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Chapter 180
這句既能解讀為道歉、又能解讀為表示遺憾的雙關(guān)句,聽似謙恭,卻似乎在一瞬間真正激怒了他。他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意,薄唇緊緊地抿了起來。 “你為了什么感到抱歉?”他冷笑了一聲,語調(diào)尖銳地反問道。 他的聲線還是如同她記憶中一般柔滑美好,仿若大提琴奏出的旋律;但是他的聲音聽上去有絲緊繃,他問題的措辭也太凌厲尖銳,使得他剛才的那個問句聽上去整個像是隨時有可能破碎的上好瓷器,光滑的表面之下仿佛已經(jīng)隱隱開始蜿蜒著龜裂的紋路。不知道為什么,她這樣地凝視著他的時候,胸臆間翻滾著細密如同針刺一般的疼痛以及海浪一般翻涌無休的嘆息。 她深深地望著他,仿佛有很多很多話想要對他說;但一瞬間又覺得好像已經(jīng)無話可說。 即使他對她說過再決絕的言語,即使她下過一千一萬種堅定的決心,這一刻她也從來沒有那么清晰地體會到,在重新看到他的時刻里,她的心底仍然埋藏有一絲想要走向他面前,走到他身邊去的渴望;可是她也清楚地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已經(jīng)永遠失去了那樣的機會。 在那一線心臟抽痛所帶來的失落和茫然里,瑪勒基斯那張已經(jīng)被燒毀了一半的、冷酷陰狠的臉,連同他毫不留情地吐露出的冰冷語句,又重新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 【神域并不值得你拼命去捍衛(wèi)。他們會把你像一只空酒瓶一樣丟棄,就如同他們當(dāng)初丟棄你愛的那個男人一樣……】 【問一問你自己,你愿為你的信仰,做出多大的犧牲?】 【……你的勇敢不會消除你的痛苦?!?/br> 她慢慢地答道:“我為了……自己從前那些愚蠢的選擇,和愚蠢的勇敢而感到抱歉――” 洛基高高地挑起了眉,好像這么做就能夠顯示聽到約露汀所說的話,他有多么驚訝似的。 “愚蠢的……勇敢?!”他顯得有絲稀奇似的重復(fù)道,就好像覺得聽到她這種類似于徹底反省自己過去所有舉動的言辭,是一種多么荒謬的事似的。 “啊,是啊――勇敢。這提醒了我――你以前不是很勇猛的嗎?不是即使聽到多么難以接受的話也不愿意走開的嗎?不是即使得知了……那么惡心難堪的真相,也仍然心懷不切實際的希望嗎?……” 他嘲諷地說著,從喉嚨里發(fā)出一陣短促的笑聲?!澳闶裁磿r候……突然變得這么識趣了?這可不像你啊,約露汀――” 她微微低垂了頭,視線隨之從他的臉上轉(zhuǎn)移到他腳旁如茵的綠草上。 “……因為,我聽到有人對我說……”她的聲音低啞,卻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慢慢說道:“……你的勇敢不會消除你的痛苦?!?/br> 他猛地一抬頭,漂亮而瘦削的面容繃得緊緊的,英俊的五官都微微扭曲了。 “你自以為了解痛苦的滋味嗎?”他突然問道,語氣里帶著一抹強烈的怒火,就好像她的話觸怒了他隱藏最深的痛楚,令他掩飾許久的怒意一股腦地爆發(fā)出來了。 他步步迫近她的面前,咬著牙,雙眼睜得大大的,冷冽的綠色眼瞳里倒映著她的身影,仿佛下一瞬間他就會再度猛然伸出手來,毫不容情地捏斷她細弱的頸子一樣。 “痛苦和他比起來,簡直像蜜一樣甜――” 約露汀陡然一震,驀地揚起頭來盯著他。 “‘他’?!……他是誰?!” 這個簡單至極的問題,卻猶如陡然間從天上劈下一道驚雷,擊中了洛基的神經(jīng)一樣。他倏然住了口,甚至不自覺地倒退了一步;面色顯得愈發(fā)蒼白而陰沉了,兩片薄唇閉得緊緊的,好像這樣做就能夠彌補他剛才在激憤中的一時失言似的。 ……但是實際上這是不足以彌補他的失言的。 約露汀的雙眼倏然瞠大了許多,眸光明亮得近似于在燃燒一樣;現(xiàn)在,反而是她往前邁了一步,迫近他高大修長的身軀和蒼白陰冷的面容,臉上透出一股混雜著狐疑和決心追根究底的表情來。 ……洛基,在你心目中,是什么人,比痛苦還要恐怖一百倍,令你如此戒慎恐懼,甚至到了不慎在我面前失言的地步?! 這樣的疑問化作火焰,在她的胸口熊熊燃燒著;可是,她知道她必須采取謹慎迂回的策略才可以。洛基是不會接受她步步進逼的追問的。他的高傲也決不允許他在任何人面前真正示弱。 約露汀閉了閉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氣,強令自己跳得飛快而雜亂無章的心臟平靜下來。 【痛苦和他比起來,簡直像蜜一樣甜。】 這一句不同于她以前從他那里所聽到過的任何一句話。 從前,他說過真話,說過謊言,表達過嘲諷,表達過憤怒,表達過輕蔑,表達過憎恨……他曾經(jīng)表達過那樣多的意思,但惟獨不曾表達過類似這句話里所透露出來的東西。 那是深藏的不確定,深藏的戒慎恐懼,混雜著身不由己般的憤怒和警戒,是她從來沒有在洛基?奧丁森身上看到過的感覺。 他總是那么高傲,那么優(yōu)雅,在每個惡意的笑容里都透出一絲淘氣的倨傲與孩子氣的天真,在每個表達友善的舉動里都隱藏著一絲恰如其分的冷漠,讓人無法看清他的真心。 可是在剛剛的那一刻,即使是在那樣混亂的情境和對白之下,她都能夠在一瞬間聽出他聲音里異樣的波動――可是,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人,能夠真正地為難或者要挾到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呢?! 托爾不可能。神域的其他人也不可能。甚至連奧丁都不可能。阿斯嘉德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洛基的控制之下了;一切都正在平穩(wěn)地運行著,除非奧丁突然從他的奧丁之眠里d醒過來――但是洛基既然有辦法對付他一次,自然就有辦法對付他第二次;奧丁固然曾經(jīng)cao縱過他們的命運,卻不可能永遠如此順手。他給他們帶來的痛苦雖然深刻,卻是有限的,并不可能長久。 而在地球上呢?神盾局不可能。復(fù)仇者聯(lián)盟的那些大英雄們就更不可能了。他們可是光明系的代表,痛苦從來不是他們的代名詞。 ……不,提到地球上的事情,她好像還忘記了什么―― 紐約之戰(zhàn)。 那是她與他之間分歧的開端,從那場大戰(zhàn)開始,他們就各自奔向迥然不同的方向,漸行漸遠,直至今日。 【想要利用那支借來的外星怪物大軍來控制中庭,這……這是不現(xiàn)實的……我害怕你必須要為此付出過于殘酷的代價……】 【它們不會總是單純地忠誠于你……一旦它們改變了決定,后果就不堪設(shè)想……】 她的臉色慢慢地變白了。 記憶中自己曾經(jīng)說過的話,沒來由地在腦海中浮起。這一段并不是謊言,這的確一直以來都是她心底深藏著的隱憂。 那些奇形怪狀的外星大軍……那些叫做齊塔瑞人的真正的冷血怪物――是誰給了他一支這樣的大軍?他又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才能夠換得這樣的援助? 【哦不,你當(dāng)然可以幫助他,阿斯嘉德的小姑娘。】 一道陰毒冰冷的聲音驟然在她記憶里響起。那個無聲無息就能夠侵入她所建構(gòu)的幻境,長相猙獰古怪,五官扭曲可怖的男人的臉孔,也伴隨著這個記憶里的聲音重新浮現(xiàn)在她大腦中。 【他重新出現(xiàn)了。】 【我想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幻境之神?!?/br> 約露汀猛地抬起頭來。 “我還有一個問題。”她直視著洛基,目光清澈明亮,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 “你當(dāng)初在中庭的時候……并沒有讓任何人來阿斯嘉德通知我你并沒有死這個消息,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