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掙 第27節(jié)
陳爭擋住群情激奮的家屬:“伍君倩案我們會追查到底,兇手是不是黃莉,現在誰都無法下結論。她還沒醒,如果你們不想真兇就此隱形,就不要在這里影響救治和調查。” 家屬中也有相對理智的人,后半夜,伍家人陸續(xù)離開。但陳爭不敢馬虎,仍舊讓刑警守在重癥監(jiān)護室外。 “哥,回去睡一覺吧?!兵Q寒說:“這邊有我?!?/br> 陳爭不打算回家,“我回分局歇一下?!?/br> 鳴寒說:“你其實是回分局看看孔兵有沒新的線索吧?” 被說中心思,陳爭說:“隨便也可以瞇一會兒。” 鳴寒說:“我看你是覺得這身衣服太舒服,懶得換了。” 陳爭一噎,“要不我現在就還給你?” 鳴寒連忙擺手,“您穿著,您穿著,這大庭廣眾的,脫了多不好?!?/br> 陳爭:“……” 無語歸無語,陳爭還是沒回家,分局有洗澡和休息的地方,離醫(yī)院也更近,回家無非是換身自己的衣服,現在這一身其實……也還行。 學簿山的搜索仍是沒有什么進展,搞得孔兵焦頭爛額。但陳爭之前提出排查今年失蹤的女性,以曾燕和伍君倩為藍本,目前已經找到三名符合條件的失蹤者。 孔兵一邊喝紅牛,一邊招呼陳爭來一起看資料。 王晨晨,二十九歲,在商圈開了家麻辣燙,店鋪很小,主要做白領的外賣生意。今年5月10號,她的丈夫報警稱她失蹤。 劉江綠,四十七歲,連鎖餃子店老板,走網紅帶貨路線,4月28日,最后一次出現在店里,報警的是她的父母。 趙雨,二十七歲,做奶茶生意,店名叫做“夢之島”,被一位顧客多次投訴后,與對方當面發(fā)生沖突,一周后失蹤,報警時間是4月12號。 陳爭問:“這個顧客調查了嗎?” 孔兵說:“派出所查過這個人,說是趙雨實際做出來的奶茶和宣傳的配料不符,他不斷給差評,趙雨后來氣不過,找了認識的人把他打了一頓。趙雨失蹤這件事他說完全不知情,派出所也沒找到什么證據?!?/br> 陳爭本想說不如分局把這三個失蹤案都調過來集中調查,卻想起現在分局已經是超負荷運轉了,無法兼顧失蹤案。 好在既然捋出了這三起案子,也算是心里有個數。 “這是遺書的筆記鑒定?!笨妆终f:“和黃莉的字跡、書寫方式一致,這就是她自己寫的。” 早前關于黃莉的遺書,陳爭懷疑可能是別人偽造,于是請分局找專家鑒定,現在鑒定結果和黃莉吞服安眠藥自殺的事實基本說明,她的行為是自主的——但不能排除被引導。 “這個黃莉,你要說她是兇手,可能性很低。但她要是不是,昨天我們一查到她,還只是簡單試探了幾個問題,她馬上就不對勁了,半夜就決定自殺?!笨妆鴵u搖頭,“除非她對伍君倩做過什么。” 孔兵喝完紅牛,起身去扔,忽然盯著陳爭打量。 陳爭被他盯得不自在,“嗯?” 孔兵也有點尷尬,抓了下頭發(fā),“你這身以前沒看到過?!?/br> 陳爭更不知道接什么好,要說這其實是鳴寒的?還是說你對我這么關注嗎,還記得我以前穿什么? 孔兵清嗓子,“我去睡一會兒。” “好?!标悹帾氉哉砭€索,沒多久也扛不住了,就在辦公室的沙發(fā)上睡了過去。不知睡了多久,耳邊的聲音逐漸從遙遠拉近,他猛然醒了過來,窗外傳進來一束陽光。 “陳主任,馮楓找到了!”一名刑警見他醒了,大聲道:“萬均市剛傳來的消息!” 陳爭立即清醒。萬均市是危昭縣所在的城市,早前竹泉市就和萬均市因為馮楓的失蹤建立了聯系,雖然只是一起失蹤案,但馮楓的失蹤牽扯到多起命案,所以萬均市那邊也很重視,一直在搜索。 