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Chapter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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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dá)帝都時正好是一場暴雨滂沱過后。 淡淡青灰的天空并未放晴,時不時有細(xì)鉆般雨珠兒落下,朦朧的天色下帝都的華美建筑都蒙上一層清潤的水光,倒是有一些入秋的味道了,深色大街上行人寥寥,馬車隆隆滾過發(fā)出靜謐而急促的車轍聲。 空氣清新濕潤,菲特忍不住打開馬車的車簾深深呼吸,接連幾天的顛簸讓她有些吃不消,一張小臉發(fā)白。 算起來,三年多沒來這里了。 她望著窗外,有些出神。 帝都的感覺……似乎變了。 說不清哪里變了,就是變了,有些不一樣了,如同某種暗黃金色澤的金屬沉重感,無形無聲籠罩在帝都上方。 雅蘭望了她的表情,心下是明白,血族對氣息的感知,的確超出人類太多,他待少女欲言又止看過來時,慢慢開了口,“要打仗了?!?/br> “……哎?” 豈止是戰(zhàn)爭,上階社會,皇室與貴族,中央院與大臣,爭權(quán)奪利已不可開交,那些潛于黑暗中的斗謀與人心漸漸浮出水面,變得堂而皇之而名正言順。 這已不是她初見時那安寧而繁榮的帝都了,昌盛虛殼仍在,崩塌的是內(nèi)在。 一旁恩澤真想插口,攪起這腥風(fēng)血雨的,不正是雅蘭大人您嗎? 不知是被這陰霾天氣還是那雅蘭的神色所影響,一直到加里弗雷德宅邸前菲特都沒怎么說話。下車時她望望天空,蒼遠(yuǎn)而遼闊,屬于人類的天空,雅蘭牽著她的手走進(jìn)庭園,那熟悉的鏤空黑雕花大門由兩側(cè)緩緩打開,老管家與寥寥少數(shù)女傭向他們行禮。 “雅蘭少爺,歡迎您回來?!?/br> 頓了頓,又恭敬道:“菲特小姐,歡迎您回來。” 她怔了怔。 宅邸一如曾經(jīng)模樣,似乎更加干凈,人的氣息稀薄幾近空了一般。那庭園里的名貴樹木倒是瘋長,如今望去倒是郁蔥盤虬的一團(tuán)團(tuán)了。 “雅蘭大人已經(jīng)很少回這里了?!?/br> 空曠的客廳內(nèi)未開燈,琉璃天頂及落地窗外的蒼白光線單薄安靜地落進(jìn)來,紅實(shí)木地板上幾方光明幾方暗。恩澤抱著文件站著,三年來似乎身為下屬的他來這兒更多,“他一直住在中央院辦公室里多一些?!?/br> 菲特沒說話,上樓去主臥,臥室仍是那奢華寂寞的模樣,壁爐上方那幅巨大的油畫里,金發(fā)的男子與黑發(fā)的女子仍舊笑著在一起,笑容依舊,未曾改變。她在里面繞了一圈,鬼使神差地拉開了衣柜。 整柜子都是她的衣服,穿過的,沒穿過的,加里弗雷德家族財勢豐足,給她做的衣服都是最好的,它們靜靜掛在那兒,樟腦的淡淡味道散開。 她關(guān)上柜子,扭頭在窗臺上發(fā)現(xiàn)了一小瓶百合。 由一個細(xì)長小玻璃瓶里插著的一支百合,瓶里的水新鮮而清澈,百合潔白綻放噴吐淡雅芬芳,那嫩黃的蕊兒顫顫立于空中一碰就酥掉了似的。 她看著百合,覺得熟悉,卻想不起來。 門口傳來聲響,雅蘭換了身單衣靠過來,揉揉她的銀發(fā),“累么?” “還好?!?/br> “那洗一洗,”雅蘭對她笑笑,“想吃什么,我叫人給你做。” 菲特想了想,眨眨眼睛,“我想喝可可?!?/br> 又是可可,他失笑,應(yīng)了,“好?!?/br> 他望向她身后窗臺上擺放著百合花,千日不謝,那還是很早以前她帶回來的百合花,她拿著潔白的花朵和埃利奧特王子站在他的宅邸門口。 