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也不明白他剛才為什么是那種反應(yīng)。

    白初賀問完，他茫然了十幾秒，然后不知道為什么，嘴巴好像不受身體控制，聲音拔高，大聲說了一句“怎么可能！”

    然后白初賀盯了他一會兒，偏過頭去，沒再說話，和之前一樣。

    白皎其實有點懊惱，如果他當(dāng)時不是那個反應(yīng)的話，現(xiàn)在說不定還在車上和白初賀快快樂樂的聊天呢。

    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但白皎模模糊糊之間感覺，自己剛才那個狀態(tài)，和之前宋一青被踩到貓尾巴似的反應(yīng)很像。

    可要說為什么像，他反倒也說不上來什么。

    腦海中好像劃過一瞬間的靈感，但他沒能抓住，只能繼續(xù)迷糊下去。

    他一直天人交戰(zhàn)，在腦袋里面無限聯(lián)想腦補，沒注意到車窗玻璃上的倒影有了一點變化，那雙一直心不在焉的眼睛轉(zhuǎn)了過來，隔著倒影盯著他。

    白初賀沒有出聲，無聲地看著倒影里白皎臉上紛呈的表情。

    一會兒是雙眼發(fā)直，看起來在發(fā)呆。一會兒又抓耳撓腮，苦惱不已?，F(xiàn)在是一臉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多種表情短時間內(nèi)出現(xiàn)在一個人的臉上，本應(yīng)該是個很有意思的事。

    白初賀的睫毛微微動了一下，心里并沒有覺得多么有趣。

    白皎總是有很多小心思，藏也藏不住，心里的情緒與其說是沒有遮掩，不如說是根本不會遮掩，化作各種各樣的表情呈現(xiàn)在臉上。

    是一種和他完全相反的狀態(tài)，只有天真且無憂無慮的人才會這樣。

    但白初賀總隱隱覺得白皎無憂無慮得過了頭。

    白皎的生活并不是完全沒有憂和慮，可這些憂慮似乎從來不會在白皎心里停留太久，就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雖然會泛起一些漣漪，但很快就會消失，一如既往。

    白初賀無法定義這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只是本能地覺得有些不舒服，很難說清為什么。

    一直胡思亂想的白皎終于發(fā)現(xiàn)了車窗上盯著自己的眼神。

    白皎覺得自己脊椎深處竄上來一股激靈勁兒，他忍不住縮了一下，心里冒出點奇怪的不自在的情緒。

    他沒有去深想原因，更吸引他注意力的是白初賀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反光上的人影會有些失真的原因，白皎總感覺白初賀的眼神怪怪的。

    和白初賀平常的眼神不一樣，白初賀現(xiàn)在的眼神看起來有些若有所思，又帶著一些說不清楚的探究，而且看起來有點沉重。

    白皎不太適應(yīng)，頂著這種眼神安靜了很久，雙腿都有點發(fā)僵了，實在忍不住，想開口問白初賀怎么了。

    車已經(jīng)到了嶺北，嶺北有門禁，司機把車停在外面大馬路的邊上，打斷了白皎開口的時機。

    “六十二?！彼緳C笑呵呵地按了下表。

    “好，請等一下?！卑尊ㄏ乱庾R地出聲，低頭拉開自己的書包翻找，剛找到棕褐色的布面小錢包，就聽見“滴”的一聲。

    前排司機的音響里機械女聲，“支付成功?！?/br>
    白初賀收回手機，看了一眼白皎，“下車?！?/br>
    白皎只好把錢包塞了回去，想起白初賀在陰家巷那套溫馨但清簡的房子，心里有點惴惴不安，一路上都沒怎么說話。

    靠近海邊，空氣里都帶著一點細(xì)微的咸濕氣息，白初賀忽然開口，聲音伴隨著海風(fēng)一起吹向白皎。

    “我也姓白，家里也會給我零花錢?！?/br>
    聲音里帶著一點無奈。

    白皎心里有個小人在對手指，“好吧，我怕初賀哥你用錢的地方比較多?！?/br>
    白初賀沒說話，兩個人一起往住宅區(qū)內(nèi)走，一路上白皎又恢復(fù)了之前的狀態(tài)，嘴巴沒怎么停下來過。

    快到白家那一棟時，白皎正在講他上小學(xué)的時候參加文藝匯演的事，白初賀全程出聲的次數(shù)并不多，更多時候是在靜靜地聽白皎說話。

    白皎很會沒話找話，前幾天吃飯的時候和他分享的是快上小學(xué)時的事，如今進(jìn)度已經(jīng)拉到了小學(xué)二年級。

    白初賀懷疑如果回家的路再長一點，他能聽見白皎事無巨細(xì)地把自己的人生一直回憶到和白初賀見面的那天為止。

    白皎講到他們班的詩朗誦最后的獲獎情況，還沒說完，聽見一直很少出聲的白初賀忽然冒出一句話。

    “你之前為什么不生氣？”

    這句話問得沒頭沒腦，白皎懵了一下，沒理解白初賀的意思，“什么時候?。俊?/br>
    問完，他發(fā)現(xiàn)白初賀的腳步慢了些，他輕易就跟上了白初賀的腳步，不像之前邊講邊走時那樣吃力。

    白初賀在溫潤的風(fēng)中偏過頭來，黑發(fā)被風(fēng)吹起，那雙漂亮的睡鳳眼看著白皎，“之前那個男生說你是小矮子的時候?！?/br>
    白皎這才反應(yīng)過來。

    “哦。”白皎應(yīng)了一聲，心里有點納悶，不知道白初賀為什么要這么問，“生什么氣？”

    白初賀沒說話，只是仍舊看著白皎。

    白皎臉上又輕易就露出了和內(nèi)心情緒一致的表情，先是有點迷糊，但這些情緒沒有停留太久。

    迷糊情緒散去，白皎微微糾葛起來的眉眼隨即松開，嘴角揚了起來，眼角眉梢都染上一點快樂的笑意，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耀眼無比。

    白初賀在凝視之余心里想，白皎知不知道自己笑起來就像個暖融融的小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