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再裝啦 第84節(jié)
“之前追我的時候怎么不見你這么說?!” “老子都查過血了!你親戚家孩子發(fā)囊親子鑒定和你確為父子關系?!你騙鬼呢!”李帷清聲嘶力竭。 程晚看見她蹲坐在地上,一貫高高束起的發(fā)散成一團,地面一片狼藉,她無意摸到塊碎花瓶瓷片,隱隱想往手上割。 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程晚還沒來得及感知到心痛,眼淚就控制不住從臉頰劃過。 她剛要沖上去搶過李女士手上的碎瓷片,腳下卻陷進一片濕濘的泥潭。 新買的白鞋踩在花園雨后潮濕松軟的土地上,鞋頭陷進去一截,側沿也被染得臟兮兮。 臟得好快。 “程晚?!?/br> 清冽嗓音被劇烈運動后的沙啞感隱藏,周北洛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從身后傳來。 被叫住的女生背脊忽地像爬上兩層螞蟻般酥痛,程晚說不出什么滋味,緊握的拳卻緩緩松了。 她看見李帷清手中的瓷片被搶走仍舊癱坐在地板,她爸從前門奪門而出,兩人都沒注意到果樹后的她。 “程早早。” 周北洛的嗓音從沒這么溫柔過,他壓著喉腔中的顫意,背后攥著拳,忍得指節(jié)都掐紅。 “父母之間的事情不是我們可以管的,現(xiàn)在我們太小了,等之后——” “之后什么?”女生倏地抬眸,眼底全是冷漠。 任放說得挺對的,感情也就那么回事,相愛厭棄周而復始,以后自然也不會好的。 她不想被人描述一個美好的以后,然后再次被現(xiàn)實打垮。 “之后,”周北洛視線清雋,眸色澄凈透徹,少年的承諾像根銀針,落在四下皆靜的地面擲地有聲,“我保護你?!?/br> 心臟涼得像塊冰,程晚忽地笑了。 她聲音很小,轉頭看他,語氣輕描淡寫:“周北洛,你在可憐我嗎?” 小少爺是生活在蜜罐里的,程晚甚至想不到他的生活有什么困難,頻頻被夸贊的成績,見之不忘的外表,優(yōu)渥和睦的家庭…… 他爸爸mama應該不會半夜從一層爬到三層吵架,也應該不會在同一個商場身邊都帶著不同的人約會,然后撞到,開始旁若無人地爭吵。 原生家庭像一把鈍刀,時時刻刻都在打磨人的性格, 她被關在琉璃罩中,生氣發(fā)怒從來都是無聲的,周北洛那么張揚耀眼,為什么會想和她扯上關系。 原本直升的國際高中沒念成,她昨晚從書房外路過,聽到周叔叔熬夜點燈還在安排他寒假出國的夏令營,說是不想讓他落下口語。 程晚真的很討厭當別人累贅包的感覺。 “我沒有可憐你,”周北洛嗓子啞了,少年附身彎腰,眉眼一片深沉的黑,嗓音都透著無措。 “你不要哭了好不好?!?/br> 拭淚的手指在半空被打掉,眼眶被淚水擠得發(fā)脹,果樹密集的枝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程晚回頭看了眼家里地板上的一片狼藉,又轉過頭來。 抬眸直視上周北洛的眼睛,程晚姿態(tài)平靜,甚至還帶了絲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釋然。 她能感覺到少年汪洋般浩蕩海水的雙眸,在聽見她的話后把海水瞬間凝結成冰川。 “周北洛,我們很熟嗎?” 程晚仰頭,面上掛著嘲諷的笑,“我以為你知道,我很討厭你的事情?!?/br> “別再跟著我。” 第69章 倒帶 一直以來,周北洛都不太能摸清程晚的想法。 就像他表面對程晚不溫不火,實際卻想得快瘋了。 他對她的真實想法只能靠外在表現(xiàn)的一些東西來推測,比如她偶爾也會對他笑,比如她有時候撞到他的失神,他還以為會有那么一刻,他在程晚眼中是不一樣的。 起碼不會像表現(xiàn)的那么討厭他, 但這次,周北洛望著程晚的眼,好像真的從里面找到一絲厭惡。 在她眼中,他是打擾她和她現(xiàn)任關系的多余者,是看到她丑態(tài)之后要避之不及的普通同學。 人的胸口為什么沒有一顆顯示屏,如果在她對他惡語相向的時候,他的胸口led屏滾動著一排“我好喜歡你,不要這樣對我”的話,程晚會不會說得更婉轉些。 有鄰居家小狗被阿姨牽著繩子蹦跳在柏油路上,晃著尾巴要往兩人的方向鉆,腳下的泥濘軟得像是要把人拉下去。 發(fā)梢濕得發(fā)黑,周北洛渾身繃緊了,他半邊身子隱在果樹枯白枝椏中,頓了好久才平靜出聲。 “好,我明白了。” “對不起,一直讓你反感。” - 程晚自認為當不了救贖文的主角,她自尊心太強,做不了被別人拽一把,靠別人力量站起來的弱勢方。 所以不管周北洛剛才說的話是真是假,是真誠還是一時興起,她都聽不進去,滿心只有剛才父母在別墅內針鋒相對的畫面。 