她走后他用結(jié)界護(hù)住了花朵永不凋謝,他不知道除了這朵花外她留下過別的什么——他可以抓住的東西。 “雅蘭……”男人的手臂自然而然摟過她的腰,她身體靠了上去,“人類和血族為什么要打仗?” 男人手臂一頓,又把她攬過來往浴室里抱,“這種事情,想多了會長皺紋的哦?!?/br> 菲特瞪了他一眼,這男人凈知道轉(zhuǎn)移話題,努了努嘴說:“血族一直遵循避世戒律,從小到大我都是被這樣教育的,為什么要打仗呢?” 雅蘭已經(jīng)把她帶到浴室了,宅邸里的浴池偌大,熱氣騰騰水波浮動,抵達(dá)這兒之前傭人早準(zhǔn)備好了的。 雅蘭只是揉揉望著她,解下她的頭花讓銀絲垂?jié)M他的手掌,然后去解她的流蘇披肩。 菲特見他不說話,一陣出神,這種問題問出來又有什么用呢,所有血族和人類都認(rèn)為應(yīng)該打仗時,她覺得不要打仗才好又有什么意義呢? “雅蘭……”她不由自主抱住他,“你、你覺得我有什么可以做的……你直接說?!?/br> 她不是圣杯么,她不是公主么,總、總有她能做的…… 雅蘭綠眸那微漠的光轉(zhuǎn)瞬即逝,手指顫了一下,便一根一根收攏,握住了她的肩膀。 “說什么傻話,菲特做自己便好,不必為了誰而那么拼命?!彼斐龅⑿Γ蛔忠活D道,“菲特是菲特,不是工具,所以不要看低自己,嗯?” 她呆了呆,咬下嘴唇,浴池里氤氳的濕氣將她的眼睫都綴得沉沉甸甸,她的族人和他的同胞要打仗了,會死,會流血,他們因她不懂的事情而互相仇視,而她卻想和眼前的人類男子在一起,如此自私,可她就想和他在一起。 她是公主,伴隨而來的罪惡感讓她無措,那些血族一定認(rèn)為她討厭極了可恥極了。 “雅蘭……”她咽咽喉嚨,喚了他一聲,“我不想離開雅蘭。” “嗯?!彼曇舻?,唇邊漾出了笑意。 他將她脫好衣服放到水池里,舒適得她嘆息,大腦空白了三秒才反應(yīng)過來——這男人,把她帶到浴室,脫光了洗……?! 她捂住身體撲嗵埋到水里,只露出一張紅紅小臉。 “你,你出去……” “剛才不是說不想離開我的么?”雅蘭蹲在池邊散散微笑。 “嗚嗚……出去……不要看……” 她這樣兒真真是超可愛,都親密這么多次了還這樣害羞,雅蘭笑瞇瞇地捏了捏她的臉,起身招女傭進(jìn)來服侍便離開了。 轉(zhuǎn)眼已到黃昏,王宮黑色的剪影鋪嵌在夕陽橘紅的天幕中,空氣漸漸潮熱。帝都的一半已沉在陰影中暗下去,一盞一盞燈火亮起,隱約而細(xì)密。 王宮大道士兵排排把守,他們的背筆直如石碑,雅蘭經(jīng)過時他們冰冷而恭敬地行禮。 燈火灼灼,穿過一扇扇大氣大門和回廊來到最高權(quán)力輝煌殿堂。 殿堂內(nèi)燭光閃閃卻分外寂靜,一左一右兩名高階侍官,一名司法長袍長官,便是那背對他立于黃金王座前的年輕男子。 大紅金紋地毯由雅蘭腳下鋪去,拾級而上延展到王座下,那男人一襲雍容華服立于臺階下,金色的發(fā)于昏暗中熠熠發(fā)光。 “國王陛下?!?/br> 雅蘭低首行禮道。 詹姆十一世回首,露出那張俊美年輕的臉,湛藍(lán)的眸子里依舊溫柔,盛得更多的卻是疲倦。 夜中悄無聲息的會見。 聊了國事,血族那邊涉及甚多,年輕的國王揉著額頭,飲下侍傭恭敬端上來的一口茶,這般自然,在風(fēng)尖口兒也不再試毒,國王感覺到他的目光,便無力笑了笑。 “試個什么,他們殺了我也沒用,何況又少了那么一只好用的傀儡,他們舍不得的。” 雅蘭淡淡道:“陛下言重了。” “若不是你把著,我早被他們吞得連骨頭都不剩了?!?/br> “陛下定會是好的君王?!?/br> 國王沉默了半晌,便笑道:“當(dāng)年她也這么說?!?/br> 雅蘭抬眸,不卑不亢望著他。 “加里弗雷德卿是否因她在乎我,才給我留著這個王位?”國王揉揉眼角無奈地笑,外面夜色黑重深宮夏也陰寒,他又飲了口茶,對上雅蘭目光。 