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驕傲
純文字在線閱讀本站域名手機(jī)同步閱讀請訪問 瀝王造反和皇帝遇刺的消息傳遍了后宮的每一個地方，只有冷宮除外。 付明悅來了之后才知道，冷宮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可怕。雖未到冬天，但到處都是一片衰敗的景象，宮人各做各事，聊天的，賭錢的，甚至連宮女太監(jiān)褻玩的都有。日常的灑掃工作也沒有人做，遍地都是垃圾。 從太上皇登基到現(xiàn)在，二十多年間被打入冷宮的妃嬪只有兩位，原貴妃祁芷晴，以及付明悅。祁芷晴當(dāng)年因?yàn)楹蜑r王秦政、兵馬大元帥祁天佑一起造反獲罪，說起來付明悅還是害她落到這步田地的直接推手之一，想不到如今竟與她同居冷宮。 因?yàn)閷m正的囑托，魏莊給付明悅安排了一間光線和通風(fēng)都還算好的屋子，雖然里面很簡陋，連常用的家具都沒有，但付明悅已經(jīng)很滿足。 魏莊帶她來的時候曾對她說過：“主子，奴才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雖然主子是皇上的女人，但如今畢竟已經(jīng)到了冷宮，冷宮有冷宮的規(guī)矩，主子奴才的那一套，跟別的宮里不同。在這里，一切都得由奴才我來做主，主子若是不服奴才的規(guī)矩，可別怪奴才不客氣?！?/br> 付明悅苦笑，既然被貶，她便沒有再當(dāng)自己是主子。想要在這里生存下去，自然要遵守這里的規(guī)則。 “公公的話我明白。”她點(diǎn)頭應(yīng)道。 “那就好。現(xiàn)在我為主子介紹一下這里的基本情況，冷宮的人不是很多，但地方很大，尚食局是不管我們的，只定期送糧食和一些rou類過來，至于蔬菜，是由我們自己種的，所以主子你，每日天剛亮就得起床干活，到時候自會有人告訴你該做什么。雖然趙總管吩咐了奴才要照顧主子，但奴才管著這么大的地方，顧不到每一個人，主子最好低調(diào)行事，不要做那得罪人的事，否則奴才也幫不了主子。” “公公放心，我不會給公公添麻煩的?！?/br> “那主子今日就先休息休息，明日開始，你便與其他人一樣，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希望你能看清自己的位置。”魏莊又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 付明悅拿起掃把開始打掃屋子，畢竟要在這里長期生活下去，環(huán)境整潔的話也會讓自己心情好一些。 沉默了很久的，終于在她打掃完畢，疲憊的躺在床上時開了口：“看你的樣子，似乎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結(jié)局。” “不接受又能怎樣呢？”她苦澀的說道，“我努力了整整一年，可最后還是這樣的結(jié)果。一次又一次沖鋒陷陣，一次又一次鎩羽而歸，我已經(jīng)累了。這次我想過自殺，既然不能復(fù)活秦穆，就隨他一起死去?？墒俏矣窒氲?，他用自己的生命救了我，我如果就這樣死了，如何對得起他？” 她望著簡陋的屋頂，幽幽嘆了口氣：“如果他在天有靈，肯定也希望我好好活著，我不能辜負(fù)他。” “既然不想死，何不振作起來再去抗?fàn)帲俊?/br> “抗?fàn)?？我拿什么去抗?fàn)?？”她的眼淚突然流了下來，“他從來沒有真正相信過我，你覺得他會再接我回去嗎？況且，我也有我的自尊和驕傲——誠然以我現(xiàn)在的處境已經(jīng)沒有資格去提這兩個詞，但秦穆死了，我也回不到現(xiàn)代，見不到師父師娘了，我所剩的便只有自尊和驕傲，它們是我生命中最后的堅持。” 久久都沒有說話，付明悅閉上眼睛，任淚水盡情的流淌。 