裝番茄醬的玻璃瓶碎成幾塊,濃稠的醬被腳印踩得到處都是,餐桌上常放的花瓶砸裂了刻著她身高成長線的墻壁。 李帷清癱坐在地上,看見她時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瞳孔震顫了瞬,隨后眼神陷入一片荒蕪。 她嚅了嚅唇,像是要解釋什么,但五秒過后又是一陣更大的崩潰。 程晚被她抱著哭了好一會,松開時肩膀都是濕的,她整理完家,臨走被塞了幾百塊錢。 純白色鞋子不過半天就被染得發(fā)黃,程晚走出院門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半空懸掛的夕陽。 剛洗過的臉還是濕漉漉的,她腳步很空,穿過綠化帶剛要走,突然看見后花園果樹枝上也搭了幾張紙幣。 紅色的幾張, 在周北洛剛才站過的方向。 …… 出門時走的急,穿得衣服有些少了,口袋中的紙幣貼著褲子硌得腿有些痛,程晚去便利店換了零錢坐上了返程的公交。 李女士那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她不能在那添亂。 手指沿著朋友圈向下滑,程晚想到之前好像有朋友發(fā)過奶茶店兼職的工作,雖然現(xiàn)在家里很亂她幫不上忙,但或許可以減少自己的需求。還有周阿姨幫她買的那雙鞋和周北洛今天放在樹杈上的錢…… 側臉被兩行柏樹干枯枝椏投下斑駁淡影,程晚又想到些什么,打開了手機相冊。 照片并列排著,一張張劃下。 她本來是想順著找一下爸爸去年在國外給她買的古董八音盒圖片,掛在二手交易軟件上賣掉。 但貼在屏幕上的手指不知為何軟了下來,連向下滑動的力氣都沒有。 垂下的視線直直打在半年前他們一家去露營的三人合照上,上午強忍的情緒像是有了條導火索,倏地爆發(fā)出來,程晚瞬間泣不成聲。 從前的晚歸和推脫都有了具體化的原因, 她真的搞不懂為什么爸爸需要兩個家庭。 是不是因為她是女生。 嗚咽聲梗在喉嚨,悶得胸腔發(fā)顫,女生放在腿上的手機突然篤篤震動起來。 是漫漫。 她接聽后沒有先出聲。 “晚晚,你現(xiàn)在心情怎么樣?” 趙多漫語氣有些試探。 程晚手指攥緊,像是被觸及到一條隱秘的線,她用紙巾擦干凈眼淚,聲音嗡聲嗡氣:“挺好的,怎么了?” “我聽你聲音怎么這么悶。” 趙多漫覺察到一絲不對,但瞬間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次學生幫忙閱卷也是臨時通知的,她家離學校近,所以被叫去幫忙,來的學生和程晚關系都沒有她親密,按道理不會走漏風聲。 程晚盯著手掌的白色紙團,慢騰騰趴了下去,“只是有些感冒,沒事的?!?/br> “好嘛,嚇我一跳,那我現(xiàn)在告訴你一個事情,你不要難過哦。” “我被叫去幫忙閱卷,無意看見了電腦上你的分數(shù),你數(shù)學只考了70分!我靠,數(shù)學老師要約談你家長,我勸你私下聯(lián)系下數(shù)學老師求求情吧?!?/br> 程晚沒講過她家里的事情,但明眼人都能看個七七八八,若是家庭關系好的,有事沒事都會提起我爸,我媽類似的字眼,但程晚卻一次都沒有。 被叫家長對她來說應該挺難受的。 神情照舊沉默,程晚像被掏空了情緒,她頓了一會,小聲回了句知道了隨后掛斷通話。 公交站牌就在小區(qū)門口,夕陽落得與地面平行,天色漸漸暗下來,女生手掌和小臂都不同程度地麻起來,她甩了甩發(fā)脹的胳膊,去便利店買了瓶低度果酒,走進小區(qū),找了個長椅坐下來。 剛才和周北洛鬧得有點僵。 她當時腦子亂成一片,幾乎是不受控制的。 現(xiàn)階段她寄住在他家,其實不該鬧得這么難看的,周北洛對她沒什么惡意,周阿姨也是絕對的好人。 如果要叫家長的話,可不可以讓周阿姨去。 300ml的果酒不知何時就見了底,程晚不太會喝酒,現(xiàn)在四肢都軟的不行,腦子繁亂的事情終于得空靜下來,瞳孔發(fā)散得失焦,等到再集中時,眼前突然多了個高大的身影。 周北洛的骨架好漂亮。 程晚第一時間居然想到這個。 “怎么不回去吃飯?!鄙倌甑皖^注視著她,像是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 “我……”口齒含糊不清,程晚腦?;煦?,隨口胡謅了個理由,“我忘記門牌號了?!?/br> “手機給你發(fā)了?!?/br> 黝黑視線看了她兩秒又移開,周北洛拎過她放在長椅上的空酒瓶,沒做任何表態(tài)地扔到旁邊垃圾桶,隨后幫忙抓起她可能會遺忘的手機。 似乎是存在某種效應,程晚的鎖屏忽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