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雪升溫 第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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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冥冥中有所感應的原因,就在她探頭去看的時候恰好和坐在第一排的傅庭肆撞上了視線。 這人今日穿了套冰藍色的刺繡西裝,塞在胸口的手帕隱約能看見一丁點用同色系絲線手工縫制的星河,襯得越發(fā)儒雅氣質(zhì)。 她垂眼自上而下掃了遍自己,和傅庭肆同系列的及踝禮服長裙上滿是星光閃閃的流蘇,在燈光下顯得尤為閃耀奪目。 倒計時結束的這一刻,秀場內(nèi)漸漸暗了下來,射燈打下來時舞臺兩邊的蘆葦草開始隨風飄蕩起來,cybele設計展新晉作品“重獲新生”緩慢登臺。 服飾的所有花紋皆由陶青梧用炫彩的絲線手工縫制,繁復又不失精致,是陶青梧熬了好幾個通宵耐心打磨出來的。 眾多時尚人本對葉識檐大力推薦的這位新晉設計師不抱任何希望,這會兒紛紛都被吸引走了所有的注意力,忍不住暗暗感慨對于色彩的把控確實不輸許多老牌設計師。 傅庭肆同樣看得專注,他清晰記得樣衣出來的那一刻,陶青梧攀著他的后頸欣喜到跳起來的模樣。 他當時實在好奇,問了句,“為什么要叫‘重獲新生’?” 這人扭捏了會兒,才一鼓作氣告訴了他。 她說:“mama出事后,舅舅就離開了京市,我一度以為我是所有人的累贅,可你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出現(xiàn)了,和我淋了同一場大雨。后來看到你因為我遭人非議,我又覺得自己是你順遂人生中的污點。我從來沒想過你會認真,也沒敢奢望能重新和你在一起??涩F(xiàn)如今,辜負mama的人已經(jīng)得到了懲罰,舅舅也在濱城遇到了能夠相伴一生的人,還有此時此刻在我面前的你,這樣算不算是一種新生?” 不消片刻,他迅速拉回了自己的思緒,開始認真見證著陶青梧手中每一件代表“新生”的作品一一展出。 秀展很快接近尾聲,在最后一位模特離開展臺后燈光連續(xù)變幻了好幾次,一直等在臺側的陶青梧緩步邁入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個秀展。 致謝的話還未說出口,場內(nèi)突然陷入黑暗,僅能聽見座下喧鬧的聲音。 陶青梧怔在原地,一時有些手足無措,手中的話筒更是被切斷了電源。 忽地,滅了半刻的大屏幕亮了起來,讓她不自覺地回頭去看,那上面開始滾動播放的畫面讓她瞳孔驟縮。 怎么會? 她往后踉蹌了下,為什么mama的產(chǎn)檢報告會出現(xiàn)在上面?為什么她和陶衍安的親子鑒定也會出現(xiàn)在上面? 一時之間,許多伴隨著詫異和鄙夷的字眼一字不落地鉆入她的耳中,“私生女”、“小三”、“插足”...... 陶青梧心口一緊,呼吸不暢,在眾多鎂光燈亮起時,本就熬了好幾個大夜的她頓覺頭暈目眩,開始直直地往前栽去。 隱約間,她好像看見傅庭肆奔上了展臺,將她攬入懷中的那一刻,那讓她倍感心安的木質(zhì)花香徹底包圍了她。 傅庭肆雙目赤紅,在抱住她以后身形都在跟著微微顫抖,說出的話因為紊亂的氣息有些口齒不清。 “陶青梧,陶青梧......” 第63章 get 63 晚八點, 正是老式居民樓里最熱鬧的時刻。 穿過經(jīng)歲月洗禮變得斑駁不堪的胡同,一間間緊閉著門窗的房屋內(nèi)傳來喧鬧和嬉笑聲,而最讓人忍不住駐足的是時不時會從里飄散出來的飯菜香味,煙火氣息很濃重。 陶青梧收好雨傘, 前腳剛邁入門廊, 后腳就接到了蘇崢要晚歸的電話。 收線后, 她連續(xù)咳嗽了好幾聲,帶亮了頭頂?shù)穆暱責簟?/br> 隱約間,隔著幾十級臺階,陶青梧看見了上面半掩著的防盜門,昏黃的光線從里投了出來, 連帶著還有刀具滾過砧板的聲響。 她身形一頓,不敢多耽擱徑直跑上了樓, 側身邁入玄關的那一刻, 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憑著熟悉的穿著和外形, 陶青梧下一秒就猜到了那人是誰,挎在肩上的單肩包滑落在地面上。 