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澤呆立當(dāng)場，跟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這是――刺殺嗎？

    “你這惡魔，化成灰了我都記得！”字句從暗紫短發(fā)的女子薄唇里吐出，眸子里是滿滿的怨恨和殺氣，劍上的力道一點一點加重，“雅蘭?克魯索比特?加里弗雷德，我記得你！”

    “赫倫，”雅蘭倒只是一臉疑惑的問擋在他前面的男人，“這個女人，戰(zhàn)場上和我交過手么？”

    “我沒有見過?！?/br>
    因為格擋的力量，赫倫聲音微重，這女人殺意是有，憤怒是有，但是斗氣很純凈。

    說白了，應(yīng)該不是丑惡之人。

    女人細眉緊皺，挑了劍，瞬息又狠狠攻了上去，赫倫站在原地不動，單手接了她凌厲極速的幾招，噼噼撞擊聲。

    對峙的局面被橫趕過來的的魔術(shù)師打破。

    “啊啊啊啊啊你們這是干什么啊哎呀我的神啊莉露小姐只是一盤糖醋排骨而已您怎么又拔刀了呢？”

    他穿著一身落魄的禮服裝跑到女子面前大呼小叫的，又趕緊對著赫倫雅蘭鞠躬道歉堆笑狀，“哎呀真是對不起誤會哈誤會排骨是您們的哈誤會誤會~~~”

    女子砍在赫倫鞘上的劍一滯，狠狠瞪了魔術(shù)師一眼。

    “莉露?！?/br>
    一直站在隔間門口的少女發(fā)話了，“住手?！?/br>
    “殿下，請勿阻止屬下！這個人就是當(dāng)年――”

    “住手，不要讓我說第二遍?！?/br>
    她聲音低低的，目光望著地面。

    女騎士僵硬了片刻，咬咬牙，哼了一聲收劍，收身時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赫倫，對方自然而然也放下了身形。

    剛才，他用劍鞘擋住了他的攻擊，真的只是劍鞘而已。

    自己……還是太弱了。

    莉露瞇起了眼，握拳轉(zhuǎn)過身走到菲特面前俯首鞠躬，“公主殿下。”

    菲特點點頭，感覺到年輕公爵他的目光，不留痕跡地過渡到自己身上，不深不淺。手心莫名地就出汗了，身體有點僵，她吸吸氣走到離雅蘭不遠不近的位置，掃了一眼一桌菜肴。

    “聽說這里糖醋排骨很好吃，老板說這里最后一份被這個隔間里的人點了，也沒什么，打擾了，剛才真是抱歉?！?/br>
    她一口氣說完，轉(zhuǎn)身往回走。

    莉露當(dāng)時聽了見她有些失落的神情硬是要找這桌的人，她沒辦法總不能讓莉露舉劍威脅別人吧，她相信她做得出這種事的，自己就過來了，心想著如果是在這里常常吃飯的人讓他們一次也有可能。

    哪想到，會遇見。還在另外一個小鎮(zhèn)。

    她真的沒覺得會再遇上。

    “等等?！?/br>
    她停住了，身后是男人的腳步聲，離她很近的地方停下。

    “老板，把糖醋排骨讓給這桌的客人?！毖盘m看著少女銀色的后腦勺說道。

    “不用了?！?/br>
    “老板?！毖盘m又叫了一聲，外面有人應(yīng)了。

    “我說了……不用了……”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只是覺得不知道怎么面對他。怎么會這樣子她自己也不知道，就覺得氣短心虛，好像是她把他賣了一樣……

    她渾身一顫，啊啊，是的了，他當(dāng)時，是利用她，賣了吧。

    連，背叛什么的，都算不上的。

    老板娘是個東方女人，在門外探出了頭，“哎，好的?！?/br>
    “不用了老板，”她吸吸氣，回頭躲閃著他的目光去看莉露，“莉露、小魔，我們走……老板，結(jié)賬?！闭f完就低頭往外面走。

    “殿下……”

    “走?！彼降仔鹊绵憽?/br>
    恩澤現(xiàn)在簡直是瞠目結(jié)舌了，到底是個什么狀況？

    望向赫倫，后者氣定神閑又坐在桌前吃菜了，而一直一來氣定神閑的某公爵大人，竟然站著，然后，上前在少女撩開門簾的那一刻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大膽人類，竟然敢玷污公主殿下！”那短發(fā)女子怒目圓睜拔劍上去了，劍氣外泄疾馳而去。

    后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那一直望著銀發(fā)少女的男人驀地回眸，幽幽的綠眸掃向了她，寒意與他另一只手中提起的銀光鋪天蓋地劈了過來，幾乎是她rou眼看不見的速度，緩過來時手中長劍在空中轉(zhuǎn)了幾個圈深深插進墻壁，而男人手中已經(jīng)入鞘的手杖，直指著她的胸口，輕輕點住。

    恩澤驟然抽吸。

    雅蘭淡淡望著莉露蒼白的面容，笑了笑，放下了手杖，另一只手使力把少女帶了出去。

    “好痛――嗚，你放開我！”

    夜涼，餐館外面是稀稀落落的人家，燈火數(shù)點，風(fēng)過遠遠近近全是麥田和蘆葦高低起伏的嘩嘩聲，柔軟又安詳。

    “你放開我，放開我！”

