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節(jié)
白晏臨見狀,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女人是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東風(fēng),另一人不知是誰,但他身上穿著府中小廝的服飾。 東風(fēng)“啊”地驚叫一聲,急忙扯住衣領(lǐng)蓋住身上的痕跡,可她蓋得掉痕跡,卻抹滅不了兩人此時的模樣,便是瞎子都能看出她們臉上的心虛和惶恐。 尤其那小廝至今還提著褲子,身上散發(fā)出濃重的味道,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什么情況。 二人竟幕天席地,無媒茍合。 小廝滿頭大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公子饒命,公子饒命,是她!”他頓了頓,仿佛想到什么,一雙眼睛亮得驚人,指向東風(fēng),信誓旦旦地說:“是東風(fēng)她勾引我,我才會做出這種糊涂事,是她!” 東風(fēng)一怔,不可置信地看著變臉更像是變了一個人的心上人,只覺身下的地面冰冷到了刺骨的地步,一陣心灰意冷,接著便是憤怒。 她知道這是什么重罪,被主子發(fā)現(xiàn),別說一頓板子,就算命都可以保不??! 偏偏小廝還在不斷推卸責(zé)任。 一聲一聲毫無情意的職責(zé)令她咬緊牙關(guān),反駁道:“是你!明明是你勾引我,我被你騙了我認栽,但是你也不能活!” 不然,以她夫人院子里的二等丫鬟的身份,雖然不如南風(fēng)jiejie那般得臉,怎么著也會有樁好姻緣,說不定還能得到主子青眼,得了更好的前途造化,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丟盡了臉! 她絕望地想,昌國公府都容不下自己了,反正她已經(jīng)沒有好出路,不如臨死前拉個墊背的! 于是,東風(fēng)一雙淬了毒灌滿恨意的眼睛死死盯緊小廝:“公子,就是他!他先引誘我!” 說著竟彪悍地沖過去,像只發(fā)狂的母獅子,留著的指甲此時派上大用場,只一下,就撓得他滿臉血跡,鮮血淋淋。 狗咬狗的戲碼白晏臨并不感興趣,他的目的是兩人背后之人,他瞥了眼下屬,說道:“查一查他們是否受人指示!” “是!” 方才狗咬狗的倆人都被帶走,一瞬間,四周完全靜寂下來,靜謐得有過分。 他轉(zhuǎn)身去找白皎:“沒事了,出來吧。” 白皎點點頭,滿眼信賴地看著他。 白晏臨:“這就是無媒茍合的下場,女子婚嫁一定要慎重。” 白皎壓住翹起的嘴角,怎么聽不出他在給叢云上眼藥,抿了抿唇,說:“哥哥說的是?!?/br> 白晏臨見她這樣,不由一陣泄氣,不過他絕不會放棄,深邃悠遠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臨別時,白皎突然回頭看他,見他立在原地,一直看著自己,臉上漾起的笑容一怔,小聲說:“明天見?!?/br> 白晏臨心頭一陣悸動,凝望她纖細的背影,前所未有地期待起來,輕聲低喃:“明天見?!?/br>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第二日王姝要帶女兒出門,去京城郊外時思寺還愿。 還要從白皎出事提起,當(dāng)初王夫人求神拜佛,只愿女兒安然無恙,如今白皎平安歸來,無論此事是不是真的,她都要去還愿。 父母為子女計之深遠,一丁點兒傷害到女兒的可能她都不愿發(fā)生。 