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蘇小昭一時不明其意, 便垂手站著, 任她看去。 “方才和璧所言, 先生覺得意下如何?”她終于開口問。 “承蒙雍公子抬愛, 但谷歌一向身如不系之舟,閑散慣了, 麻煩是不怕的, 就怕被牽絆了。”蘇小昭含笑拒絕,“所以,若是受雍家庇護,頭上有瓦,我天天還得提心吊膽,擔心自己給主人家惹禍, 哪能再像今日那樣隨性妄為?!?/br> 見她依舊拒絕, 寧夫人眸光深了一點, 緩緩道:“先生真的不愿建功立事?” 蘇小昭應是。 “先生一身才學,若不學以致用,豈不是可惜了?” “寧夫人誤會了?!?/br> “誤會?” “別說谷歌沒什么大才,就算有一些偏才, 也僅供聊以自娛,在國事大業(yè)一途上, 并無致用之處,談何可惜?” “先生何出此言?莫非還有無用之才?”寧夫人微挑眉, 奇道。 蘇小昭揚眉笑了一笑, 臉上磊落道:“確實如此, 幾位也清楚,先前文斗那題目,出得本就不妥,哪能答得出什么文章,谷歌不過是仗著臉皮厚,耍些嘴皮子,實則難登大雅之堂。” “一時投機取巧,不足以共謀大業(yè),而若是正經(jīng)地來一場辯論……”蘇小昭拖長了尾音,而后搖頭,“恐怕你們就會知道,谷歌有的,只有無用之才罷了?!?/br> 聽了她這一番話,楊大學士反而是來了興趣,在那一場辯論里,雖然能夠看出這人心思玲瓏而機敏,但囿于題目,答題者的才能發(fā)揮實在有限。 于是楊大學士撫須說:“既然如此,不知你可否賞老夫面子,就今日之題,與我等在此再辯一次?” 哎。這糟老頭子,怎么就不論在課堂上還是課下,都愛點她名問問題呢? 蘇小昭拿他沒辦法了,答:“能與幾位辯題,是谷歌的榮幸?!?/br> 楊大學士滿意點了點頭,又問:“寧夫人和雍公子意下如何?” 寧夫人點頭應諾。 雍和璧抬眸,他自寧夫人出聲后,便立于一側不語,此時被問到,他看了一眼似乎意趣盎然的寧夫人,也應諾道:“自然可以,谷歌所說的無用之才,在下也有疑惑?!?/br> 于是謝筠與那幕僚去掩了門,見天色將暗,又挑好燈,于地上鋪了席子。 然后楊大學士,雍和璧,寧夫人,蘇小昭四人便席地而坐。 楊大學士把山羊胡須捋了幾下,說:“兩道題,你們來擇其一吧?!?/br> 他說:“文斗館的第一場辯論,谷歌不曾趕上,眼下也可用來一辯,題目是:為圖南宛治安事,應該實行王道還是霸道?” “至于崔方庭出的第二題,老夫且去除其刻意為之的敘史,與強論輕重之構造,那么,辯論的應是:是君王要利于百姓,還是百姓要利于君王?” “谷歌先生意下如何?” 寧夫人看向蘇小昭,讓她來拿主意。 蘇小昭先問:“楊大學士想聽哪一題?” 楊大學士說:“第一題乃老夫所出,曾終日而思之,所以老夫也好奇你對這題的想法。而第二題,今日聽你辯論多時,只是為了摧毀崔方庭出的題,不曾知你真實所想,也是一樣好奇……” “那便兩道題一同辯了吧?!碧K小昭干脆道,“其實在谷歌看來,這兩題殊途同歸,避免不了放一起討論。” “怎么個殊途同歸法?”寧夫人好奇道。 “不急,先從第一題說起?!碧K小昭不疾不徐說,“既說是‘為圖南宛治安事’,我確實認同崔方庭所言,以現(xiàn)今南宛的土壤,更適合王道的施行。” “至于如何施行,崔方庭也提要鉤玄了,‘卑禮以下天下之賢而王之,均分以釣天下之眾而臣之’,說的實在精辟詳盡,文采出眾,也無須我再畫蛇添足。” 