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原地，嗅到一絲灼熱的味道。這很不正常，現(xiàn)在是冬末春初，他所在的地方更是陰冷潮濕的地下室，灼熱是從哪里來的？

    腳步聲傳來，回聲來自四面八方。他迅速轉(zhuǎn)動身體，想要準(zhǔn)確把握聲音的來處。

    “陳警官?！币坏离y以辨別男女的聲音傳來，非常陌生，陳爭確認(rèn)自己從不曾和有這種嗓音的人有過交集。

    鐵柵欄的另一側(cè)，一道人影出現(xiàn)，但并未靠近鐵柵欄，中間似乎還隔著一條深不見底的地溝。

    陳爭聚精會神地看去，來人面目模糊，但從身形判斷，似乎是個女人，身高在一米六左右，短發(fā)，右腿有輕微殘疾。

    “你是誰？”陳爭問。

    女人往前幾步，手中提著的電筒抬起來，照在自己的面容上。電筒的光慘白刺眼，將她那張平平無奇的臉照得如同破舊的白紙。她咧著凄慘的笑，眼睛瞪得奇大無比，眼白多得堪稱恐怖。

    任何人看到這樣一張“鬼臉”，都會心頭一震。

    “你是……”陳爭忽然在記憶深處搜尋到一絲熟悉感。

    女人的嘴咧得更大，仿佛下一秒下半張臉就要被撕開，雌雄難辨的沙啞聲音再次從她口中傳出，“原來你還記得我啊，優(yōu)秀的陳警官。那你還記得我的哥哥嗎？當(dāng)年他就是在這樣的地方，被你一把火燒死！”

    陳爭說：“曹昧?！?/br>
    他想起來了，眼前這個和厲鬼沒有兩樣的女人叫做曹昧，當(dāng)年入獄服刑時還是個不到十八歲的女孩。

    他估算有誤，原以為這陣子跟蹤他的人和“量天尺”有關(guān)，原來不是，找上門來的是他過去的“仇家”！

    陳爭已經(jīng)料想到接下來可能發(fā)生什么，這是和當(dāng)年的火災(zāi)現(xiàn)場非常相似的地下室，沿途布滿易燃的干草干柴，退路已經(jīng)被截斷，往前似乎也沒有什么出路。曹昧想要在這里燒死他，為她那在火海中被活活燒死的哥哥報仇。

    陳爭告誡自己冷靜下來，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時間，等待孔兵的救援。在下到地下室之前，他留下了足夠多的痕跡，不是完全沒有逃生的可能。

    “曹壽的死與我無關(guān)?！标悹幍卣f，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正陷入何等危急的局面。

    果然，曹昧激動得目眥欲獵，手上的電筒“咚”一聲撞在對面的鐵柵欄上，“你還在撒謊！你本來可以救他！你就是想要他死！你是故意的！”

    “火是曹壽自己放的，他不僅想燒死我和我的隊(duì)友，還想燒死那些被他鎖起來的孩子?！标悹幚淅涞囟⒅苊恋难劬Γ斑@些孩子里，就包括你?！?/br>
    “你放屁！”曹昧激動道：“我是他meimei，是他唯一的親人，他永遠(yuǎn)不會害我！他本來根本不會鎖住他們，是你們，都是因?yàn)槟銈兎且J入老樓，他擔(dān)心孩子們亂跑，被你們誤傷，才會將他們鎖起來！”

    陳爭發(fā)出一聲諷刺的笑，很輕，但激烈地撕扯著曹昧的神經(jīng)，“現(xiàn)在還在說這種話，你已經(jīng)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孩了，坐了那么多年的牢，出來還覺得曹壽是好人？你們都是為生活所迫，不得不犯罪？那被你們傷害的人才是罪人？”

    曹昧發(fā)出一聲不似人的怪叫，鐵柵欄被她搖晃得嘎吱作響。陳爭摸到了槍，思索這些生銹的鐵柵欄能不能強(qiáng)行破開。

    “別費(fèi)心機(jī)了陳警官?！辈苊凉中ζ饋?，“今天你一定會死在這里?！?/br>
    “被燒死嗎？”陳爭瞄準(zhǔn)曹昧，“你覺得是火燒起來更快，還是子彈更快？”

    曹昧搖頭，“沒用的，就算你現(xiàn)在打死我，也已經(jīng)遲了?！蔽⑷醯幕鸸庠谒砗蟮钠岷谥袚u曳，灼熱感在濕冷的空間中彌漫。她開心地笑起來：“我從來不認(rèn)為我能什么代價都不付出，就能給我哥哥報仇。我不打算從這里活著離開，你也別想出去。咱們都在這兒，體會體會我哥哥當(dāng)年的痛苦！”

    陳爭皺眉，火已經(jīng)燒起來了，現(xiàn)在速度還很慢，但不久就會從曹昧那一頭蔓延而至。這個女人已經(jīng)瘋了，一心要他死。鐵柵欄堵住可以選擇的各條路，如果不盡快找到出路，在被大火包圍之前，他就會在濃煙中失去意識。

    曹昧的笑聲蕩開，接著哼起了一首耳熟的歌。那是當(dāng)年那些被拐走的孩子都會唱的歌，福利院的老師教給他們，也教給在福利院長大的曹家兄妹。

    曹昧身后的火光越來越盛大，吞沒了她手上的電筒光亮。她緩緩向后退去，仿佛被火光包圍。

    陳爭踹向生銹最厲害的鐵柵欄，鐵柵欄卻紋絲不動，子彈也難以將它打穿。曹昧好似正在看一場好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的聲音囂張又充滿惡意，“陳警官，你也沒有想到吧，你居然有今天！你活該！你去下面向我哥哥賠罪吧！”

    熱浪撲面而來，火不僅從曹昧的方向燒來，還從陳爭的來路燒來，一共有三條火龍撲向陳爭，它們急速吞噬著沿途的干草，越來越壯大，終于匯集成了兇猛的火海。

    曹昧的笑聲還在，但人已經(jīng)看不見了。陳爭的呼吸逐漸變得困難，尋找出路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此時，他的后背已經(jīng)被汗水打濕，視野也因?yàn)椴煌Ｌ氏聛淼暮顾：?。他盡可能低下身體，用衣服捂住口鼻。

    子彈擊打在鐵柵欄上，火光四溢，終于有兩條鐵柵欄被打穿。陳爭用盡僅剩的力氣，將斷裂的鐵柵欄掰開，他的手掌被刺破了，鐵銹滲入傷口，火辣辣地痛。但他無暇顧及這疼痛，伏低身體，費(fèi)勁地從鐵柵欄底部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