隨著意識的回籠,陳爭忽然意識到,這可能不是好消息。果然,刑警臉色嚴肅下來,“找到的是尸體,已經高度腐爛了,dna確定的身份。” 陳爭深呼吸一口,“我看看。” 馮楓的尸體是在萬均市轄內的黑文鎮(zhèn)被發(fā)現,黑文鎮(zhèn)和危昭縣在萬均山的兩側,警方起初根本沒有想到去黑文鎮(zhèn)搜索,而在危昭縣一側的搜索始終沒有進展。昨天,黑文鎮(zhèn)有人報警,稱在廢棄廠房發(fā)現了尸體,警方比對后發(fā)現是馮楓。 尸體經過秋初的短暫高溫,腐爛得不成樣,法醫(yī)解剖后發(fā)現,他的死亡原因是高墜,并且在死亡前曾經被捆綁過。工廠樓頂的痕跡已經被雨水沖刷掉,但樓下有他落地后的血跡。他是被捆著推下,四層樓的高度足以致死。 不過兇手選擇此處,除了隱蔽無人,可能還有一個原因——可以折磨他。他在落地后沒有立即死亡,兇手或許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看著他掙扎,然后在經歷漫長、絕望的痛苦后,他終于咽氣。 尸體被掩埋在工廠后方的野坡,那里也屬于工廠,平時根本不會有人去。 入秋之后,一群搞野外拍攝的博主厭倦了眾所周知的美景,獨辟蹊徑來到這無人踏足的工廠,看到尸體時甚至以為是什么道具。 被捆綁著墜樓。陳爭第一反應就是郝樂。郝樂從學簿山的山崖上掉下去時,雖然沒有被捆綁,但腰上掛著安全繩,那條繩子本來可以救他的命,但本該拉住繩子的馮楓卻在危險一發(fā)生時果斷松開了繩子。而且郝樂原本好端端待在營地,如果不是馮楓和曾燕執(zhí)意要下去,郝樂也不會墜崖。 郝樂摔下去之后沒有立即死亡,馮楓和曾燕非但沒有救他,反而將他殺死。 十年前的一幕,似乎都反射到了馮楓的身上。 陳爭的眉心皺得越來越緊,所以真的有一個人在為郝樂復仇嗎?先殺死馮楓,再殺死‘曾燕’,甚至還將警方的懷疑引到了馮楓身上。如果馮楓沒有被找到,警方很容易認為馮楓滅口‘曾燕’。 可是問題繞回,真假曾燕的疑點再次失去合理的解釋。 手機響了,陳爭看了看,是鳴寒,立即接起來,“黃莉醒了?” 鳴寒說:“沒有,情況已經穩(wěn)定,但醒不醒得來,要看命。聽說馮楓找到了?” 陳爭沉默了會兒,把知道的、考慮的細節(jié)都告訴了鳴寒。鳴寒問:“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查?” “以前只是推測,現在馮楓的死亡形式直接指向了給郝樂復仇?!标悹幷f:“用這個事實,再去試探柯書兒和衛(wèi)優(yōu)太,特別是衛(wèi)優(yōu)太?!?/br> 第25章 謎山(25) 如果不是伍君倩的尸體突然出現,警方的重點會始終放在衛(wèi)優(yōu)太和柯書兒身上,柯書兒接到的匿名電話、衛(wèi)優(yōu)太解釋不清的休假、兩人都說了位置,卻找不到的郝樂尸體……伍君倩將調查的進程打斷了,現在陳爭再次將視線轉移到這兩人身上。 柯書兒精神情況堪憂,已經無法獨自居住,被父母強行帶去看過心理醫(yī)生,心理醫(yī)生說她這是在受到驚嚇之后的應激反應??履覆辉敢馀畠涸俸途旖佑|,但得知馮楓已經死了,柯書兒驚叫不已,抓住陳爭道:“馮楓和‘曾燕’都死了,他還會對我下手嗎?我只是沒有救郝樂!殺害他的不是我??!” 在上次的問詢中,柯書兒和衛(wèi)優(yōu)太互相作證——他們只是那一場意外的旁觀者,絕非兇手。真的曾燕下落不明,馮楓已經死亡,就算真相不是他們互相證明的那樣,警方也很難找到證據。