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個子偏小，雖然不至于比同齡女生矮，但身材并不結實，擠在人群當中，像一片飄搖的樹葉，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淹沒在樹林里，找也找不見。

    白初賀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停留了半晌后挪到退格鍵，按了兩下，刪掉沒發(fā)出去的消息，然后重新打出“不出來”三個字，發(fā)給了牧枚。

    牧枚回了個“ok”，說她正好去和小姐妹出去吃飯。

    白初賀摁滅手機，放進兜里。

    放學時的學生實在太鬧騰了，白皎走在其中，搖搖晃晃，他不知道為什么想起了鳴著汽笛的火車。

    以前白遠和宋琉帶他出遠門時要么是自駕，要么是坐飛機，他沒坐過火車。但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人站在火車上大概也是這種擁擠又搖晃的感覺，他心里甚至已經(jīng)想象出火車上旅客的交談聲，和售貨員推著小車的吆喝聲。

    手機叮咚一聲，吳叔給他發(fā)了消息，問他在哪個門。他剛掏出手機想回一下信息，卻又被互相打鬧的學生撞了一下。

    這一下撞得有點狠，白皎手機沒有拿穩(wěn)，一下子從手里掉下去。

    身后伸出來的另一只手接住，遞到他的面前。

    白皎松了口氣，立刻要轉(zhuǎn)身開口道謝。道謝的話剛開個頭，他還沒來得及看一看是誰幫了他，肩膀就忽然被攬住，隨后被很強勢地帶著穿梭過人群。

    被攬住肩膀后，白皎的第一反應是宋一青，隨后又否認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宋一青一向鬧騰又外向，每次攬住他的時候都是一副撲過來的架勢，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沉穩(wěn)又安靜，強勢但并不粗魯，牢牢地帶著他往人群外走。

    穿梭過人群時，白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自己的外套和攬住自己的人的衣服摩擦的時候，升起一股不易察覺的干凈又簡單的皂香。

    這股味道讓他的心忍不住懸了起來，握著手機的手指局促又不安地揉捏著手機。

    走過人群，穿過校門，直到停在自家的車門前，攬著自己肩膀的手才松開。

    不知道為什么，白皎心里的局促忽然加倍，想往身旁看，但又不好意思往旁邊看，緊張得像個初來乍到的人。

    車窗反光里的人影動了動，白皎終于聽見身旁的人開了口。

    熟悉的聲音傳來，“別往人多的地方走?！?/br>
    白初賀垂眼看著白皎的頭頂，手在看不到的地方不自覺繃緊，壓低聲音道：“別走丟?！?/br>
    第44章

    車上的氣氛比早上來學校時還要安靜。

    連覺得自己已經(jīng)習慣這兩個小孩之間陰晴不定的氣氛的吳叔也忍不住頻頻看后視鏡。

    早上來的時候，白初賀話雖然很少，但至少還有個小話癆白皎在。但現(xiàn)在從學校返程回家的路上，連白皎都不怎么吭聲了。

    白皎一上車就把書包摘下來，老老實實地抱在懷里，隔著夾層能摸到里面裝好的書本，讓他想起上午發(fā)下來的月考試卷。

    一路無言，到了車庫下車后，吳叔才聽見這兩個小祖宗發(fā)出點聲音。

    但也就是白初賀在白皎下車的時候扶了下車門，白皎低著頭說了聲謝謝，白初賀嗯了一聲，僅此而已。

    白皎覺得自己已經(jīng)開始捉摸不透白初賀的情緒了，雖然白初賀一開始就不是那種能讓人輕易看出情緒的人。

    放學時白初賀的舉動一度讓他以為兩個人又恢復到了正常關系，但白初賀對他說了一句“別走丟”后，就又沉默下來。和上午時的沉默不同，他這一次沉默更像是陷入了什么回憶之中。

    白皎想了很久，才想到白初賀會冒出這么一句，大概是想到了小月亮。

    白初賀對他偶然的照顧，大概也是因為小月亮的緣故。

    這個認知讓白皎覺得心里悶悶的，他不知道這是出于哪一種情緒，但一路上都沒怎么說話。

    秋天天氣多變，下車時天空已經(jīng)開始飄下小雨點。等兩個人進入家里時，雨勢已經(jīng)隱隱約約有變大的跡象。

    門廳里很安靜，吳叔陪他們一起回去，告訴他們宋琉和白遠今天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忙，要晚一點回來。宋姨也去幫忙，家里應該只有兩個阿姨和李天心在。

    白皎換了鞋，沒有聽見熟悉的哈氣聲，還沒站好就開口問了一句，“小狗呢？”

    吳叔只負責開車，不清楚這些。阿姨一邊接過白皎和白初賀的外套，一邊笑道：“應該是李天心帶出去洗澡了，她下午走的時候給我提了一嘴。你們先去吃飯，一會兒飯涼了?！?/br>
    白皎點點頭。

    飯桌上，宋琉和白遠不在，一貫會cao心他們的宋姨也不在，白皎和白初賀面對面坐著，桌子上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這種安靜讓白皎覺得很難受，周遭雖然有細微的動靜，可氣氛冷淡不已，又讓他想起他之前做的那個夢。

    夢里，他一個人在餐廳里等著白初賀，也是這樣安靜又沉重的氣氛。

    他已經(jīng)好久都沒有想起那個夢了。

    白皎想開口說些什么，可心情有些微沉，到最后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一邊吃著自己的飯，一邊余光看見白初賀放下碗筷，和阿姨說了一聲，起身離開上樓。

    白皎把嘴里的飯咽下去，覺得香香軟軟的大米飯都沒了味道。

    白皎吃飯的速度有些慢，宋琉從小就教他吃飯細嚼慢咽，導致他養(yǎng)成了吃飯寧慢不急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