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長嘆了口氣，衛(wèi)恒答道：“就門楣上來看，的確如此。”

    柳氏喘勻了氣，聞言冷笑道：“你承認便好，縱是姿態(tài)低了些，又有什么要緊的，錢家是重規(guī)矩的人家，只要冉冉進了門，總不會做無故磋磨兒媳的事兒?！?/br>
    她自認一番良苦用心，卻遭了兒子的怨懟，真是怒極。

    衛(wèi)恒深深彎腰行禮道：“是孩兒不孝，沒理解您的想法?！?/br>
    盼著家中女郎都嫁入高門的祖母，怎么也不能算錯……即便用了自貶身段的方法。

    …………

    從睡夢中被叫醒的衛(wèi)含章，乘著軟轎頂著月色第一次進了祖父衛(wèi)平的書房。

    一進門，就察覺到里頭氣氛有些凝滯，她腳步微微一頓，旋即自然的走進去，落落大方的朝著長輩們一一屈膝行禮。

    “可是已睡下了？”衛(wèi)平頷首瞧了孫女草草挽好的發(fā)式一眼，面容微緩道：“連夜喚你來，是有事相詢，你仔細答了，便早些回去歇著?！?/br>
    衛(wèi)含章在被蕭伯謙扶那一下時，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本以為今日宴客，起碼得明天衛(wèi)府長輩們才有空盤問她。

    沒想到……竟如此心急。

    至于該如何應對，她在來的路上已經(jīng)做了決定。

    此時聞言，她面上絲毫不慌，抬頭眼神露出一絲茫然，道：“只要是孫女知道的，無所不言?！?/br>
    衛(wèi)平滿意的點頭，開門見山道：“你同太子殿下之前可曾見過？好好想想，你回京這段時日，可曾遇見過殿下？”

    第87章

    “太子殿下？”衛(wèi)含章一愣，面上是恰到好處的驚詫，又認真想了想，才道：“孫女回京后，出府幾次不是同阿娘一起去別家赴宴，便是同六jiejie一起去跟其他貴女們玩，從未遇見過太子殿下，這都是有跡可循的?！?/br>
    “哦？”衛(wèi)平倏然掀眸直直的望了過來，道：“你的意思是，今日是你同殿下第一回 見面，他便親手扶了你？”

    衛(wèi)含章毫不遲疑，道：“孫女并不知殿下為何相扶，但今日的確是我頭一回面見太子殿下。”

    衛(wèi)平微微闔眼，似陷入了沉思不再說話，一旁的柳氏接過話茬。

    她用堪稱審視的目光自上而下細細瞧了嫡親小孫女一遍后，緩聲道：“那依冉冉你自己看，今日殿下對你那一扶，是否有其他用意？”

    “娘！”衛(wèi)含章尚未說話，側坐一旁的衛(wèi)恒忍不住道：“冉冉還是未及笄的女郎，怎么好問這種話。”

    “有什么不好問的？”柳氏道：“若殿下沒有其他用意，那冉冉同錢家的婚事就得開始議起來，反之……”

    她微微一頓，嘆道：“反之，咱們衛(wèi)家恐怕就要出一只真鳳了?！?/br>
    此言一出，室內(nèi)靜默了幾息，皆感到一陣失望。

    心里卻也沒有對這個結果太難以接受。

    畢竟，那位殿下自來對女色方面便十分冷淡，哪里可能對一位還未及笄，才見過一面的女郎動那種心思。

    怕是真把她當孩子順手扶了一把吧……

    室內(nèi)的安靜是由衛(wèi)含章打破的。

    她抿了抿唇，直言道：“我不想同錢家四郎議親?！?/br>
    衛(wèi)平依舊闔眼，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在確定太子對這個孫女并無其他心思后，哪里還會關心其他。

    柳氏也不再做慈愛模樣，她靜靜的品了口茶，一聲不吭。

    爹娘都未曾開口，世子衛(wèi)洹也靜默不語。

    衛(wèi)含章被他們的冷漠態(tài)度架在半空，正尷尬不已時，斜側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來。

    “怎么？”到底有衛(wèi)恒這個親爹在場，他問道：“錢家郎君哪里惹惱了我們?nèi)饺?？?/br>
    被漠視的衛(wèi)含章，聞言，鼻腔猛地一酸，又飛快忍住，她張了張嘴，一字一句有條不紊的將錢丞允帶著外室前來相看她的事細述出來。

    末了，她堅定道：“如他這等還未成婚便做好準備寵妾滅妻的男子，我才不要嫁?！?/br>
    “妾就是妾，再受寵又怎么能越的過妻？”先前還不曾開口的柳氏未等衛(wèi)恒說話，直言道：“不過一個外室，他眼下熱乎著，誰知道能寵幾年，你眼皮子不要這么淺，同卑賤之人比樣。”

    “誰家郎君后院沒幾個妾氏婢女的？是你江家舅舅房里沒有，還是你爹后院干凈？也值得你如此計較？”

    柳氏將方才在兒子那兒受到的氣，一股腦發(fā)泄在這個未曾養(yǎng)在膝下的孫女身上，冷斥道：“這個不嫁那個不嫁，你當你一個被退了親的女郎，還有得挑不成？”

    “婚姻大事長輩做主，你去問問誰家的女郎同你似的，將自己婚事掛在嘴邊，我是不曾知曉江家是如何教導你的，不過你既已回府，規(guī)矩便給我好生學起來，莫要在這么冒失沖動。”

    思及心腹嬤嬤先前的稟告，柳氏面色嚴厲道：“待字閨中的女郎，閨譽最要緊，勿要逞一時之氣，出口舌之爭，而壞了名聲?！?/br>
    室內(nèi)燭火通明，柳氏喝斥的聲音不小，衛(wèi)含章垂眸聽著，面色漸漸寡淡。

    書房的兩扇窗還開著，但悶熱的夏夜，沒有一絲涼風透進來，按理說她應該覺得熱的，可此刻她站在堂前，原本還有些熱的后背，卻莫名發(fā)涼。

    無風自涼。

    她方才沒有直接承認同蕭伯謙私下相識，及笄后就會冊封太子妃的圣旨來宣讀，便是覺得自己在衛(wèi)家沒有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