而如果從已有的線索來倒推,柯書兒作的惡也許比衛(wèi)優(yōu)太更多,因為接到匿名電話的是她,她更是因此魂不守舍,像是被嚇破了膽。匿名電話為什么不找到衛(wèi)優(yōu)太?因為打電話的人知道,衛(wèi)優(yōu)太是離郝樂死亡最遠的那個人? 可是衛(wèi)優(yōu)太身上有兩個陳爭最放不下的疑點。 “別著急,你和衛(wèi)優(yōu)太現在都在我們的監(jiān)視下,就算有人要對你們動手,也只是自投羅網。”陳爭打算將柯書兒和衛(wèi)優(yōu)太劃分到對立面,切斷他們互相作證的可能。 “但你們不可能永遠保護我們吧?”柯書兒抽泣著說:“我知道你們這些警察,現在剛死了人,你們當然會盯著我們,但是時間長了呢?你們還會這么做嗎?我要是兇手,我肯定不會在這時候動手啊。再過一年,五年,他還是會來殺了我!” 陳爭挑眉,“用不了那么久?!?/br> 柯書兒說:“什么?” “用不了那么久,我們就會將兇手繩之以法?!标悹幷f:“當然,十年前的真相,郝樂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也會查個水落石出?!?/br> 柯書兒一驚一乍,好一會兒才理解到陳爭話里的意思,“你是說我騙了你?我沒有!我告訴你的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事!” 陳爭說:“那我再問你一次,郝樂墜崖這件事,你和衛(wèi)優(yōu)太真是完全沒有參與?” “沒有!”柯書兒激動道:“至少我可以保證我沒有!最想下去的一直是馮楓和曾燕,衛(wèi)優(yōu)太他,他就是個當小弟的,我記得他也很害怕?!?/br> 陳爭說:“那你想想,你倆都是被迫卷入,他還跟著馮楓和曾燕到過山崖下方,那為什么是你接到了匿名電話,他身邊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柯書兒茫然地瞪著雙眼,“我,我不知道……可能他也接到了?他沒有告訴你們?” 陳爭搖頭。柯書兒可以胡亂猜測,但他掌握著更多的情況,如果不是警方找到了衛(wèi)優(yōu)太,他也許完全不會受到案件的影像。 柯書兒開始咬指頭,“那你們去找他!問我有什么用?” 陳爭接著說:“在郝樂這個人藏不住之前,我們分別找過你和衛(wèi)優(yōu)太,那時你們還沒有互相作證,你猜衛(wèi)優(yōu)太是怎么說你?” 柯書兒緊張道:“什么意思?” “他說你跟馮楓藕斷絲連,一直有聯系,如果我們想了解更多馮楓的情況,不應該找他,而是應該找你?!标悹幷f:“他似乎在將嫌疑往你身上推,再加上匿名電話,你就顯得比他更可疑。” 柯書兒張了幾次嘴,費力地消化,猛地捋了下頭發(fā),“可是我他媽能有什么嫌疑?害死郝樂的不是我,他自己就能為我作證!‘曾燕’和馮楓更不可能是我害死的!” 說到這兒,柯書兒愣了下,驚駭地看著陳爭,“害死‘曾燕’和馮楓的……” 陳爭攤開手,“我可什么都沒說?!?/br> 柯書兒卻陷入了自己的設想,腿不斷抖動,“但衛(wèi)優(yōu)太為什么要殺他們?沒有道理啊……” 陳爭也沒有抓到這所謂的道理,滅口這個推斷放在馮楓殺‘曾燕’,或者衛(wèi)優(yōu)太殺馮楓上都只能說通一半,衛(wèi)優(yōu)太最可疑的地方在于,他休假的時間段正好覆蓋了馮楓失蹤的時間段。 陳爭要離開,柯書兒反而不愿意放他走,“你不是要監(jiān)視我嗎?那你留下!” 