她記著魏莊的話，第二日天不亮就起床盥洗，不久果然有宮人過來叫她，并給了她一把鋤頭，讓她跟著去鋤地。 到了地頭才知道，種菜的這塊地著實(shí)很大，目測大概有八百平米，分隔成不規(guī)則的五塊，種著不同的時令蔬菜。 來干活的一共有五人，除了付明悅，另外四人分別是三個太監(jiān)和一個宮女。本以為大家會一起干活，沒想到那四人丟下鋤頭就開始賭錢。 其中一個頭也不回的說道：“婉儀主子，魏公公吩咐了，午時前要將這些地里的草全部除凈，若是沒有完成，魏公公發(fā)起火來，我們可都得吃不了兜著走?！?/br> 即是讓付明悅一個人做完五份活的意思。 “你可以不必受這樣的苦，去向秦牧妥協(xié)，你還有機(jī)會的?！闭f道。 “不！”付明悅神情倔強(qiáng)的扛起鋤頭往地里走去，“那樣我會瞧不起自己?！?/br> “你寧愿向這些宮人低頭，也不肯向皇帝低頭？你不是一向都能屈能伸的嗎？” “你不用再勸我了，我可以向任何人屈服，但不包括秦牧，我決不會給他再傷害我的機(jī)會?！?/br> 嘆口氣：“你是愛他的，所以才接受不了他這樣對你。只有愛人，才能將你傷得體無完膚?！?/br>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愛過他，我只知道我現(xiàn)在很恨他，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br> 不知道那些人有沒有吃早餐，付明悅自己是沒吃的，其實(shí)她昨日便沒有吃過東西，望著還有一大半的菜地，她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加快了速度。 然而她畢竟不是超人，午時魏莊到來的時候，起碼還有三分之一沒有鋤完，那四個賭了一上午錢的人竟然異口同聲說付明悅偷懶，根本沒干活。 她滿頭大汗，褲子上都是泥，任誰也不可能覺得她沒干活，但魏莊偏偏就好像看不出真相，不但怒罵了她，還按照冷宮的規(guī)矩讓她挨了十下雞毛撣子。 她沒有做任何解釋，因?yàn)樗罌]有人會聽。這些宮人或許還有調(diào)到別處的機(jī)會，她一個因?yàn)榕c人私通而被皇帝罰入冷宮思過的罪妃，是永遠(yuǎn)都沒有出頭之日的。魏莊有無數(shù)種法子可以讓她生不如死，如果她反抗的話。 在這里，她比最低等的宮人還不如。 因?yàn)樗摹巴祽小?，中午她只分到了一小塊地瓜作為午餐。 下午她的任務(wù)是打掃院子，魏莊到底還是顧著趙德福的面子，中午因?yàn)楫?dāng)著幾個宮人的面，未免自己的威信受損，不得不教訓(xùn)她，下午便安排她一個人做事，算是優(yōu)待了。 只是，這里向來沒有人做全面的打掃，如今讓她一個人全部包下來，比鋤那八百平米的地可重多了。好在魏莊并沒有限定她何時完成，只吩咐她不許偷懶。 忍受著污穢與惡臭，她默默的將垃圾全部掃到一起，然后再想辦法弄到宮外去。八月中下旬，天氣并不是很熱，她卻渾身大汗，額上的汗水滴到了眼中，讓她雙目泛紅，但她仍然沒有停下來休息。 她不能讓自己空閑下來，不愿有時間去想那些人，那些事。 “付明悅，你這個賤.人！”尖利的聲音突然傳來。 回頭一看，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朝她沖了過來，她趕緊往旁邊一讓，那女人轉(zhuǎn)了個身，瞪大雙眼望著她，仿佛要將她吞下肚去。 “你這個賤.人不是很會討好皇上嗎？怎么也會被打入冷宮？哈哈，哈哈！”凄厲的笑聲在耳邊回蕩，付明悅終于認(rèn)出了她。 “貴妃娘娘？”她改口道，“貴太妃……” 此人正是被太上皇打入冷宮的祁芷晴，許久不見，想不到她竟是這樣一副骯臟污穢的模樣，往日的高貴美艷全都不見了。 聽她的口氣，難道她還不知道太上皇已經(jīng)退位，現(xiàn)在的皇帝是秦牧？ 祁芷晴又罵道：“你這個狐貍精！是你勾引了皇上，是你害了本宮的政兒！