清晨,安排好的馬車便在昌國公府等待。 王姝和白皎盛裝打扮出來時,昌國公也在門前,不過他并不去,今日有事不能離開。 一匹高頭大馬上,正是傲然而立的白晏臨,風(fēng)姿絕世,昌國公移開視線,看向自家夫人,眉心不禁皺了起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夫人不知何時與他生疏起來,看吧,即便現(xiàn)在,她也沒向他投來一個眼神。 王姝正和女兒說說笑笑,神色輕松自然,儼然將他拋之腦后。 忽然,一道聲音響起,正是昌國公,他憂慮道:“夫人,時思寺在京郊,要不要多備些護衛(wèi)?” 王姝輕飄飄瞥了眼,唇畔掛著疏離的笑,她作為當(dāng)家主母,儀態(tài)萬方,樣樣都好,唯獨,眼底沒有絲毫情意:“老爺多慮了,有晏臨在,他武藝高強,況且,侍衛(wèi)太多也招人眼球?!?/br> 她三言兩語堵回來,眼皮也不抬道:“老爺多保重?!?/br> 生疏的話讓他呼吸一滯,本能地有些不安,事情不該是這樣,視線在她平靜的臉上轉(zhuǎn)了一圈,白英奇忍不住說:“夫人,我——” 他忽然生出幾分后悔,后悔自己不應(yīng)該瞞著她,眼中也多了幾分真情實意,可這一切落在王夫人眼里,只能讓她勾起諷刺的笑。 她頭也不抬地撩開轎簾,坐上馬車,垂下的轎簾遮住了她的視線,更似一道銀河,分開兩人。 白皎在身后,正好將親娘神色收入眼底,不禁眉頭微皺,才跟著進去。 她進去時,見她神色平靜,似一汪收斂的湖水,白皎也沒放心,本能覺得她并不開心,于是湊過去,拈起一塊桂花糕,軟糯酥軟。 “娘,你吃?!?/br> 她心思純凈,笑意盈盈,王夫人怎么看不出她的目的,溫柔地輕撫女兒發(fā)頂,她笑得溫柔又慈愛:“皎皎別擔(dān)心,我很好?!?/br> 白皎:“可是我剛才看見——” 王姝神色恬靜:“那么多年過去了,我早就該放下了?!?/br> 她一直覺得是白晏臨破壞了自己的家庭,可到今天她才真正看清楚,造成一切的罪魁禍?zhǔn)?,是白英奇?/br> 他辜負了她的真心。 她從來沒有做錯什么,是他的心變了,男人一變心,她做什么都是錯的。 她告訴女兒:“皎皎,千萬不要把一顆心全放在男人身上,愛人先愛己?!?/br> 白皎點頭,看著她清澈明媚的眼,王夫人又生出些許后悔,她還太小,或許連情愛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想,這次不止去還愿,還要再為她祈愿,愿佛祖保佑,她的女兒萬萬不能像她一樣,她一定要得遇良人,美滿一生。 不久后,馬車抵達時思寺。 時思寺在京郊,是許多達官貴人燒香拜佛的地方,因前主持清一大師而聞名,即便如此清一大師卸去主持之位,閉門謝客,時思寺仍舊香火鼎盛。 如王夫人這樣身份尊貴的香客,由現(xiàn)任住持親自接待,前往大雄寶殿上香。 母親要還愿,白皎就守在在一邊百無聊賴地等著,忽然動作一滯,目光直直射向殿們瞥一道白衣縹緲的身影飛快掠過。 白皎怔住,不由得多看幾眼,什么都沒有,她甚至懷疑是自己眼花,可是她視力明明很好,不然也不能百步穿楊,百發(fā)百中呀。 王姝見她出神,垂眸笑了笑,心頭一陣發(fā)軟,她還是個孩子呢。 “皎皎?!?/br> 白皎回神:“娘?” 王姝笑著說:“聽聞時思寺風(fēng)景不錯,娘親還有其他事,無法陪你,我見你也耐不住性子,不如出去吧,讓丫鬟陪著你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這段時間一直待在家里,一定悶壞了?!?/br> 白皎正對上她慈愛的目光,乖巧道:“我知道了,娘親?!?/br> 與此同時,寺廟后面。 