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對，就是這個，我老記不住?！贝髴c摸摸腦袋，也不說話了。

    一直以來，他們都以為白皎失憶是因為過去發(fā)了高燒，身體原因才導(dǎo)致了如今的結(jié)果。

    可從痘子的話里聽起來，卻好像不是這樣。

    大慶看了眼白初賀，嘴里沒聲地匝巴了兩下，還是沒有出聲。

    聽痘子的說法，白皎的失憶似乎是自發(fā)的行為。

    他似乎在那些難過的日子里，為了能夠讓自己堅持下去，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記憶一點一點抹掉，忘記了過去所有的歡聲笑語，還有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大慶想不出來那么小的孩子，是遭受了多大的罪，才會發(fā)生這么匪夷所思的變化。

    他想起白初賀對他說過，說覺得白皎有種奇怪的能力，他的大腦里像是有個過濾器，會過濾掉一切不愉快不美好的東西，只給自己留下美好的回憶。

    大慶那時候聽了很難受，按這么說，那豈不是再說他們小時候在一起的時光對白皎來說也痛苦不已。

    但如今想來，大慶覺得不對。

    他記不住那些專業(yè)名詞，也不懂那些官方說法，只記得這是人的一種本能，為了保護(hù)自己不受到傷害，記憶會有意識地去美化，甚至淡卻一些東西。

    大慶忍不住想起白皎平常毫無芥蒂的笑臉。

    可白皎忘記這些卻不是為了保護(hù)自己，而是為了保護(hù)白初賀。

    回病房的路上，他們遇見了白皎的主治醫(yī)師，大慶連忙打了個招呼攔下，想問問醫(yī)生白皎現(xiàn)在的身體情況有沒有什么特別要注意的。

    “倒是沒什么特別需要注意的?！贬t(yī)生沉吟了一下，“不過應(yīng)激之后的人情緒會很敏感，可能會有很多刁鉆的要求，或者變得很嬌氣，家屬盡量包容就好?！?/br>
    “當(dāng)然，當(dāng)然。”大慶連連點頭，心里嘆了口氣。

    白皎該是個多懂事的小孩啊，即便是變得更加嬌氣一些，也只不過是要了個本子和筆，除此之外，從來沒再麻煩過其他人。

    “哎，狗兒?！贝髴c受不了白初賀這么沉悶的模樣，忍不住和白初賀搭話，“你剛才聽痘子說了沒有？”

    白初賀沒有出聲，大慶也不管他有沒有在聽，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那時候痘子和皎兒總打架，他也和皎兒一樣喜歡那些小玩意兒，總想要過來，然后和皎兒鬧成一團(tuán)，最后你再去把他們拉開。”

    大慶懷念地瞇起眼睛。

    “剛才痘子聊這些的時候，我還嗆他，我說還不是你太兇了，總愛搶人東西，要么就是主動去惹別人，要不然皎兒那么乖那么小一孩子，怎么會跟你搶起來。”

    大慶以為白初賀沒在聽，沒想到白初賀忽然出聲，“然后呢，他說什么？”

    大慶捧腹大笑起來，笑著笑著，臉上的表情又變得悵然。

    “他罵我歪心眼，說我眼瘸，問我小月亮哪兒乖了，還身體不好，他說他看小月亮身體好的很。”大慶說，“我就也樂了，我說這是怎么個說法，他才告訴我那些?！?/br>
    “哪些？”白初賀問他。

    大慶悠悠然說著，“他說他印象里的小月亮可一點兒都不乖，他那時候其實是想和小月亮一起玩的，也饞那口可樂，就問皎兒能不能給他嘗嘗。誰知道人皎兒倒挺護(hù)食，立馬往懷里一揣。他眼睛又大，一睜大就跟瞪人似的，痘子雖然小也要臉，臉上掛不住，就罵罵咧咧起來。”

    說是罵人，其實小孩子沒什么詞匯量，罵起人都是學(xué)的大人那一套，拾人牙慧地說了一通，先說小月亮是個短命秧子，再說大慶是個哈巴狗，最后說白初賀是個有娘生沒娘養(yǎng)的。

    “然后啊?！贝髴c憋不住，又樂了兩聲，“他說一開始小月亮還沒什么反應(yīng)，就跟沒聽懂似的，然后他就順桿子往下爬，一個一個罵，罵到咱們的時候，小月亮一下子眼睛一瞪，可樂都不要了，悶著頭就往痘子那兒沖，兜手就是一拳，給痘子砸蒙了都?！?/br>
    “他說的是白皎？”白初賀皺起眉來。

    “對?！贝髴c繼續(xù)樂著，“他一開始說我眼瘸，我還以為他就是想嗆我，沒想到他是真的很不理解咱們?yōu)槭裁从X得皎兒又小又弱，他說皎兒生氣起來那種沖上來的勁兒，可沒比你好多少。”

    大慶這話還算說的委婉，痘子的原話是“悶著頭一沖那狗勁兒，和狗兒一模一樣，肯定是狗兒教的?！?/br>
    大慶當(dāng)時聽完后，吃了一驚，有種整個人都被震撼到的感覺。

    一直以來，小月亮在他和白初賀的記憶里是孱弱的代名詞，身體不好，脾氣軟和，見了誰都笑，小時候的大慶和白初賀還曾經(jīng)擔(dān)心過小月亮這樣，太容易被人欺負(fù)。

    沒想到，別說太容易被欺負(fù)，在痘子這種當(dāng)時有名的皮猴嘴里，小月亮竟然是個很不好惹的棘手小孩。

    “我是真沒想到。不過之前看見皎兒在s大真生氣起來那架勢，你別說，還跟痘子說的真的一模一樣。本來一開始我就覺得皎兒像小月亮，這下好了，我確定皎兒骨子里面有些東西可從來沒變過?！?/br>
    “...嗯?！闭撕芫弥螅壮踬R才應(yīng)了一聲。

    “所以狗兒，你看。”大慶的笑意慢慢放平，“其實他也不是我們以為的那么脆弱，在別人眼里，他是個很堅強(qiáng)，甚至讓人覺得不好惹的孩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