本宮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她左右看了看，從污水里撿起一根木棒就往付明悅劈去。付明悅往后連退幾步，躲開木棒的襲擊，說道：“貴太妃，你聽我說，如今我們身在冷宮，都是被拋棄的可憐女人，何苦自相殘殺？那些男人根本不配我們付出自己的感情，我們不應(yīng)該再為了他們自苦，好好活下去才對得起自己?！?/br> 她委實(shí)不想與祁芷晴為敵，說到底，祁芷晴不過是個為了兒子的前程籌謀，卻最終失敗的母親罷了。她在后宮生活了二十多年，太上皇對她只有戒備和利用，從來沒有過真心，她只能指望自己的兒子?？上匣室膊幌矚g她的兒子，并不想把皇位傳給他，所以他們才要造反。 與秦牧決裂以后，付明悅對帝王的所謂寵愛更多了幾分不屑，他們要女人全心全意愛他們，卻并不能報以同樣的感情，且以為有了那幾分寵愛，女人便應(yīng)該感恩戴德，安分守己，一切以他們?yōu)樽稹?/br> 可是憑什么呢？感情本就應(yīng)該是互相的。 祁芷晴并不聽她的勸，揮舞著木棒又攻了過來。她有武功，自然能輕易躲開。祁芷晴越是打不著她，便越是煩躁，整個人像發(fā)了瘋一般，仿佛與她有什么血海深仇，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貴太妃，請你冷靜一點(diǎn)！”付明悅多次企圖喚醒她的理智都毫無結(jié)果，祁芷晴大概是因?yàn)樵诶鋵m住了太久，已經(jīng)被這里的環(huán)境逼瘋，如今見到付明悅這個大仇人，竟是一副同歸于盡的架勢。 付明悅自然不能與她同歸于盡，見無論自己說什么她都聽不進(jìn)去，也不再勸，一邊躲一邊去奪她手中的木棒。 糾纏中，祁芷晴突然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渾身不停的抽搐。付明悅一驚，她的樣子很像是犯了羊癲瘋，趕緊將剛奪過來的木棒扔下，俯身去扶她。誰知祁芷晴突然又坐了起來，對著她的眼窩就是狠狠的一拳。 她已經(jīng)有些瘋癲，這一拳力道十足，直打得付明悅眼冒金星。正捂著眼睛，又感覺額頭上一陣劇痛，條件反射的往旁邊一滾，才發(fā)現(xiàn)祁芷晴已經(jīng)將那木棒又撿了起來，剛才她額頭的劇痛便是中了木棒所致。 她不想再跟她糾纏，爬起來便往遠(yuǎn)處跑去，祁芷晴不依不饒的追了上來。 連番大動作終于將宮人引了來，祁芷晴在這里的時間已經(jīng)不短，宮人們頗有對付她的心得，兩個人拿著繩子往她身上一套，左右一拉扯住她的身子，她便動彈不得。另有兩個人拿著棍子往她身上招呼，直打得她哇哇大叫。 付明悅走了回來，見那些人下手毫不留情，心中不忍，說道：“算了吧，別打了，會打死她的?！?/br> 她心中其實(shí)對祁芷晴母子也有幾分愧疚，當(dāng)初就算他們不造反，她也會想辦法逼他們謀反，因?yàn)樗獮榍啬撩C清道路。 其中一個打人的宮人回頭便給了她一棍，罵道：“多管閑事，滾開！” 付明悅沒敢躲，被一棍子打在腰間，頓時疼得蹲下.身去。那人又踢了她幾腳，這才回去繼續(xù)暴打祁芷晴。 直到祁芷晴被打得奄奄一息，兩人才停手，像拖死狗一樣將她拖了回去扔在床上，便徑直離開了。 祁芷晴住的房間陰暗潮濕，比付明悅住的那間差多了。付明悅見她躺在床上直喘粗氣，想倒碗水給她喝，但找來找去都沒找到碗在哪里。只好跑回自己房里，拿了個杯子裝了水，再跑回來，將她扶起來喂水給她喝。 祁芷晴沒有了剛才的彪悍，仿佛一個受傷的小女孩般，嘴里喊著“疼，疼”，伏在她肩膀上嚶嚶的哭了。 “乖，沒事了?！备睹鲪傁窈搴⒆右话愫逯?，心里卻忍不住涌起一股深深的悲涼。 或許，有一天她也會變成祁芷晴這樣，瘋瘋癲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連自己都認(rèn)不出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