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賀哥，你是不是在躲我？”

    白皎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句，幾乎是從嗓子眼里擠出來的，句尾發(fā)飄。

    “初賀哥，你還在聽嗎？”

    白初賀的聲音在耳旁的聽筒里響起，“嗯，我在聽?！?/br>
    白皎喉嚨滑動了一下，仿佛咽了下東西，“你是不是又嫌我煩了，是不是討厭我了，不然為什么要躲我??？”

    之前他問出的問題，白初賀還沒有給出回復(fù)，但白皎心里已經(jīng)認定了白初賀在躲他的事實。

    那頭的白初賀卻忽然反問了一句，“白皎，你為什么覺得我在躲你？”

    “因為...”白皎不知道怎么說，抵著門板的額角蹭了蹭，頭發(fā)被蹭的發(fā)出一點沙沙聲。

    白初賀仿佛早就料到了他笨嘴拙舌的回答，“我不是和之前一樣嗎？你為什么會這么覺得？”

    “不一樣！”白皎聽見這句，急沖沖地反駁了一下，隨后聲音又低了下去，像是夢囈，“不一樣的，不一樣了......”

    “什么？”

    “你之前出門上學(xué)的時候會等我?！卑尊ê鋈幌氲搅嗽撛趺慈ソ忉?，慢慢地說了起來，“就算我系鞋帶有點慢，你也會站在門口等著，等我換好鞋后才出去?！?/br>
    就像貼的結(jié)結(jié)實實的貼紙忽然被撬起了一角，只要有一點松動，就能慢慢越撕越大，將里面的東西全都露出來。

    白皎一開始講得還有些磕磕絆絆，但吐出第一句后，思緒慢慢越來越順，說出的話也越來越流暢，一股腦說了一堆，仿佛要把之前那些用力壓在心里不知道怎么說的情緒全部傾倒出來。

    “坐車的時候，要是路上顛，你還會扶著我。”白皎吸了下鼻子，“在學(xué)校的時候，你還會問我吃沒吃早飯?！?/br>
    他越說越多，沒有注意到自己嘴上說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瑣事，聽起來十分無厘頭。

    “以前放學(xué)的時候，人多了你還會幫我擋著。結(jié)果才過了幾天，你都不愿意等我了，我叫你你都不理我。”

    “之前吃早飯的時候，我以為你沒起床，還想讓阿姨幫你熱著早餐，結(jié)果宋姨跟我說你早就走了?！?/br>
    “你之前還夸我有建筑方面的天分，你還答應(yīng)我說要一起考大學(xué)，你都忘了，你那天晚上還對著我笑呢?！?/br>
    白皎每說完一句話就會停頓一下，擔(dān)心白初賀沒有聽到，等白初賀“嗯”了一聲之后，他才接著說下去。

    他說了一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于提到他昨晚最糾結(jié)的事情，“而且...而且你都不愿意給我講題了！”

    那頭的白初賀問，“我什么時候不愿意給你講題了？”

    白皎空著的手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好讓自己穩(wěn)住情緒，深呼吸了一口氣后才繼續(xù)說，“你昨天不是給我下了兩個app讓我自己搜題嗎，難道不是因為你不愿意親自給我講題嗎？”

    白初賀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但我沒說不給你講題，你有不會的題一樣可以問我?！?/br>
    “可你說讓我在微信上問你！”白皎的聲音一下子提高，變得有些大聲，“你說讓我實在不會再問你，可是我們就隔著一道墻，我為什么不能直接到隔壁來問你，為什么一定要在相鄰的兩間臥室里發(fā)微信？”

    他說完，怕白初賀又清清冷冷地詭辯，直接一錘定音.

    “我很笨，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但我就是覺得不對，我感覺到了，你不能騙我，你就是在躲我，你不想跟我接觸，也不想跟我說話了。”

    白皎說完，終于忍不住，用手背使勁兒蹭了下眼睛，努力憋著，沒發(fā)出一點聲音。

    過了很久很久，白初賀才開口解釋。

    “不是不想給你講題，你要養(yǎng)成自己主動思考的習(xí)慣，才能更好地把那些題目要考的東西記在心里，光是我給你講沒有用，我不可能在你每次遇到難題的時候都在你身邊?！?/br>
    “為什么不可能？”白皎覺得自己搞不懂白初賀在說什么，“我們不是就住在一起嗎？”

    白初賀的呼吸又變得沉重了起來，聽起來就像安靜地呼了一口氣。

    “是，我們現(xiàn)在是住在一起，但之后呢？”

    白皎覺得自己越來越困惑，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但為什么從白初賀的口中說出來，就好像變得十分沉重呢？

    “之后我們不是要一起考大學(xué)嗎，考上了大學(xué)我們還是在同一個學(xué)校，還是可以走讀住在一起啊?！?/br>
    “然后呢？”白初賀的聲音冷情又沉重，在話筒里反問著，“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呢？還住在一起嗎？等你談了戀愛也住在一起嗎？你不結(jié)婚生子嗎？你結(jié)婚生子以后呢，還能和我住在一起嗎？”

    白初賀的聲音并不激烈，但語氣開始逐漸變得和之前的白皎很像，仿佛此刻兩個人對換了一下，之前是白皎在詰問白初賀，而現(xiàn)在是白初賀在詰問他。

    白皎覺得自己被問得措手不及，丟盔卸甲，“那，那是很久之后的事——”

    “不久了，白皎，你十七歲了，你班上的一些同學(xué)已經(jīng)在談戀愛，甚至有些已經(jīng)有婚約了。”

    白皎的聲音磕磕巴巴的，“他們，他們談他們的，我又沒談，而且我也沒有婚約，我也沒想過以后結(jié)婚的事，我——”

    白皎覺得很迷茫，此刻心里的迷茫全部聚集在一起，他這十七年的人生似乎第一次產(chǎn)生如此迷茫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