陳爭當然不可能一直留在柯家,“你可以帶你回分局,暫時給你辦個拘留手續(xù)?;蛘吣阋部梢愿胰フ{查,中途想到了什么,及時告訴我?!?/br> 柯書兒選擇了后者。 “我們現在要去哪里?”柯書兒上了一輛警車,車上除了陳爭,還有其他刑警,她不安地問陳爭。 “黃裙鄉(xiāng)?!标悹幷f:“衛(wèi)優(yōu)太跟你說過這個地方嗎?” 柯書兒很疑惑,“沒有?!?/br> 陳爭說:“黃裙鄉(xiāng)在哪兒,這你總知道吧?馮楓在危昭縣失蹤時,衛(wèi)優(yōu)太就在黃裙鄉(xiāng)。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是因為脊椎不適,在那里休養(yǎng)?!?/br> 柯書兒說:“但9月底不是他們料理店生意最好的時候?他真不舒服,為什么不去住院治療?在農村有什么好休養(yǎng)的?” 陳爭笑了笑,“看來你也已經發(fā)現不對勁了。” 從竹泉市去黃裙鄉(xiāng),路途不短。陳爭時刻關注著黃莉的情況,遺憾的是,她似乎還沒有蘇醒的跡象。 下午,陳爭一行抵達黃裙鄉(xiāng),這是個乍一看有些荒誕的地方——它明明是一座位于省和省交界的偏僻小山村,但因為曾經被規(guī)劃過,大的小的開放商來修建了不少歐式度假莊園,而在發(fā)展過程中,人們發(fā)現這里并不存在商機,一哄而散,莊園大多沒有完全修好,也沒人來出錢拆除,于是它們佇立在鄉(xiāng)土之間,像一個個不屬于這里的積木。 陳爭找到村長老歐,問是否認識衛(wèi)優(yōu)太,老歐指著不遠處的城堡說:“認識,怎么不認識,他上個月還回來過呢!那就是他家的房子。” 陳爭跟著老歐一同前往。城堡有院墻,但并沒有上鎖,老歐說都是這樣,不上鎖的話,村里還會安排人去做做清潔,上鎖了就真的沒人管了。 陳爭在院子里觀察了一會兒,“衛(wèi)優(yōu)太具體是哪天回來的?” 老歐皺起眉,“喲,這我就記不起來了?!?/br> 陳爭又道:“那監(jiān)控能不能調給我看看?” 老歐警惕起來,“衛(wèi)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陳爭正色道:“我們得確認他在黃裙鄉(xiāng)的行跡,這點還需要你的協助。” 老歐一聽,也不多問了,趕緊讓人調出為數不多的公共監(jiān)控,“哎,我們這里的攝像頭沒有你們城里多,這都還是志愿者幫忙弄的。” 陳爭和同行的刑警開始看監(jiān)控,柯書兒湊上來。陳爭不斷調整時間,柯書兒忽然說:“這是不是衛(wèi)優(yōu)太的車?” 陳爭點頭,“9月19號,他已經在黃裙鄉(xiāng)了?!?/br> 正如村長所說,黃裙鄉(xiāng)的監(jiān)控很少,衛(wèi)優(yōu)太一共被拍到7次,時間分布很奇怪,前面是從9月19號到23號,后面是10月1號。中間的幾天里,哪里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黃裙鄉(xiāng)小,突然有外面的警察來查案,飛快就傳遍了整個村,不少村民趕來看熱鬧,老歐索性喊:“你們誰和衛(wèi)優(yōu)太熟的?” 一個皮膚黝黑的青年舉手,“衛(wèi)優(yōu)太咋了?我前陣子還和他打過牌!” 老歐喊:“大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