她伸出手去抓, 生怕再晚幾秒那身影會徹底消失, 直接扯開了嗓子大喊:“媽,mama, 你別走......” 漸漸地, 幻想和現(xiàn)實徹底混為一談, 撲鼻而來的馨香和油煙味互相充斥著所有感官。 陶青梧懸在半空中的手忽而落入同樣溫熱的掌心,久違的安全感讓她稍稍鎮(zhèn)定了些。 可是為什么?mama為什么不理她? 她難掩悲痛的神色, 腳下不停, 還在朝著那處靠近,嘴上不停喃喃著:“mama, mama......” 終是撈了個空,她按捺不住,哭出了聲,撕心裂肺。 意識越發(fā)迷離,溫和的聲音難以抑制變得急促起來,似是為了喚醒她還會輕微晃動著她的肩,“青梧,青梧......” 半晌,她猛地起身,眸子半闔著,帶著哭腔,“媽!” 那種悵然所失的感覺讓她幾近崩潰,她半攥著拳頭,抬頭的時候慢悠悠地掀開了眼。 寬敞的病房內(nèi),不遠處落地窗前的窗簾只拉了一半,泄進來一點點晨光,所到之處都像披了層薄薄的金紗。 陶青梧想要抬手揉一下疲乏的眼睛,后知后覺手背上留了留置針,動作時隱約還有點痛意。 視線一轉,她看見床邊一直握著自己左手的大掌,憑著觸感能感覺到那指腹上面的薄繭,讓她不自覺地想要去看對方是誰。 四目相接,她再度落淚,傾身鉆入面前這人的懷抱,從夢境中還未抽離出來的心悸讓她呼吸霎時亂了,“舅舅,我夢到mama了,她離我那么近,可我不管多努力叫她,她都不理我。她是不是生我氣了?是不是怪我做了許多錯事?” 蘇崢心疼地蹙了下眉,右手隔著她披散在身后的長發(fā)輕撫著她的后背,語氣沉重了好幾分,“青梧,別多想,你mama怎么可能舍得不理你,那都是夢,是假的?!?/br> 似是怕眼前的蘇崢也是幻境,陶青梧將雙臂收攏了些,啜泣聲還在持續(xù)性地響起。 設計展上發(fā)生的事故還是讓她后怕,她不免有些自責。 葉識檐給了她那么好的機會,卻被她給毀了。 而且這是cybele在國內(nèi)起步的第一個展,竟因為她的私事弄得一團烏糟。 她完全不敢想象網(wǎng)絡上已經(jīng)發(fā)酵成多么離譜的樣子,罵她無所謂,可她不想無辜的人被她所牽連。 有些事情總是要面對的,陶青梧從蘇崢的懷抱中撤開身子,雙手在四周摸索著,“手機呢?我的手機呢?” “青梧,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你不要擔心,都已經(jīng)處理好了?!碧K崢幫她穩(wěn)住顫抖的身形,頗為鄭重地安撫著她。 陶青梧有片刻怔神,眼底的情緒讓人猜不透,只朦朧間有茫然透出,“解決了?怎么解決的?” 她反應過來,開始環(huán)顧四周尋找傅庭肆的身影。 蘇崢猜出了她這一番神態(tài)和動作為何如此反常,笑了下,掌心輕覆在她略有濕意的頰邊,“傅董出去接電話了,很快就會回來。” 她了然地點了點頭,而后用懵懂的眼神望著面前的人,“舅舅,我一直沒敢告訴你。其實陶氏......” 打算道明實情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截斷,蘇崢長嘆一聲,幫她整理了下散在肩頭的長發(fā),“我都知道。其實舅舅跟你一樣,從不覺得陶家無辜,只是比起你,舅舅很懦弱,從來沒想過去討個公道?!?/br> 見她雙唇翕張,蘇崢搖了搖頭,打消了她妄想著否認的念頭,又道,“青梧,你知道你mama給你取這個名字的用意是什么嗎?” “她一直都覺得你是獨一無二的,更不希望你被人世間的污穢所絆,所以我說她怎么可能舍得不理你。你不管做什么,她都會原諒你?!?/br> 陶青梧眼睫耷下,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以前,周圍有不少人會聚在一起討論自己名字的來源和含義,她本著好奇心有去網(wǎng)絡搜索過。 網(wǎng)頁跳轉出來的第一條是一首頗有意境的詩詞,她從上往下瀏覽了好幾遍。 那時候不懂事,為了使自己的名字更大氣易懂些,她不止將整首背誦了下來,就連釋義都牢記在了心里。 ——銀床淅瀝青梧老,屧粉秋蛩掃。 她一直以為mama是想念爸爸才特地給她取了這個名字,以至于后來知曉那些隱秘的事情后,她一度有些反感自己的名字,替mama覺得不值。 