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對峙
秋月顫聲道:“是,當時奴婢正端著藥往貴妃娘娘屋里走,麗嬪主zigong里的水青突然來到,說是麗嬪主子讓她來給貴妃娘娘送些藥材,奴婢便讓小柔將藥接下。誰知水青將藥材遞給小柔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奴婢,藥碗被打翻,奴婢心急之下也顧不得理她,趕緊再跑去煎藥,水青便跟著來幫忙?!?/br> “肖meimei,你怎么看?”皇后問肖淑妃。 “臣妾覺得水青和麗嬪都有嫌疑,不如將她們二人叫過來問一問?!毙な珏娌桓纳?。 皇后還未回答,德妃突然開口:“不知祁jiejie所中何毒?” 綠萍答道:“是烏頭,因為劑量不大,又被太醫(yī)及時催吐,所以貴妃娘娘才能……” 她說著便紅了眼,顯見得是個十分忠心的丫頭。 “烏頭有止痛的作用,想必太醫(yī)院也有配備,只是此藥有毒,若非情況緊急,不會輕易使用,因此太醫(yī)院的存量應(yīng)該不會多,只要去太醫(yī)院查查使用記錄,便可看出端倪?!?/br> “德妃meimei通曉醫(yī)理,倒是讓本宮少走了許多彎路?!被屎蟮恼f道。 德妃假裝沒有聽出她的話外之音,淡然一笑。 “斜風(fēng),你去傳太醫(yī)院院正來回話?!被屎蠓愿赖?。 院正很快到來,將烏頭所出記錄一一呈上,皇后仔細翻查過后問道:“這些記錄不會出錯吧?” 院正抹了抹額頭的冷汗,說道:“皇后娘娘請放心,決不會出錯?!?/br> “很好,細雨,你去請麗嬪過來?!?/br> 麗嬪到場之后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就聽皇后說道:“麗嬪,上月你曾經(jīng)跌傷,傷勢十分嚴重,當時太醫(yī)院開了烏頭給你止痛,是也不是?” 麗嬪答道:“嬪妾的確曾摔傷膝蓋,當時是秦太醫(yī)給嬪妾診治的,藥材也是太醫(yī)院送來的,至于其中是否有烏頭,嬪妾就不知道了?!?/br> “或許你的宮女水青會知道?!被屎罂粗邴悑迳砗蟮乃唷?/br> 水青答道:“回皇后娘娘,當時秦太醫(yī)的確開了烏頭,還叮囑奴婢說,只有頭三副是按方子上的劑量來,之后就要減半,因為此藥有毒,對主子身子不好。秦太醫(yī)一共開了二十副藥,但是主子服了十五副便康復(fù)了,因此烏頭還剩下大半?!?/br> “那減下來的烏頭,你這次便一起送來了祁貴妃這里,是不是?” “減下來的那些還放在主zigong中,奴婢怕宮人不小心沾到,還特意用瓶子裝了起來,請皇后娘娘明鑒。” 皇后有些意外:“你即刻去取來給本宮看看?!?/br> “是?!?/br> “皇后娘娘,不如將水青送來給貴妃娘娘的藥材取來看看,看其中是否有烏頭這一味,包裝又是否有破損。”一直沉默的婷妃說道。 皇后點了頭,綠萍立刻將藥材取了過來,卻見包裝完好無損,拆開以后,院正過來查看,果然其中便有烏頭這一味。 麗嬪臉色驟變:“皇后娘娘,這藥材是嬪妾受傷之時安妃娘娘送來的,嬪妾一直沒用上,又覺放著浪費,見貴妃娘娘也是外傷,便想著送來給貴妃娘娘使用?!?/br> “麗嬪,你不要污蔑本宮?!卑插玖似饋?,“這藥是端午的時候皇上賜給本宮的,你這樣說即是懷疑皇上了!” 付明悅冷冷的看著這出戲,現(xiàn)在疑點集中在麗嬪和安妃身上,兩人一個是肖淑妃的人,一個是皇后的人,若是都扯上關(guān)系,對祁貴妃來說便是一箭雙雕。就算不能撼動兩人的地位,起碼也會給皇帝一個錯覺:兩人為了爭奪儲君之位,想要毒害她這個皇長子的母親。 