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Chapter 68
他一向不能算是個好孩子,從我認(rèn)識他開始,我就知道他不是個善良、隨和、親切、合群的人。他喜歡惡作劇,而且惡作劇還經(jīng)常突破別人的下限――好吧我承認(rèn)他自己就是個沒下限的人――喜歡制造一些小混亂,這樣能夠讓他開心,讓他感受到自己在神域也是有影響力的;他好像完全沒想過自己的惡作劇會有什么不得了的后果――又或者以前那些惡作劇,再不得了的后果也有他的哥哥雷神托爾替他扛著? 但總之,他從那個總是喜歡惡作劇,總是喜歡作弄人,總是不被人信任的孤獨、狡猾、任性、聰明的孩子,長成了一個被家人和神域所徹底玩弄和遺棄的冷酷、偏執(zhí)、敏感,懷有強烈的憎恨和報復(fù)心的青年。他開始向旁人索取絕對的畏懼和臣服,借以代替他得不到的關(guān)懷和重視;沒有人相信他,他也不相信任何人。 他渴望證明自己,渴望讓整個世界都和他一樣不快樂,渴望主宰一切他所不能得到的東西,渴望用自己的強大來抹去自己曾經(jīng)受到的傷害,掩飾自己的脆弱或孤立。任何人想要接近他或挽回他都是一種愚癡和天真,我已經(jīng)很好地證明了這一點。 并且,我站在這里,沒有一刻比現(xiàn)在更加確定,我未來還將繼續(xù)不屈不撓地繼續(xù)證明下去,重復(fù)自己從前的失敗,絕不拋棄自己的盲目和愚蠢,只因為我和他比起來更糟,我從來都沒有任何值得抓住,值得珍惜的東西,所以我即使失敗,也不會失去更多。 這就好比一場賭博,賭輸了一局就要扣掉這一局的賭注,賭輸了全部就要拿走自己的全副身家;可是當(dāng)像我這樣的人原本就一無所有的話,即使賭輸了,還能有什么被拿走呢? 那種清脆的鎖鏈相互撞擊的當(dāng)啷啷之聲愈來愈近。到了近前,卻突然停了下來。 洛基依然穿著他那件主色調(diào)為黑色和綠色的套裝,長及肩后的黑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整個人看上去整潔而挺拔。假如忽視那堆從他頸子上一直延伸到雙手手腕上,捆縛在腰間、又向兩旁延伸出去,最后匯合在他腳踝處的手銬、腳鐐和鎖鏈之外,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個已經(jīng)到了窮途末路的阿斯嘉德的囚犯,而仍然是我所熟悉的那個神域的小王子。但是他的神情卻蒼白而譏誚,面容冷漠,和我所熟悉的那個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又截然不同。 那個我最初所見到的漂亮而驕傲的少年已經(jīng)消失了。取代他站在這里的,是不知道經(jīng)歷了多少艱困與痛苦的黑發(fā)青年。雖然才剛剛過去幾年的時間,而這短短的幾年在神o漫長的一生中簡直像是電光石火般的一瞬,但是一切卻都已經(jīng)無可逆轉(zhuǎn)地改變了。 這種改變令人失落、無措、痛苦且困惑。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事情竟然就能到了這一步?,F(xiàn)在他要去奧丁的面前接受神王的宣判,即使像我這種在阿斯嘉德從來都不重要的邊緣人士和低等神o,也知道奧丁的處罰是不會太輕的。 可是洛基卻顯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慢慢地拖著身上的沉重鐐銬走過來,步履甚至都十分穩(wěn)定,絲毫沒有頹敗之色。只是走到了我隱身的幻境之前,他卻腳步微微一頓,隨即停了下來。緊接著,他甚至轉(zhuǎn)過了頭,視線一瞬間就準(zhǔn)確地落在了我身上――即使此刻旁人看來,那里什么都沒有。 我忍不住向前走了幾步,卻不敢真的沖到押送他的這一行隊伍中去。 這是在奧丁的大殿之外,我不敢過度使用幻境之力,生怕奧丁會發(fā)覺外面的任何異動。我甚至在使用這個小小幻境掩飾自己的身影的時候,同時刻意控制了自己的氣息和精神力,使得那些力量盡量不會外擴。 可是我一切的偽裝,都瞞不過阿斯嘉德的惡作劇之神。他幾乎是一瞬間就輕易地、不費吹灰之力地發(fā)現(xiàn)了我的小把戲。此刻,他停在大殿的臺階前,臉上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做作地嘟起嘴作出“no”的口型,沖著我的方向搖了搖頭,就好像在說“哦不,你以為呆在這里,我就會原諒你嗎”。 我的眼中一瞬間就充滿了淚水。 我知道自己不值得原諒。 事實上,我已經(jīng)開始后悔在紐約決戰(zhàn)的那一天,為什么要相信托爾的話。 我當(dāng)時是以為托爾把他帶回來,是會保護(hù)他,原諒他的,就如同以前的無數(shù)次,在阿斯嘉德發(fā)生的事情一樣。托爾一直是個好哥哥,雖然他也許不夠了解弟弟真正的想法和需要,但是他也從未像今天一樣,毫不留情地把洛基交給看上去已經(jīng)拋棄了這個養(yǎng)子的奧丁來審判。 也許托爾也和我一樣,以為奧丁不會真的重罰洛基??墒乔魄平裉爝@副架勢!從頸間一直延伸到雙腳的沉重枷銬和鎖鏈,還有押送他的多人衛(wèi)隊……托爾甚至被奧丁以“平定其它國度的叛亂”為名,遠(yuǎn)遠(yuǎn)地調(diào)離了阿斯嘉德!即使洛基有罪,難道就不能等到阿斯嘉德的大王子也在場的時候宣判他嗎?難道奧丁還擔(dān)心托爾會替這個在中庭把他扔下萬米高空的弟弟說話,甚或為了洛基與他爭執(zhí)或翻臉嗎?! 我知道我自己今天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我恐怕也要受到審判。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回到阿斯嘉德之后沒有被奧丁處罰――明明我之前在中庭的時候也跟著洛基一道去制造過事端,比如砸了簡?福斯特的臨時實驗室什么的――我猜測是托爾或許在奧丁面前為我最后的臨陣反戈求了情?不管怎么說我也算是戴罪之身,再惹出另一個有關(guān)于洛基的漏子是不明智的舉動――但是我覺得這一瞬間我無法控制我自己。 淚水在我臉上流成兩道小河。我啜泣著,低聲說道:“我真的很抱歉……我完全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假如……假如我知道……” 洛基臉上的表情麻木而冷漠,他盯著我哭泣的臉,毫無反應(yīng)。當(dāng)他聽到了我的話之后,突然毫不掩飾地微微仰起頭,向天翻了個白眼,表情很夸張地瞥了我一眼,譏誚地說道:“哦,得了吧。那又能怎樣呢?” 在旁人看來,他無異于突然沖著一團(tuán)空氣說話。那兩個一左一右拽著捆縛在他腰間的鎖鏈的侍衛(wèi)立即緊張起來,用力一拉那條鎖鏈,喝問道:“你在跟誰說話?!” 洛基頓了一下,似乎很稀奇地側(cè)過臉,望著那個膽敢喝問他的仙宮侍衛(wèi)。他臉上的表情平平無奇,但那個侍衛(wèi)一瞬間卻很明顯地瑟縮了一下。 洛基似乎對他這種反應(yīng)感到滿意似的,微勾唇角,隨即不再看我,重新舉步往前走去。在經(jīng)過我面前的一瞬間,他的薄唇蠕動了一下,無聲地用口型吐出兩個字: 【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