一顆粗壯的銀杏樹下,白眉白須的老和尚與人下棋,白衣人手持黑子,一子落下后,老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是貧僧輸了?!?/br> 小和尚不解地撓撓頭,睜大眼睛,師父怎么這么說,明明師父要贏了! 小和尚年紀(jì)輕輕,心里瞞不住話,便說出來。 老和尚,也就是清一大師聞言搖頭:“非也非也,施主早已料到老和尚會走這一步?!彼f著看向男人,白衣勝雪,云冠墨發(fā),遮天蔽日的銀杏樹投射下萬道金光,環(huán)繞周身,更襯得他仙姿絕逸。 一陣風(fēng)吹過,金色葉片簌簌落下。 他神色平淡,好似御座上的神佛一般,無悲無喜。 老和尚收回視線,低眉垂目,目光落在棋盤上,心中更加驚嘆,多少年前,他追隨師父,也是這樣晴好的天氣,這是這顆銀杏樹下,也是這樣年輕俊美的青年與師父下棋。 師父輸了。 幾十年后,他已是遲暮之年的老人,對面之人,卻仍如當(dāng)年一般年輕俊美。 “阿彌陀佛?!彼盍艘宦暦鹛枴?/br> 叢云溫和一笑,撂下棋子,黑棋墜在棋盤上,發(fā)出“啪嗒”一聲。 “既然如此,我也該離開了?!?/br> 他灑脫轉(zhuǎn)身,棋局早已被他拋之腦后,好似想起什么,眼底無端端漾起十二萬分柔情。 …… “小姐,小姐您慢點!”丫鬟止不住地喘氣,腳下如有千斤之重,根本追不上她,一邊惶急地看著她越來越遠的身影,急得恨不得飛過去。 “你回去休息,我來照顧皎皎。” 一道沉穩(wěn)的男聲忽然響起,毫無防備的丫鬟嚇了一跳,隨即看清來人,喜色漫上眼底:“公子!” 大公子與小姐關(guān)系極好,且公子是習(xí)武之人,一定能保護小姐,但是,她遲疑地說:“夫人要我們照顧小姐……” 白晏臨神色不變,繼續(xù)道:“你們現(xiàn)在也追不上她,越往上,山路越崎嶇不平,放心,有我在皎皎身邊護著,一定不會讓她出事。” “多謝大公子!”丫鬟們其實也是強撐,實在是她們家小姐體力太好,根本追不上。 說完再去看他,人已經(jīng)消失不見,幾人面面相覷,片刻后,互相攙扶著下山。 這邊,白皎滿心好奇,聽說時思寺有飛云瀑之后,她就一心向來看看,還沒靠近,便聽到巨大轟鳴聲,可惜被厚重山壁遮擋,根本看不清楚。 “皎皎。” 白晏臨主動發(fā)出聲音,讓白皎知道他在這里。 白皎動作一滯,回頭看他,一陣風(fēng)掠過,吹起白衣如雪,映著滿眼蒼翠,好似山間靈動非凡的精魅。 白晏臨呼吸一滯,目光深陷在她身上。 白皎指著不遠處垂下的飛流,宛若一道白煉,隔著極遠都能感覺到幽暗的涼意,水汽氤氳,宏偉壯觀的瀑布使人心境開闊,銀白的水瀑如銀河直墜而下,落入下方的水潭里,形成一片清澈見底的溪流。 白皎朝他笑了起來,雙手放在嘴巴上,做成喇叭狀,喊道:“哥,你怎么過來了?” 白晏臨見她灑脫肆意的動作,不禁眉頭微蹙:“皎皎,山路崎嶇,小心腳下。” 他說著快步追去,忽地停下動作。 一身白衣的男人像是突然出現(xiàn),叢云笑意溫潤:“真巧?!?/br> 白皎眼睛發(fā)亮,三兩步走到他身邊,沒回答,臉頰卻像是被粉霞染紅了。 不遠處,白晏臨神色陰沉,黝黑暗沉的眼眸盯著兩人。 見鬼,他是怎么冒出來的! 白皎想要靠近點,于是動了動,沒想到因為離瀑布很近,山路也染上水汽,生長著許多濕滑幽綠的苔蘚,她一腳踩了上去,瞬間失去平衡。 強勁有力的手臂如鐵鉤般攬住她的腰肢,男人溫和的聲音自頭頂響起:“你沒事吧?” 白皎搖搖頭,正對上他含笑的眼,狹長的鳳眸神秘又深邃,端得是風(fēng)流無雙。 這一幕落在某人眼里,簡直礙眼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