之前她被刺客“襲擊”,孟婉儀和羅萬山便有很大嫌疑,孟婉儀是皇后的人,卻在被皇后審訊時與羅萬山雙雙“殉情”,皇后已經(jīng)有些撇不清。此時又牽涉到下毒,祁貴妃這是雙管齊下,非要將黑鍋扣到皇后頭上不可。 麗嬪道:“凡是送到嬪妾宮中之物,都會有專門的太監(jiān)和宮女進行登記,這包藥材當時并未拆封,便直接入了庫房,皇后娘娘可以去查嬪妾宮中的記錄。此事是幾個月前發(fā)生的,如嬪妾想要造假,從字跡深淺也會看得出來?!?/br> “既然并未拆封,那就是說其中的烏頭并沒有被取出來過,又怎會下到祁jiejie藥中?”賢妃提出疑點。 “剛才安妃meimei說是皇上賞下來的,不知當時是否又有拆封呢?”肖淑妃輕聲問道。 安妃心中一驚,當時她有些頭疼之癥,皇帝便派人送了藥來。她用過一些,剩下的才送去給麗嬪的。 “回淑妃娘娘,當時……當時……藥材是付姑姑送到臣妾宮中的?!彼路鹱サ搅艘桓让静?,“當時臣妾吩咐水青用了一些,剩下的便包起來了,這件事付姑姑可以作證。” “付姑姑,安妃所說是否屬實?”皇后盯著付明悅問道。 付明悅從她的眼神看出,她是想讓她幫安妃遮掩,畢竟安妃是她的人,若是安妃出了事,她也脫不了干系。 付明悅是皇帝身邊的女官,身份雖然卑微,地位卻有些超然,只要她肯出來作證,便沒有人敢再懷疑安妃。只是這樣一來,付明悅便把祁貴妃得罪了個透底,祁貴妃為人狠辣,必然不會放過她。何況,她要是敢偏袒安妃,皇帝也會對她不滿,這后宮表面上是皇后做主,實際上最得罪不起的人是皇帝。 付明悅計議片刻,做了決定。 “回皇后娘娘,當時水青姑娘的確當著奴婢的面將藥材包了起來,至于之后藥材的去向,奴婢便不清楚了。” “付姑姑,你……”安妃氣得滿臉通紅,卻又無法反駁,因為水青當時將藥材隨便這么一包,付明悅便離開了,之后藥材有什么損失她自然是不知道,這話她也并沒有說錯。只是自己是皇后的人,又很明白的表示出要她救命的意思,她竟然絲毫不為所動,連皇后的面子也不肯給。 “安妃meimei,付姑姑說謊了嗎?”肖淑妃的語氣仍然很和藹。 安妃恨恨的看了付明悅一眼,卻也不敢當眾污蔑她,畢竟她可是皇帝身邊的紅人。 “回淑妃娘娘,她沒有說謊。” 這邊還沒問出個所以然,那邊水青已經(jīng)將麗嬪宮中的管事太監(jiān)和管理庫房的宮女,以及宮中出入貨物銀錢的記錄薄全部帶了來。 人證物證都并無讓人懷疑的地方,麗嬪的嫌疑輕易便被洗清。 付明悅見肖淑妃仍是那副淡然親切的樣子,心中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這肖淑妃實在不是個簡單人物,表面云淡風(fēng)輕,實際心思深沉,比皇后和祁貴妃還要可怕得多。 皇后道:“現(xiàn)在嫌疑最大的便是安妃meimei,只是此事還牽涉到皇上,依本宮之見,不如先將安妃禁足,等皇上回來再做打算,各位meimei以為如何?” 她的語氣中透著一股狠厲,似乎是在威脅幾位妃嬪附和她的提議,付明悅卻猜到恐怕她是要對安妃下手了,只要在皇帝回來之前,讓安妃出點什么意外,比如畏罪自殺之類,到時候便不會牽連到她了。反正她手下棋子眾多,失去孟婉儀和安妃,損失并不算太大。 “皇后娘娘如此縱容惡人,恐怕皇上還沒回宮,臣妾已經(jīng)被人害死了?!币粋€冷冰冰的聲音從內(nèi)室傳出,同時祁貴妃扶著宮女紅蓮的手慢慢走了出來。 皇后似是沒料到她會突然出現(xiàn),臉上神色變了一變,這才道:“祁meimei怎么不好好休息?” “臣妾倒是想好好休息,但又不想坐以待斃?!逼钯F妃的話一點都不客氣。 “祁meimei這話是什么意思?”