原來是她悟錯了意思。 陶青梧眼眶紅著,一時間又哭又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mama是愛我的,我看到了她留給我的那封信,還有那枚戒指。她剛剛只是沒看到我,不是故意不理我的。” 蘇崢不由皺眉,眼角不可避免地也跟著變得濕潤。 猶記得當初陶衍安威脅他,他為了自己的前途想也沒想就答應了,殊不知自己的決定有多么自私。 如果那時他再堅定一點,或許現(xiàn)如今的這些事就都不會發(fā)生。 邪不壓正,這么淺顯的道理陶青梧都懂,他卻膽小到選擇了置身事外,將陶青梧推至漩渦之中。 但好在一切都來得及。 現(xiàn)如今網(wǎng)絡時代,陶青梧參加設計展的事情他一早就知道了,只是沒想到他緊趕慢趕回到京市,剛到會展中心的門口收到的卻是秀展中止的消息。 寬敞的會展廣場被圍得水泄不通,從周圍記者的只言片語中,他很輕易就聽見了秀場內(nèi)事故的詳情。 腦內(nèi)的弦霎時繃緊,他摸出手機看到的就是幾分鐘前娛樂新聞的推送,觸進去后每一條的下面都附帶著動態(tài)圖。 最中間的那張就是陶青梧眼前一黑往前栽倒的圖片。 他攥著手機的那只手,乃至整只手臂都在跟著發(fā)抖,撥出去的電話一直未有人接聽,心跳的節(jié)奏幾乎跟彩鈴的鼓點同一頻率。 蘇崢完全不敢回憶自己昨晚是如何磕磕絆絆地邁入醫(yī)院的,病床上那纖瘦到孱弱的身板讓他的愧疚和自責無處安放。 也就是那一刻,他后知后覺自己以往有多偽善,口口聲聲說jiejie和陶青梧不是自己的拖油瓶,實則內(nèi)心早就不厭其煩。 他沉浸在紛亂的思緒中,直到溫熱的指腹輕柔地拭過他眼角的淚才堪堪回神,忙不迭從軟椅上起身,含糊不清說了句,“我去叫醫(yī)生過來?!?/br> 陶青梧頷首,很小聲地應了下來。 她盤腿坐著,慢悠悠地拽著被角將自己徹底包裹起來,開始在心里琢磨方才蘇崢那短瞬的慌亂究竟是何意思,是不是被她嚇到了。 如此過了小半晌,醫(yī)生沒來,蘇崢也沒回來。 她掀開被子,右腳剛剛趿上拖鞋,房門就從外邊拉開了,進來的是風塵仆仆趕來的傅庭肆,身后還跟著一臉嚴肅的林秘書。 “要拿什么?我?guī)湍??!备低ニ裂杆脔獾剿拿媲埃浑p大掌扶在她的肩頭。 她微不可察地搖了下頭,緩緩往后撤了下身,將自己的一雙手塞入那慢慢滑落下來的掌心中,“你去哪里了?怎么這么久?!?/br> “回了趟公司,感覺怎么樣?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點東西?鶴叔剛送來不久?!彼嫔湘?zhèn)定,實則心里早就兵荒馬亂,昨晚秀展上的畫面仿若還在腦海中瘋狂閃過。 陶青梧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弄得有些苦笑不得。 她清晰記得失去意識前那朝她狂奔而來的高大身影,還有顫著音調(diào)的呼喚聲,想必被她嚇得不輕,所以到現(xiàn)在都還心慌。 “我沒事。就是因為秀展神經(jīng)太緊繃了,又加上熬了好幾個大夜,所以有些沒撐住?!彼频L輕地彎了彎唇,拽著他坐在了床邊。 見狀,傅庭肆心里的不安才稍稍緩解,只是下一秒他又開始憂心面前的人會不會被網(wǎng)絡的輿論所侵擾。 事出突然,雖然當時他就打電話給林秘書調(diào)動公司公關部去解決,可無奈秀場內(nèi)除卻各大媒體人,還有許多工作人員。 經(jīng)過協(xié)調(diào),不少都被攔了下來,但保不齊會有漏網(wǎng)之魚,定會為了吸引眼球添油加醋亂寫一通。 他靜靜地凝著她,指尖劃過她的耳廓,把鬢邊的碎發(fā)挽至耳后,好不容易措好的詞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靜了短瞬,陶青梧顫了下眼睫,手背蹭過頰邊未干的淚痕,茫然地問了句:“我舅舅為什么會來?” 思忖了下,她不記得自己有告訴過蘇崢設計展的事情。 剛才她受情緒影響,完全來不及思考蘇崢為何會突然回來,又為何會知道她在醫(yī)院的事情。 “他打電話給你的時候就在會展中心門口?!彼院喴赓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