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頓、海、姆？！

    在自己的耳朵遲鈍地接收到了這個單詞之后，有那么一段時間，我的腦袋里轟轟響，什么都無法思考。

    神域阿斯嘉德的死對頭，霜巨人的國度，約頓海姆？！

    托爾為什么要去約頓海姆？！去討伐那些討厭的霜巨人嗎？雖然他們從以前開始就是阿斯嘉德的敵人，但是在簽訂了和約之后也已經(jīng)和神域相安無事了數(shù)百年――好吧九界歷史我還是知道一點的――而現(xiàn)在，在托爾繼位未遂之后，他居然要去討伐霜巨人？是不是因為霜巨人做了點什么才導(dǎo)致他無法繼位，所以他才要去約頓海姆討回公道？

    我的頭腦里瘋狂地胡思亂想著，腳下卻不知不覺地開始移動，在幻境的掩蓋下，沖進了大殿里。

    幸好我低微的能力還足夠維持這個只籠罩住我一個人身影的小小幻境，總算沒有完全辜負我的神格。

    大殿里不出意外地有這么幾人：托爾，洛基，以及托爾的那群召喚獸――女武神希芙，還有著名的三勇士：臉皮終日繃得緊緊的霍根，總是輕浮地和所有女士調(diào)笑的神域第一花花公子范達爾，和身材像鐵塔一樣高大壯實，有著濃密虬結(jié)的長卷毛胡子，腦袋里除了打仗就是美食的單細胞吃貨沃斯塔格。

    此時，托爾正站在希芙和三勇士，以及遠遠地坐在神殿臺階上的洛基之間的位置上，熱情洋溢地發(fā)表煽動性極強的動員演說。

    “……我的朋友們，相信我，我們必須這么做?！銈儾粫屛业艿芎臀野阉械臉s耀都搶走吧？！”

    那一瞬間，我看到洛基的臉上并沒有立即綻放出欣喜，而是浮現(xiàn)了一抹極為復(fù)雜的陰郁神色。對于他哥哥熱血沸騰的宣言，他并沒有表現(xiàn)得太激動，而是下意識地反問了一聲：“……什么？！”

    自信滿滿的笑容陡然凝結(jié)在托爾的臉上。他吃驚地盯著自己弟弟坐在臺階上的背影。

    “你會和我一起去的，不是嗎？”

    這句疑問里似乎隱藏著一點什么東西，我心底一震，忍不住又在幻境的掩藏下往前奔了幾步，直到站在距離那對神域第一兄弟僅僅數(shù)步之遙的地方。

    然后我看見洛基轉(zhuǎn)過身去，抬起頭來望著他的哥哥。他的臉上露出一個燦爛得過分的、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討好的、掩飾似的笑容來。

    “是的，當然。”

    ……那種笑容真刺眼啊。那么虛偽，那么蒼白。我?guī)缀跏且凰查g就讀懂了那層微薄笑意之下的拒絕之情。

    他并不想跟哥哥一起去什么約頓海姆?？墒呛蛷那耙粯?，托爾的要求是無法拒絕的，即使他再怎么不情愿也沒有辦法。

    一瞬的不自然之后，洛基已經(jīng)迅速作出了補救。他站起身來，如同往常一般站到了托爾的身側(cè)，臉上浮現(xiàn)了帶著一絲驕傲和自豪的孺慕之情。

    “我可不會讓我哥哥獨自遠征約頓海姆的?！?/br>
    這種表態(tài)似乎迅速攫獲了托爾的心，他大笑著用右手重重拍在洛基瘦削的肩膀上，表示著他的得意和自信，然后笑著望向大殿另一邊的希芙和三勇士們，等待著他們的答復(fù)。

    不論是作為好基友還是作為召喚獸，那四個人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對托爾說不的。尤其是在他們一直隱隱看不太起的洛基都已經(jīng)率先作出了英勇表態(tài)的時候。

    大胡子吃貨沃斯塔格首先爽快地說道：“還有我！”

