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要多大的委屈,才要在池禮面前哭一場呢? “一些家里的事情?!背囟Y含混著說過,只感慨,“這么一想,咱們也挺好,咱們那么小的時候就認(rèn)識了,這么多年許多事情都彼此分享!” 池禮甚至可以說,他們彼此之間沒有秘密。 他向后靠去:“多好呀,就是這樣才好呢,不然沒有一個這種程度的好朋友,人豈不是就要被憋死了?” 池禮的聲音清澈悅耳,像是冷泉水珠,透亮地滴進(jìn)湖泊。 可這么好聽的聲音,也還是叫言扶腦子有些亂。 他把帽繩的頭從帽檐口位置的洞里揪出來,拎起衛(wèi)衣調(diào)整了幾下,把兩邊的帽繩拽得一樣長。 他做完了這些,才回身。 言扶瞧見池禮坐在他們一起撿回來的椅子上,后仰著,凳子的后兩條腿支撐在地面上,前面兩條腿懸著。 池禮支著長腿抵著地面,晃悠兩下,看著天花板發(fā)呆。 他在想什么? 想委屈到哭出來的程薄霽嗎? 程薄霽長得多好看啊,大眼睛,哭起來沒準(zhǔn)是那種瓊瑤式的落淚,一大顆眼淚滾下來,碎開的時候和鉆石一樣。 程薄霽人也很好……真的。 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想著他不就好了嗎?和言扶在一起的時候,只想著言扶不行嗎? 和言扶在一起的時候,也想著程薄霽,那言扶心里有些憋悶酸澀,也不是言扶小氣,對嗎? 言扶想說點什么。別想程薄霽了,或者你很喜歡看人哭嗎,之類的話。 可叫他說話,是太難的事情了,零碎的詞語渾濁在腦殼里,堆壓在喉嚨口,呼嚕了兩下,難以成句,又被別的心思散開去了。 于是,他最后只是說:“沒吃完的柚子,我都剝好了,裹著保鮮膜放在冰箱里了。” 池禮歪著頭,盯著他。 池禮突然嚴(yán)肅地叫他的名字:“言扶?!?/br> 他問:“你剛剛想說的,就是這個嗎?” 言扶抬起眸子,和他對上眼神,又移開目光,只肯看向他脖頸的位置。他連他的臉都不正眼去瞧,他剛剛想說的,除了柚子,還能是什么呢? 池禮見他默認(rèn),微微擰著一點眉毛。 真是,怪死了。言扶一向是,很怪的小孩。 - 程薄霽那邊,他也恍恍惚惚的。 他抱著柚子回去了,回到了階梯教室,繼續(xù)去聽法學(xué)院組織的講座。 可任由臺上的教授怎么鞭辟入里地講物權(quán)法,他都坐在那里,把那顆大柚子抱在腿上,下巴擱置在桌面上,眼神空空地發(fā)呆。 旁邊一起來的朋友見到了,難免打趣他。 “怎么了?剛出去一趟,拿了個柚子,現(xiàn)在就連聽講座都聽不進(jìn)去了?”朋友嘖嘖嘖了幾聲,“什么事這么叫你放空???池禮答應(yīng)你了,還是你親到池禮了?” 都沒有。 程薄霽有點羞赧的郁郁。都沒有,結(jié)果他就已經(jīng)在這里傻乎乎地發(fā)呆了,才最叫人郁悶了。 追求,沒被答應(yīng),甚至人家根本不知道這是追求。親,自然也沒親到,他反而被形容是地皮菜。 地皮菜,聽這個名字都要了綠茶的命了。 如果一定要被形容是什么植物,他怎么就不可以是普羅旺斯薰衣草或者是格拉斯玫瑰呢?他怎么就是地皮菜,怎么就土土的? 聽起來不漂亮不柔弱,聽起來是滿地爬著長出奇跡的灰禿禿。 ……從來沒人這么和程薄霽說過,從來沒有人這么形容過他。 他和池禮說他悲慘的童年,說他卑劣的內(nèi)里和幽白的靈魂,說他倉皇的命運底色,其實是想騙池禮對他好些,想問池禮要些憐愛。 畢竟有了憐,后面的愛也不遠(yuǎn)了。 池禮的確對他好些了,可他不哀戚他的童年。 他只是贊美他, 池禮贊美他可以在惡劣的環(huán)境里生長,可以在一場雨后壯大。池禮夸他堅韌,又祝他偉大。 池禮赤誠又迷人,偏偏他恍然無覺,于是真心無關(guān)曖昧,便難得又珍貴。 程薄霽抱著柚子,低頭瞧了瞧它。它果皮厚厚的,敲起來像冬瓜,圓鼓鼓的討人喜歡。 沒見過cao著騙炮的心思過來,被哄了一句地皮菜,就高高興興回去的。 可程薄霽現(xiàn)在,就是有點高高興興的。他接電話時候的那種自我厭惡的感覺,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部消散了。 畢竟對于地皮菜來說,那些叫他煩惱的,都是些石頭瓦礫和暴雨,都會過去。 “池禮……他真的好特別啊?!背瘫§V喃喃這么說。 朋友一聽,也自然很是贊同:“當(dāng)然!池禮就是特別的漂亮,嘖,那種漂亮勁兒,看一眼都叫人感慨,哇這一輩子值了,現(xiàn)實生活里見到這種美人!” 他咋咋呼呼的,說的話卻是實話。 現(xiàn)實里瞧見這種程度的大美人,沖擊力不是一般的大,池禮人都走了,大家都還愣在原地恍恍惚惚呢。 程薄霽聽朋友這么夸池禮,他贊同,可又嘴硬,驀地心底就生出幾分不滿:“也沒那么夸張?!?/br> 朋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什么叫沒那么夸張,你瞎了?你長著眼睛就知道他多好看啊?!?/br> 的確,池禮的確就是那么漂亮,但可不可以……別老是圍繞著池禮的臉說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