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爸爸為什么不要他？他爸爸好奇怪呀！”

    “這有什么奇怪的，你會想要你不喜歡的東西嗎，他爸爸不喜歡他所以才不要他的唄?！?/br>
    “那他的爸爸為什么不喜歡他呀？”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童言無忌的交談聲充斥在課間的教室內(nèi)，溫有衾幼小的身體隱隱發(fā)抖，他把頭埋得很低，眼睛死死閉住，好像這樣就聽不到那些話了。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聽到?jīng)]有！”

    肩膀上忽然又傳來一陣蠻橫的力道，挨著墻壁的肩胛骨隱隱作痛。

    關(guān)子昂見他不吭聲，怒不可遏地再度上前推搡了一把，趾高氣昂地宣誓著主權(quán)。

    “你要就找你自己的爸爸去，不許來搶我的。 ”

    溫有衾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他拼命的忍住了，放緩聲音，努力跟關(guān)子昂講道理。

    “子昂弟弟，他是我們的爸爸呀?！?/br>
    “你不許這么喊我??！”

    關(guān)子昂卻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立即炸毛，怒斥道：“我才沒有你這樣的哥哥，而且！他是我的爸爸，不是你的！”

    溫有衾聞言，難過地低下了頭。

    小學(xué)的課間休息時間很短，不多時上課鈴便響了，前面看戲的同學(xué)們陸陸續(xù)續(xù)轉(zhuǎn)身坐好，關(guān)子昂也該回班了。

    但在離開之前，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順手拿起旁邊擺在桌上的課本，用力丟在溫有衾身上。

    溫有衾猝不及防，被迎面砸到臉上，鋒利的紙張劃破了臉頰。

    “我剛剛已經(jīng)警告過你了，再讓我聽到你喊他爸爸，見你一次我打你一次。”

    關(guān)子昂撂下狠話，隨后和他的兩個小跟班一起離開了教室。

    只留溫有衾看著墜落在地面上的書本，片刻后緩緩蹲下。

    默默將書本撿起來還給它的主人，然后在同學(xué)不帶惡意卻又充滿攻擊性的討論中，無言地走回到座位上。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但從這天起，關(guān)子昂的話就像是在他心里種下了一顆小種子，每看到關(guān)晟望一次，就生根發(fā)芽一寸，等到回過神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他早已自己將自己劃分了出去，游離到了家庭之外。

    “生日快樂！”

    飄遠的思緒被驟然變黑的環(huán)境拉回，溫有衾慢半拍才意識到是關(guān)子昂把蠟燭吹滅了。

    旁邊響起一陣掌聲，溫有衾也下意識拍動手掌，關(guān)晟望走到玄關(guān)處去將燈打開。

    霎時明亮的環(huán)境讓他眼睛瞇起，一段時間后才逐漸適應(yīng)了光亮，睜開眼睛。

    下一秒，就聽關(guān)晟望驚訝出聲，看著自己腳下，詫異問道：

    “有衾，你怎么光著腳？”

    順著他目光看去，應(yīng)文靜這才想起來，幾個月前她在家里大掃除時丟掉了溫有衾穿了很久的舊拖鞋，但由于溫有衾一年到頭就回來一次，她很快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后了，一直忘記給他準(zhǔn)備新拖鞋，直到現(xiàn)在才想起來。

    她訕笑著跟溫有衾解釋了一句，終于在今天晚上第一次看向大兒子：

    “我今天晚上就去買，你現(xiàn)在先穿回自己的鞋吧?！?/br>
    自己的鞋踩過樓下的泥地，鞋底全是泥點子，自然不可能穿它進屋的。

    溫有衾擺了擺手，溫聲道：“不用了，我鞋子臟，別踩臟了地。反正今天天氣不冷，光腳也很舒服?！?/br>
    應(yīng)文靜見他這么說，也就沒再多說別的，重新將目光投向桌上的生日蛋糕。

    然而一直沒有吭聲的關(guān)子昂卻突然轉(zhuǎn)身離開，等再次回來時，手里多了一雙拖鞋。

    “這是我洗澡穿的，不嫌棄的話......你先將就一下吧。”

    他將拖鞋放到溫有衾腳邊，低聲說道。

    十六歲的少年個頭正是竄得最快的時候，關(guān)子昂已經(jīng)差不多趕上溫有衾的身高了，兩人平視時，完全能夠?qū)ι涎凵瘛?/br>
    但他卻始終保持著低頭的姿勢，回避著不去看溫有衾的目光，走向盥洗臺洗完手，回到餐桌上開始切蛋糕。

    拖鞋是很普通的灰色，沒有其余一丁點的裝飾，溫有衾垂眸看了半晌，最終還是穿了進去。

    將蛋糕一次分給應(yīng)文靜和關(guān)晟望，關(guān)晟望拿著塑料刀片的手不明顯地頓了頓，他看了一眼溫有衾，隨即手腕翻轉(zhuǎn)，將蛋糕上那塊寫有“生日蛋糕”的牌子分給了溫有衾。

    溫有衾目光盯著那塊巧克力牌，這是他小時候一直渴望卻從來沒有得到過的。

    唇邊那點始終若隱若現(xiàn)的弧度淡了下去，他沉默一會兒，卻到底沒說什么，一言不發(fā)地接過了蛋糕，疏離又禮貌地道了句謝。

    關(guān)晟望見兒子主動將蛋糕上最具有象征意義的巧克力給了溫有衾，欣慰地笑了起來。

    “子昂確實是長大了，都懂得禮讓了。還記得小時候給你倆買蛋糕事，每回都爭著要吃這個巧克力，好幾次都差點大打出手，你倆應(yīng)該沒有忘記吧？”

    或許人上了一定歲數(shù)就會不斷回憶年輕時發(fā)生過的事情，關(guān)晟望回憶著他們兄弟二人打打鬧鬧的小時候，眼眸滿含懷念。

    “天天打鬧的兩個小朋友，一眨眼長得比我還高了?！?/br>
    與父親滿懷追憶的感慨不同，關(guān)子昂卻感覺像是一場對他的鞭尸。

    他沒有說話，沉默不語地捏著塑料刀片，默默為自己切下最后一塊蛋糕。

    倒是溫有衾平淡地接過話茬，附和著輕笑一聲，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