    那個神域第一花花公子范達爾猶豫了一下，也下定了決心?！斑€有我?！?/br>
    既然三勇士中的兩人都已經(jīng)發(fā)言了，平時那個最沉默寡言的霍根也開口了。

    “還有我。三勇士一起戰(zhàn)斗?！?/br>
    這群愚忠的人們里唯一保持頭腦冷靜的女武神希芙，聞言好像又是惱怒、又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恐怕我們將來會后悔這個決定的?！彼悬c沒好氣地悻悻說道，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向著托爾微微一欠身，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三勇士緊跟其后。他們大概是去做準備了吧。

    得到了滿意的答復(fù)，托爾躊躇滿志地哈哈笑起來。

    “希望我們好運?！彼靡环N好像“我們肯定會得勝而歸”那樣的肯定語氣說道，輕輕捶了一下他弟弟的胸膛。

    洛基的臉上也露出一個好像同樣信心十足的笑容，跟著他的哥哥，大步流星地走下環(huán)繞著神殿內(nèi)殿的臺階，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只有我呆呆地一個人站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喂喂喂不管怎么說你們只憑這六個人就要去討伐約頓海姆也太冒險了吧??！那些霜巨人只要用人海戰(zhàn)術(shù)把你們堆在中間消耗你們的體力，你們又沒有回血回藍的秘技，血槽遲早是會被耗空的好吧??！

    洛基剛才并沒有說錯。這整件事確實都太瘋狂了。

    可是我能做些什么？！我只不過是神域最低等的一個小透明，是金碧輝煌的神殿基座下最微不足道的一顆塵埃。我甚至不知道我應(yīng)該去哪兒搬救兵，又或者人們會不會聽信我的話。

    這種焦慮和無能為力的感覺持續(xù)折磨著我，直到我像個猥瑣的斯托卡一樣尾隨著那自信滿滿的出征約頓海姆六人組一起到了神宮大門外的時候為止。

    我雖然有幻境護體，卻還是不敢太接近他們――這一路上尾隨而來，我使用的幻境雖小，但也崩潰了兩三次，看來我低微的能力實在不適于太勉強自己長時間地用來建構(gòu)幻境。幸好我已經(jīng)對自己可憐的本事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總是躲在暗影里前行，也因此每次幻境崩潰、露出我自己蹤跡的時候，都沒有人注意到。

    不過我已經(jīng)再也不敢像剛才在神殿里那樣過于接近他們一行了。那個時候我的能力剛剛使出，尚算充沛?，F(xiàn)在我已經(jīng)算是強弩之末了，用以掩飾自己身形的幻境持續(xù)的時間也愈來愈短；我一點兒也不敢冒險。

    可恨這神宮的正門外就是開放式的花園廣場，連個巨大的立柱都沒有，我想躲得離他們近一些都不可能。

    我只能遠遠地躲在高大的石墻的拐角處，望著那一行約頓海姆送死……啊不，遠征團，大步流星地齊齊走到宮門口拿取武器，準備上馬出發(fā)的背影。

    我突然注意到洛基雖然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卻刻意在出發(fā)時落到了最后一位，在走向?qū)m門外廣場上備好的馬匹之前先走到一旁，向著一個侍衛(wèi)飛快地低聲說了幾句話。

    雖然聽不到他說話的內(nèi)容，我卻不知為何心里稍微安定了一點點。

    洛基是個聰明人。不，應(yīng)該說，他可以算是阿斯嘉德最聰明的人。既然他故意要留到最后一個才上馬，離去前還要吩咐侍衛(wèi)一點什么事情，那就說明他肯定是有了點相應(yīng)的對策才出發(fā)的。他可不會像他的勇士哥哥一樣，一腔熱血地腦袋一熱就跑去約頓海姆作死。

    我目送著洛基邁開那優(yōu)雅敏捷得如同貓步一般的步伐離去的背影。他身上的外袍下擺隨著他的腳步而輕輕飄動，身姿頎長步履優(yōu)雅，風(fēng)度實在是十足十地令人傾倒。

    我輕輕嘆了一口氣，望著他們一行人縱馬離去的背影。

    ……祝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