皇后的語氣有些不自然。 “若不是皇后娘娘,孟婉儀怎會入得了皇上的眼?她剛被封為婉儀不久,就與御林軍右統(tǒng)領(lǐng)被人捉.jian,偏偏還在臣妾的宮外,臣妾被他們的同伙襲擊,兩人卻在鳳儀宮中自盡,皇后娘娘做事可真干脆利落?!逼钯F妃冷冷的說道,“如今臣妾被人下毒,只因嫌疑人是一向與皇后娘娘親近的安妃,皇后娘娘便當著眾位meimei和宮人的面,公然包庇于她。身為后宮之主,行事如此偏頗,皇后娘娘就不怕悠悠眾口嗎?” “你!”皇后氣得面色鐵青,“本宮自認處事公正,并未包庇任何人,祁meimei若是對本宮有什么不滿,不如等皇上回來后去長青宮哭訴?!?/br> 她把“哭訴”兩個字咬得十分重,語氣里也充滿了諷刺之意。這后宮誰都知道祁貴妃性格剛強,從來不屑小女兒撒嬌的手段。這種性格本來不討好,尤其是面對帝王,但或許正因為后宮的女人在皇帝面前都唯唯諾諾,千篇一律,突然出了個祁貴妃這樣的,皇帝覺得與眾不同,還就真將她看上了眼。 “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嬌憨柔弱,我見猶憐,臣妾怎敢與皇后娘娘爭鋒?”祁貴妃的聲音越發(fā)冷厲,“只是今日臣妾拼著性命不要,也得討回一個公道來?!?/br> 這下不僅皇后色變,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祁貴妃竟想魚死網(wǎng)破? 以她剛強的性格,若是今日之事不能善罷,一氣之下真的在這甘露宮自盡,那皇后就得背上包庇罪妃,逼死寵妃的罪名,到時候恐怕連皇帝也護不住她。何況,皇帝一向?qū)檺燮钯F妃并不比皇后少,祁貴妃若死了,說不定他會遷怒皇后,甚至廢后都是有可能的。 付明悅想起皇帝臨走前交代的事,直嚇得膽戰(zhàn)心驚,若是祁貴妃真的出事,皇帝一定不會放過她。她只是一介女官,皇帝要處置她根本無需任何顧忌,到時候連替她收尸的人都沒有。 而且看祁貴妃這架勢,再這樣下去,勢必會造成宮變,如果放任其發(fā)生,她的支線任務(wù)也就失敗了。 必須把事情壓下去!她環(huán)顧四周,只見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對峙的皇后和祁貴妃身上,若能從這里溜出去,用皇帝的九龍佩調(diào)來御林軍,就沒有人敢輕舉妄動了。 但眾目睽睽之下,如何跑出宮門呢? 她看向肖淑妃,后者神色淡然,似乎并不知道這里即將發(fā)生驚天動地的大事。再看賢妃、德妃、婧夫人和婷妃四位,都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態(tài)度。也是,若祁貴妃與皇后魚死網(wǎng)破,最為受益的便是肖淑妃,她何必插手?至于另外幾位妃嬪,都是明哲保身的性子,自然更不會去湊這個熱鬧。 皇后沉默不語,大概還在想如何應(yīng)對,今日之事若處理不好,輕則威信受損,重則連后位都可能不保。 皇后不說話,眾位妃嬪也不開口,宮人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出。就在這死一般的沉寂中,一個清脆的童聲響起:“兒臣叩見母后,叩見眾位母妃?!?/br> 一個十來歲的女童從殿外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兩個宮女,正是皇帝最寵愛的寧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