    菲特使勁掰著他的手指，明明有怪力的，怎么都不管用了。

    “你放開我！”

    男人拉著她往外走。

    “你憑什么――你松開――你以為你是誰啊――！”

    她恨不得用牙咬了。

    男人硬是把她扯到餐館后門一僻靜的空地里才松開。

    菲特連著往后退了好幾步，握著自己發(fā)痛的手腕扭過了頭，只覺得面前這男人靜靜看著她看得她心里發(fā)毛。

    “……你……有什么事就直說，我還要趕路。”

    “趕路？”男人的臉埋在夜色里，聲音很平淡，“去哪？”

    她哽了哽喉嚨，撇開眼，聲音冷冷的。

    “不關(guān)你的事，讓我走?！?/br>
    “小魔是誰？”他劈頭就問，這名字，聽起來真像個昵稱。

    “與你無關(guān)?！?/br>
    “那個男人的？”

    “我說了與你無關(guān)?！?/br>
    “我好像還記得我們當(dāng)初說好的事情你還沒兌現(xiàn)吧?！?/br>
    “查瘟疫的真相，你已經(jīng)得到了，不關(guān)我事了?！?/br>
    “我說過的，是你協(xié)助我將這件事圓滿結(jié)束，現(xiàn)在我只是知道了來龍去脈而已，要解決這件事尚遠遠未及?！?/br>
    “我不記得我有這樣答應(yīng)過?！?/br>
    “哦呀，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呢?！?/br>
    又是這種語氣。

    菲特咬咬唇，她特別討厭這種語氣，好像什么事都在他掌握之中一樣。

    “反倒是你，菲特，”雅蘭在夜里笑笑說，“我答應(yīng)的是帶你去找他，你可是找到他了，見到面了，我的承諾我已經(jīng)完成了?！?/br>
    “那根本不是什么承諾，是你騙我?！?/br>
    她驀地抬頭，直直看著他。

    “你說，我哪里騙你了?！彼慌葱Α?/br>
    “你――”她閉閉眼。

    “怎么？”

    “我不知道你想怎樣，但是，我們已經(jīng)沒有那種關(guān)系了，請你不要再過問我的事了，我的事和你本來就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啊拉，身旁有別的男人了，這么快就把自己夢中情人給忘了？埃利奧特聽了可是會很傷心的啊?！?/br>
    那明顯到針扎的嘲諷聽得她胸腔一陣瑟縮，“就算是的，我愛跟誰就跟誰在一起，我喜歡誰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憑什么管，那么多女人麻煩公爵大人您自己也管一管吧?！?/br>
    “難道是你還在怪我？”雅蘭依舊笑著說，笑意卻未達眼底，少女的話他字字句句聽得分明，口氣無意識地壓下去，“難道你在怪我第一次舞會沒把你直接送上埃利奧特的床？這樣就不會惋惜第一次就不會和個胖男人睡了――”

    啪！

    還沒說完她一巴掌甩了過去。

    他沒躲，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著了。

    她喉嚨哽著，大腦一片空白，緩過神來時，因為羞憤她渾身都在抖，可又有點呆，心中的酸澀一點一點積上來。她呆呆睜著眼抬頭看他，放下了手，她的手掌在疼，火辣辣的，她第一次打人，剛才揮得太用勁了。

    男人因被扇了一耳光，臉還是偏向一邊，黑黑的頭發(fā)遮住了他的表情。

    夜里暗黑的死寂。

    她的眼淚隨著見到他后愈發(fā)膨脹的委屈漫了出來。

    “……是啊，你其實現(xiàn)在都以為……我還在那個魔法師的床上吧……”

    聲音弱下去，無邊的難過。

    雅蘭低下頭，她的小肩膀在夜色里一點一點抖，漂亮低垂的大眼睛里蓄著滾落的淚水，像零碎的月光，她不停吸著鼻子用胡亂袖子去擦，越擦越多。

    遠近的蘆葦浮動聲響飄渺地流了過來。

    他發(fā)現(xiàn)她哭得沒有聲音，她埋著腦袋在身上翻找什么，手指在抖。

    “反正，我對你來說只是一件物品而已……什么都算不上……只是，物品而已……你都賣給別人了……”

    全是哭腔，他卻抬不起手來抹卻。

    她放在腰間的手停住了，他看著她慢慢摸出了什么。

    她雙手把它塞進他懷里，然后退開，低著頭，滿臉眼淚。

    “恩澤說，這是你家里很重要的東西……下次，不要再給別人了……”

    聲音越來越小，她快要忍不住了，后退了幾步，盡全力擦干眼淚，抬頭望著他，擠出了一個干澀的笑。

    “我們不要……再見面了?！?/br>
    反正，你也不會在乎的。

    她松開他的手，從他身側(cè)快步走開了。

    遠方的燈火隱隱約約的，手中是冰涼又溫潤的觸感。

    他低頭攤開手，掌心是一塊懷表，古舊的雕花，純金的表身。

    夜色里涼風(fēng)呼呼掠過，樹影婆娑，似漆黑的鴉，無聲抖動在男人寬闊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