雅蘭只是簡單道了客套,“臣不敢?!?/br> “那我給你如何,加里弗雷德氏乃皇室至親血統(tǒng),輩分算來,你乃我堂兄。” “臣對此不感興趣?!?/br> 國王哈哈笑了兩聲,結(jié)束了玩笑話,聊回正題。 血族戰(zhàn)爭不得不去面對,詔書上已書得清清楚楚,他需提起劍,在戰(zhàn)場上再次殺出鮮紅的畫卷,邊關(guān)那已有數(shù)次規(guī)模不少的沖突,死傷加深了兩族矛盾,血族生命力強(qiáng),力量強(qiáng)大而殘忍,如今情況必定是不樂觀的。 在外再怎么對外宣稱皇家騎士團(tuán)與教團(tuán)的強(qiáng)大,也無法抹滅力量無法抵抗的事實(shí),當(dāng)年詹姆十世一直主張議和也是考慮其中原因,只可惜大多數(shù)貴族哪知血族真正面貌。 末了,國王目光望向遠(yuǎn)方。 “你說,人類會不會滅亡?” “不曾?!?/br> “為何?” “人類不懼怕陽光,害怕孤獨(dú),害怕寒冷?!?/br> 國王笑了,頓了頓,道:“你離都半年,聽說你把她帶回來了?!?/br> 雅蘭含笑,“陛下當(dāng)真是消息靈通?!?/br> 他望過來,“……她還好嗎?” 那樣美麗的少女,原來是血族公主,那年他知曉時感慨唏噓,心中虛了一角無力去填,如今也沒舍得再填了。 她是他碰不得的。 她是所有人類男子都碰不得的。 可這個人,國王注視雅蘭,他偏偏要碰。 “勞煩陛下憂心了,陛下應(yīng)多保重自己身體?!?/br> “加里弗雷德卿,我并非薄情之人,只不過日后形勢變了,她身為公主,大可以……” “不必陛下勞心,屬下再次謝過了。” 國王被這般利落打斷,也不惱,面前的男子黑發(fā)綠眸,面容淡漠而禮貌,對他算是盡到了臣子之禮。他目光落到雅蘭那頭墨發(fā)上,遺傳自東方女巫端木氏,若不是當(dāng)年家主執(zhí)意娶那名世人不許的東方女子,如今政壇紛紜變幻,坐到這位置上的,恐怕已不是自己了。 雅蘭望望天色,不早,便行行禮,“陛下早些歇息,屬下告辭了?!?/br> “好?!?/br> “請代我向王后殿下問安?!?/br> 王后已有三月身孕,無論如何對帝都都是件喜事。 “加里弗雷德卿還是替我cao勞一下艾莉蒂的婚事比較實(shí)在,那丫頭,死活不嫁了,成天念著你?!?/br> 國王是笑著說的,雅蘭卻停了口,靜默地注視他,半晌才輕聲道:“抱歉。” “玩笑話,不必當(dāng)真?!眹鯏[擺手,“不過你若娶了她,許多事便可水到渠成?!闭f著暗喻似的望了一眼那金色的王座,大殿中的寶座即便在夜里也是金光閃閃氣勢磅礴。 無上權(quán)力的象征,永恒的榮華富貴,誰不想要呢。 反過來,血族公主在身邊,恐怕這年輕公爵以后會更加艱難,只不過他護(hù)定她,毫不猶豫,身為了旁人的自己也無從勸取什么。 對她而言,國王也只是旁人罷。 雅蘭笑了一聲,那笑讓身后兩名侍官不滿地皺了眉。 “那種東西,我若想要,可隨時來取?!?/br> 淡薄而逾禮的字語聲聲讓侍官變了臉色,上前一步幾欲拔刀,而國王只有微微皺眉,雅蘭溫文爾雅地行了行禮,優(yōu)雅的姿勢,回身離開。 “只不過,若為它連心愛的女人都不娶不得,又有何用?”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埃利奧特出現(xiàn)了…… 下一章開始會有赫倫赫蓮的劇情,然后是一個真相的揭露~期待還是可以有的【羞射 存稿到這一章也意味著我要回來了吧~~~ 所以,乃們的留言~~~好期待呀~~~ 千萬不要霸王千里~【聳拉腦袋對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