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Chapter 35
我仰起頭,慢慢從唇間吐出一口氣,然后再緩緩呼氣,慢慢吐出。這種壓制氣惱的方法很好,我總是在使用――雖然需要用到它的時候并不多。我猜它這么管用,一定是我從前世帶過來的好習(xí)慣。 ……好吧,我要問他問題,他給我答案。我是有求于他,所以是他制訂規(guī)則。不管我氣惱與否,都必須遵守。我這樣自我安慰道。 “怎么不問了?你還有一個問題可以問。”他好心地提醒我,聲音里的笑意更明顯了一點。 ……他果然是在戲耍著我尋開心。我猜作為阿斯嘉德的惡作劇之神理應(yīng)擁有的全部特質(zhì)都已經(jīng)在他身上復(fù)活了。 我忍不住向天翻了個白眼。 “你剛才被那個探員擊中了,有沒有受傷?” 洛基的臉色微微一怔。他很顯然沒有想到我攢了一肚子的問題,又被他敷衍過了前面兩個機會,卻在寶貴的最后一個機會上,選擇問這種無足輕重的事情。 “你……”他很難得地停頓了一下,“你確定你要我回答這個問題?!” 我轉(zhuǎn)過頭去注視他,決心今天必須得有一個問題聽到確切的、適合的答案。 “是的。只要你告訴我實話,而不是拿那些玩笑來敷衍我?!?/br> 我的口氣并不算太好,措辭也很生硬。但是洛基卻并沒有生氣。他的雙眉微微一挑,前額上瞬間浮現(xiàn)一排抬頭紋,顯得十分驚詫似的。 ……想說我愚蠢就說吧!想說我只懂得浪費機會就說吧!反正問再多正事,你也不可能告訴我真正的答案!那我還不如問一問其它我關(guān)心的事情!我自暴自棄地想。 好吧,這一次,他終于給了我一個聽上去比較認(rèn)真的答案。 “那些凡人不可能傷害得了神?!?/br> 假如這里不是沒有桌子的話,我真想掀桌好嗎!根本把持不住好嗎!雖然我的根骨或許不如他們霜巨人族那么健壯,可是我好歹也是個神,我知道神摔在地上一樣會痛的好嗎!更不要說那個大叔用的是神馬高科技專業(yè)研制的滅神大殺器好嗎??! 一股怒火激起的力量在我四肢百骸中竄來竄去,在我耳邊叫囂,弄得我腦袋都開始嗡嗡響。 好在與他重逢之后,我沒有一天不被他弄出來的各種情況各種危機各種惡作劇搞得氣沖牛斗,所以那股力量經(jīng)常在我身體里跑來跑去――換言之,經(jīng)過緊急密集訓(xùn)練,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跟它共存,并且逐漸得出了一點如何控制和引導(dǎo)它的心得。 我不動聲色地把那股力量引至自己的右手,說道:“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受傷,假如有的話,又要不要緊。” 我的平靜反應(yīng)似乎大大地超出了洛基的預(yù)期,他疑惑地一挑眉,淡藍(lán)色的眼瞳在我臉上掃過。最后,他簡單地答道:“是有點痛,但我覺得很快就會沒事的?!?/br> 我終于忍不住一抬手,一道紅光從我的指尖激射出去,不輕不重地啪地一聲打在他的胸口。他猝然彎下了腰,左手掩住那道紅光擊中的地方,整張臉都擠在一起,露出疼痛的表情。然后,他猛然抬起頭。 我滿意了,微微笑了起來。 “瞧,早一點誠實回答我不就沒事了嗎?!?/br> 我離開座位,在他膝蓋旁邊蹲了下來,伸出右手,覆蓋在他左手捂著的那個地方。這個動作不可避免地要碰到他的左手,我的臉忍不住有一點發(fā)燙。 他的手和他的人一樣白皙、瘦削而修長,手背骨節(jié)分明,還帶著一點涼意。我閉上眼睛,努力不去多想自己指腹下的觸感,而是試著想像自己以右手為中心,釋放出一圈溫暖的白光。 我感到自己的掌心微微發(fā)熱,有一種溫暖的氣息從掌心溢出來,仿佛形成一個氣罩,覆蓋在我的右手所覆蓋的那一片地方周圍。 我第一次嘗試使用幻境去治療他人??雌饋響?yīng)該還是很成功的。 這個功能是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說起來跟洛基也有些關(guān)系。 那一天他墜下彩虹橋之前,仙宮三勇士和女武神希芙曾經(jīng)到那棵蘋果樹下去找我,而且沃斯塔格還因為誤認(rèn)為我是洛基的幫兇而險些把我扼死。雖然后來因為范達(dá)爾和希芙的阻攔,他并沒能成功以此從我嘴里逼問出什么有用的供詞來,但是當(dāng)他怒氣沖沖地把我甩在地上的時候,我摔得可不輕。 后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們趕到了彩虹橋畔,我連滾帶爬地幾乎是直接從希芙的馬背上掉到地上的,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洛基從崩塌的彩虹橋上墜落深淵。我簡直不知道后來自己是怎么回到英靈殿旁的那棵蘋果樹下的。 我失去了自己絕大部分的能力,無法發(fā)動像那天一樣的大規(guī)模幻境。但是作為幻境之神,弄一個小幻境把自己和自身周圍方圓幾米內(nèi)的東西都罩起來,倒也還不是很難。 那天我不想再見到阿斯嘉德神域里的任何人。于是我弄了一個充滿著溫暖白光,令人感到舒適的小小幻境,把我自己和那棵蘋果樹,連同樹上的槲寄生一起罩了進去。 然后我在那個沒有人能夠看穿的小幻境里放聲大哭。 那時候我還愚蠢地認(rèn)為,我哭是因為我失去了自己在阿斯嘉德唯一的朋友。雖然洛基從未承認(rèn)過我是他的朋友,想必他心里也不這么認(rèn)為;但是在我心目里,我們之間確乎存在著一些不等價交換的友誼,這是客觀存在過的事情。 否則他不會在一些重要的事情發(fā)生以后來找我。雖然我更多時候只是作為他的一個樹洞和知心jiejie的功能而存在。 我不知道在那個幻境里哭了多久――也許時間并不長,因為我已經(jīng)沒有能力去支撐一個龐大或長久的幻境了――但是最后當(dāng)幻境消失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傷痕已經(jīng)全部都消失了。 那天以后,每當(dāng)我感到悲傷時,我就會在自己周圍制造出各種各樣的幻境來消遣和躲避。 那些幻境里最后甚至出現(xiàn)了一些大概存在于我潛意識里的東西――比如有一次我居然弄出了一個大學(xué)圖書館,但是當(dāng)我在一座座書架之間穿行,想找?guī)妆緯鴣砜吹臅r候,那些封面十分精致的書一打開,內(nèi)頁卻全部是空白的。這毫無疑問應(yīng)該是我從前世所帶來的殘余的記憶,除了那些空白的書之外。 有時候就連幻境也不能夠抵消我的憂傷。于是我會去飛行。 沒錯,就是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