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也就他抬手這一瞬間的功夫,貼著他背后的那扇鐵門沒有受到任何阻力,最終慢慢合攏,發(fā)出沉悶但并不明顯的一聲響。 白皎縮回手,手指中躺著那片枯葉,葉片的部分已經(jīng)全部干枯碎裂了,只剩下一根同樣脆弱,但仍舊堅強的脈絡(luò)。 白皎的大腦有些混亂,他不知道是因為白初賀剛才那個深得像海一樣的眼神,還是因為自己思考問題時紛雜交錯的內(nèi)心。 他捏著那根葉柄,輕輕地捻著,轉(zhuǎn)了轉(zhuǎn)。 他覺得他現(xiàn)在能思考的、應(yīng)該思考的東西有很多,但他整個人的注意力卻不受控制地集中在手里的這片只剩下脈絡(luò)的葉子上。 也許是有意識的逃避行為,白皎避開剛才那些令他想不清楚的問題,心里慢慢想著。 這片葉子已經(jīng)枯萎至此,脆弱無比,連輕輕一碰就能讓它化作齏粉,卻能夠頂著秋天不算太過溫和的晚風(fēng),慢悠悠地從樹梢來到他身上。 它是怎樣頂住夜風(fēng)摧殘,來到他身邊的呢? 白皎將剩下的葉片脈絡(luò)捏在手心里,他的體溫還算溫和,他覺得他能用自己的體溫再救一救僅剩的這一點殘余。 他手心握起來后就慢慢地透出一點薄薄的濕意,干枯的脈絡(luò)被重新浸潤,慢慢有了一點韌性。 距離白初賀離開并沒有過去多久,可能也只是一片葉子落下來的時間。 白皎按下指紋鎖時模模糊糊地想,如果換作平常,他一定會在白初賀轉(zhuǎn)身離開時開口叫住他??墒莿偛挪恢罏槭裁?,他在白初賀轉(zhuǎn)身時保持著緘默,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覺得他應(yīng)該叫住他的,可是潛意識作祟,又在告訴他,不要輕易開這個口。 直到推開家里的大門,踩在玄關(guān)上時,白皎也還是沒能想明白。 推開門的一瞬間,家里明亮又溫暖的淺米色燈光從門縫里溢出,將他包裹在光線下。熟悉又柔和的光逐漸讓白皎慢慢回過神,吹散了剛才在門口時心里那些不同于往常的情緒,讓白皎逐漸鎮(zhèn)靜下來,不再為那些想不明白的東西過多煩惱。 “回來啦?!彼我坛霈F(xiàn)在玄關(guān)盡頭,沖他招手,“快換鞋進來吃飯?!?/br> 飯桌上坐著平常一樣笑吟吟的宋琉與斯文溫和的白遠(yuǎn),白初賀坐在白皎旁邊,和往常一樣動著筷子。 這頓飯和從前并沒有什么不同之處,可口的飯菜,柔和的燈光,雖然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仍然對他溫柔的家人。 白皎卻覺得有種沉悶感。 他也和往常一樣動著筷子夾菜,聽著宋琉和白遠(yuǎn)和他們閑聊,聊到他和白初賀身上時,白初賀也會像平常那樣雖然不算熱情但及時給著回應(yīng)。 白皎甚至還會偏頭和白初賀說話,白初賀也并沒有不理他。 “你們倆怎么又是一起回來的呀,難道小皎下午去學(xué)校了?” 白皎搖搖頭,“我沒去,出門散心的時候正好碰上初賀哥了,我們倆還看了夕陽呢,是吧初賀哥?!?/br> 白皎彎著眼睛,滿臉開心笑意,轉(zhuǎn)頭去看白初賀。 白初賀點頭,“對?!?/br> “是嗎。”宋琉和白遠(yuǎn)的眼神明顯有點驚喜和安心,“挺好的,有哥哥看著你,我放心?!?/br> 白皎調(diào)皮地笑了笑,即便是低頭夾菜的時候,笑意仍然掛在臉上。 可心里的那股沉悶感卻始終揮之不去,白皎覺得自己一切都很正常,情緒也不像在淺灘的時候起伏不平,他能夠很認(rèn)真地聽身邊人說話,然后給出適當(dāng)?shù)幕貞?yīng),聽見有意思的東西也覺得有趣,很自然地笑起來。 一切都和平常一樣,一切都沒有發(fā)生變化。 可在說說笑笑的時候,他卻覺得自己好像被套上了一個玻璃罩,他站在外面,看著那個玻璃罩里談笑自如的自己。 宋琉和白遠(yuǎn)在給他們說公司里的一些小八卦,很有趣,但聲音仿佛也被罩在了玻璃罩里一般,傳到白皎耳朵里后仍然清楚,卻好像不夠真實,像被加工過一樣。 白皎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的這種感覺,他覺得自己在聽旁人說話,也確實聽清了旁人在說什么。但那些字句被他聽到了耳朵里,卻沒有進入到內(nèi)心。 他那些笑容仿佛都是習(xí)慣性調(diào)整露出的,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精密的機器人,能夠根據(jù)不同場合及時做出最恰當(dāng)?shù)姆磻?yīng),但那些反應(yīng)都是編程設(shè)定好的,并不是他自然流露的。 他站在玻璃罩外,看著里面的自己,滿心迷茫困惑。 他到底怎么了,這不是他平常的狀態(tài)。 好難受,他不想一直停留在這種狀態(tài)里,他想打破那層玻璃罩,他不想像現(xiàn)在這樣,內(nèi)心混沌地生活著。 他為什么突然變成這樣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些像隔著一層紗的聲音里,忽然出現(xiàn)一道極其清晰的動靜,透過那層玻璃罩,以最真實的模樣被白皎的耳朵捕捉住。 是凳子腿輕輕摩擦過地板的聲音。 白皎身旁的白初賀端著碗站起來,“我吃完了,你們慢慢吃?!?/br> “不再多吃點嗎,晚上別餓著?!彼瘟痍P(guān)心地問了一句。 白初賀搖頭,“沒事,我吃飽了?!?/br> “行?!卑走h(yuǎn)道,“碗就放這兒就行,一會兒阿姨會收,你上去學(xué)習(xí)吧?!?/br> “好。”白初賀把碗放下,和宋姨說了兩句話,起身離開。 桌上除了白皎以外的另外三人并沒有察覺到異樣,白初賀一向都是飯桌上最先吃完的人,倒不是因為白初賀吃得少,而是另外三個人都喜歡吃完飯坐著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