西給jiejie，這塊玉是我十歲時外祖母尋了江南老師傅雕刻的，這些年，我從不離身，此番送與jiejie做個念想，來日若真有急事，也可做信物回京尋我。”

    衛(wèi)含章今日未出閣，只是侯府后院九姑娘，可一旦出嫁，便是顧家長房的主母。

    顧家調任回京一事還沒幾個人知道，不過即便只是徐州刺史的長媳身份，也足以讓越州一長史忌憚些了。

    衛(wèi)含玉的生身父親，閑賦在家半點官身都無，他日忠勇侯衛(wèi)平離世爵位傳給世子，這個家必然是要分的，屆時，四房除了分得薄產(chǎn)外，再無一點官身。

    相較之下，衛(wèi)含章這個承諾反而更顯得珍貴。

    衛(wèi)含玉不是蠢人，她握緊手里的玉鎖，流淚道：“我嫁的如此之差，家中姐妹怕是都會與我日漸疏遠，冉冉，我到了越州會與你通信，若有什么不測，你千萬記得去給我收尸。”

    “……”衛(wèi)含章十分頭疼，在她看來，這哪里就到了龍?zhí)痘ue的程度。

    一個五品長史家能攀上侯府的親事，在京城也算有點根底了，即便知道落水一事，不再好好供著，也不至于害人性命吧。

    就算是侯府不看重的姑娘，也不代表能容夫家殘害，除非真是一家子的拎不清，不然怎么著也不應該有性命之憂。

    衛(wèi)含章平靜了心情，對著這位年紀和自己相差不大的堂姐，耐心勸慰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