沒想到蘇小昭竟然不帶私心地夸起了崔方庭,分明才與崔方庭對峙于堂前,此刻卻又夸起人的才華,還自嘆弗如了,幾人都覺不知錯愕還是失笑。 何況這是第一題就認輸了嗎? 雍和璧問她:“難道谷歌不是對崔方庭所言,有不同見解嗎?” 若崔方庭說的已是最好,那眼下他們這題還要如何辯論下去? “非也。我對他所言,并無不同見解,換了我來辯論,也不見得會比他更好?!碧K小昭以指腹慢慢地蹭著下巴,語調一轉說道:“我只是對題目有不同見解?!?/br> “對題目有不同見解?”楊大學士詫異道。 “沒錯,題目里的‘為圖南宛治安事’,若是圖南宛一時治安事,崔方庭給的說法已是最好。但若是……”蘇小昭以手比尺,延展開來,“圖南宛萬世治安事,恐怕就未必如此了?!?/br> 蘇小昭說:“諸位也明白,不論是王道還是霸道,都不可能以一道治萬世。待南宛世殊時異,若強國眾多,則應合強以攻弱,以圖霸。若強國少,則應合小以攻大,以圖王。所以,當你們商討要施行王道或是霸道時,商討的,都是一時的治理之策,并非長久?!?/br> 楊大學士卻不置可否:“天下大勢,分合難料,豈有一道可治萬世?” “當然有啊。”蘇小昭說,“所以我才說,此題若是圖萬世治安事,王道不行,霸道也不行,除非,另求第三道?!?/br> 此話一出,對面三人都注視過來——蘇小昭一抿唇,生出了真相即將揭曉的小期待:快,快來問我是什么! 而后三道目光齊齊又移開。 蘇小昭左瞅瞅,雍和璧一副不予贊同的神情在喝茶,右瞅瞅,楊大學士一臉豎子大言不慚的失望在捋山羊胡…… 唉,蘇小昭抬頭看向對面的寧夫人。 “從古至今,治世哪有恒道?歷史上,治世不懂變通之君王,皆已亡國?!彪m然是表達不信,但寧夫人作為唯一的回應,蘇小昭對她的觀感一下子便提升了一點兒。 蘇小昭對于愿意配合并推動她劇情發(fā)展的人,都有天然的好感加成,所以她家的影衛(wèi)部中,影六才能最為得寵。 “非也非也?!碧K小昭笑吟吟擺手,對寧夫人說道:“其實,歷史都是螺旋式上升的,你們只看得到螺旋,看不到上升,自然會以為治國道無恒道,否則國亡矣?!?/br> “但這只是一個追尋真理的必要過程,”蘇小昭以指虛點在半空中,向上畫出一個漸窄的螺旋,直至停在頂端的一點,“一代又一代的君王,不斷地變法變道亡國,逐漸上升,向真理逼近。吶,最后的一個點,就是恒道了?!?/br> “哦?先生可否說下你理解的恒道?”寧夫人悠悠慢慢地吹去浮茶,抬起眼眸,似好奇非好奇的眸光,自勾勒精致的柳眉下飛來。 蘇小昭更覺這夫人有韻味了。 嘖,貴人就是貴人,明明心里可能想著此人太輕狂不可輕信,言行之間卻依然能讓人倍感熨帖和受尊重。 “其實答案就在第二題中?!?/br> ※※※※※※※※※※※※※※※※※※※※ 噓,別說短小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籬、cyh、游園不值、天天天天天藍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庭亭 18瓶;南風過境桃花落、蕭葉、居安私微 10瓶;晨曦、流翼z 6瓶;秦腔鰓、蝴蝶爆腎再加兩更吧~、小海螺 5瓶;雁不至、哈哈哈哈哈哈 2瓶;雨晰淺晴、梨梓、健康快樂幸福、柳棄之、j 1瓶;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