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何復(fù)覺得快被白皎那句“是我哪里做得不對嗎”給氣笑了。 “賀子幾歲的時候就得在外面吃苦,那時候你在干嘛呢?賀子冬天挨餓受凍的時候你在哪兒呢????白皎,你說得出來嗎?” 白皎張了張嘴,腦海中隨著何復(fù)的話語翻起回憶。 但也許是因為何復(fù)的語速太快,又或許是何復(fù)這些話給他的打擊太大,白皎順著他的話回憶自己的小時候,卻發(fā)現(xiàn)只有一片空白。 “我......”白皎喃喃自語,“我不知——” “不知道是吧?”何復(fù)打斷他的話,“不知道的話我來告訴你。賀子挨餓的時候你好吃好喝地住在賀子的家里,賀子挨打的時候你被他的父母抱著哄著,賀子生病的時候你快快樂樂地長大,你還問我你哪里不對,白皎,我告訴你,你哪里都不對?!?/br> 白皎的頭隨著何復(fù)的話慢慢低了下去。 頭昏腦脹的感覺又涌了上來,他的五指攥緊,指甲死死抵著手心,但這疼痛感也無法抵消何復(fù)那些讓他無地自容的話。 他無地自容的原因不在于何復(fù),而在于他心底一直隱隱約約知道這些,卻從來沒有深想,直到終于有人當著他的面扯下這塊遮羞布,把事實擺在眼前,他才發(fā)現(xiàn)沒有深想本身就是一種逃避行為。 他為自己的逃避感到可恥,所以安靜地聽著何復(fù)這些尖銳的話,沒有打斷。 何復(fù)越說越上頭,傍晚在上門街的事又在腦海中浮現(xiàn)。 那時宋一青聽了六條說他們找人后把白皎推了出來,嬉皮笑臉的說他們要找的人就在這里。 “還覺得賀子要找的人是你,你有點自知之明吧,你哪里像賀子要找的人,你一個錦衣玉食長大的人怎么和小月亮比,白皎,你要不要點臉啊?” 白皎垂著頭,視線亂晃,看見桌子底下那本不小心被他打落的筆記本翻了開來,那張像賀卡一樣的卡片跳出,上面印著他很熟悉的海珠的校徽。 “初賀哪里比你差?他中考就填報了海市,考上了海珠,因為花銷太大所以才選擇在三中讀,每天放了學(xué)還要當家教賺錢,額外時間還要留出來找人,你以為他真像你看到的那樣悠閑嗎,白皎,你長點——” “你們在說什么?” 房間里的兩人的情緒都很混亂,沒人注意到防盜門開合的聲音,直到臥室門口響起冷淡的嗓音。 白皎的眼神下意識看過去,但卻不敢抬起,只敢看著對面的人的下半身。 白初賀還穿著之前的那身衣服,手里拎著一個小塑料袋,垂在身邊。 塑料袋是實色的,看不清里面裝的是什么,但白皎強迫自己眼睛盯著塑料袋,去琢磨里面的東西是什么,好讓自己從令人難堪的場面中脫離出來。 他怕自己如果不盯著塑料袋,就會忍不住去看白初賀的臉。 白皎不敢看,胡思亂想著白初賀臉上是什么表情,是對何復(fù)說的話表示贊同,還是像平常一樣沒什么表情,叫人看不出情緒。 無論是哪種,都會讓白皎覺得很難受。 視線里的塑料袋動了動,掛在了門把手上,白初賀的聲音響起,“何復(fù),你出來?!?/br> 何復(fù)好像嘟囔了一句什么,走了出去,兩個人的身影從白皎能看見的地方消失。 白皎聽見客廳傳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但聽不出說的是什么,只能聽見何復(fù)的語氣越來越激烈,而白初賀的聲音仍然平靜。 不久,砰地一聲,防盜門被摔上的聲音響起。 腳步聲傳來,白初賀再次出現(xiàn)在門邊,掛在門把手上的塑料袋被拿了下來。 白皎站在原地,腳像生了根似的,一步都動不了,視線里只能看到白初賀一步一步向他走過來。 白皎覺得羞愧,不敢抬頭。 “疹子還癢不癢?”白初賀的聲音很清晰地在耳邊響起。 白皎看見塑料袋被打開,白初賀從袋子里面拿出一小盒沒有標簽的藥膏,“涂點藥?!?/br> 白皎覺得自己眼睛一熱,他趕緊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指腹。 剛才在門外,一片漆黑的時候他沒有想哭,被何復(fù)指著鼻子指責(zé)的時候他沒有想哭,但白初賀簡簡單單的三個字,白皎忽然就覺得自己鼻子酸酸的。 白初賀并沒有問他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衣服撩起來,先涂腰上。” 白皎聽話地卷起下擺,一片雪白纖細的腰露了出來,只是上面平白無故多了幾道紅得很明顯的撓痕,把這截腰襯得更加可憐脆弱。 “過敏了?!卑尊犚姲壮踬R說了一句。 腰上傳來微燙的感覺,是白初賀擠了藥膏在手心里,替他抹了上去。 白皎本以為以白初賀的性格,動作雖然不至于粗暴,但恐怕也不會溫柔到哪去。沒想到輕輕摩擦著自己側(cè)腰的那只手意外地柔和細致,手法比得上經(jīng)常幫他護理舊傷的宋姨。 臥室內(nèi)很安靜,白皎吸了下鼻子,甕聲甕氣道:“初賀哥,你剛才下去買藥啦?” 明知故問,但白初賀沒有不耐煩,“嗯”了一聲。 藥膏的味道傳來,是很濃郁的藥材的清苦香。 白皎又問:“這是什么牌子的藥膏?。俊?/br> 白初賀手指停頓了一瞬間。 剛才下樓去藥店時老板的聲音回響起來。 那家店是家老店,木招牌包了漿,幾乎已經(jīng)是黑色了,一整面墻的中藥柜對面掛著營業(yè)執(zhí)照,穿著馬褂的小老頭和張爺一樣,比記憶里的模樣老了許多,嘴里叼著煙斗幫他拿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