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掙 第49節(jié)
“什么跟什么?。俊迸鸁o語道:“你褲子臟了知不知道?” “什么?”她不解地問。 女生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事,“你是不是沒來過月經?” 她呆住了。她確實沒有來過月經,但這不代表她不知道月經是什么。 難怪今天覺得難受,肚子痛,難道是…… 她的臉登時紅得發(fā)燒,女生卻開心地笑了起來,帶著點惡作劇的意思。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女生突然將外套脫下來,丟給她,“走,jiejie教你?!?/br> 她是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竟然稀里糊涂帶女生回到家中,但破舊的出租房里也根本沒有衛(wèi)生巾。女生確定她是第一次,將自己包里的拿出來,“知道怎么用嗎?” “……” “算了,學著?!?/br> 她換了干凈的褲子,第一次用上了廣告里的東西,女生又出去一趟,給她買了一口袋衛(wèi)生巾。她感激不已,想讓女生留下來吃飯,女生卻不屑道:“我家就是做吃的的,稀罕你的?” 她說:“那你,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把名字寫在紙上,曾燕,寫完又皺起眉,嫌棄地說:“我不喜歡我的姓。” “為什么?”她不禁問。 曾燕沒有回答,很不耐煩地離開。 但那之后,曾燕便經常出現(xiàn),她也時常關注二中的學生,得知曾燕不是好學生,總是和一些愛打架的男生攪合在一起。 “你為什么不上課?”熟悉之后,她不再害怕曾燕。曾燕在其他人眼中是個無可救藥的太妹,但在她眼里,是幫她度過生理期的jiejie。 “你管我?”曾燕說:“那你怎么不上課?” 她如實相告,曾燕聽得很氣憤,“都什么人?你轉學過來吧,有我罩著你,我看誰還敢欺負你?!?/br> 不可能轉學的,她知道。她跟曾燕說了自己的事,也想問曾燕的家庭。曾燕起初不肯說,后來可能是被她問得煩了,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 他們來到的是一個正在施工的工地,她疑惑道:“這里是?” 曾燕語出驚人,“我爸殺死了一個住在這里的人,可能還有她的女兒。我爸是個殺人犯。” 她嚇得差點坐在地上。 曾燕眼中浮現(xiàn)出仇恨和不甘,“我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父親?我寧可沒有父親,他還不如死了算了?!?/br> 她消化片刻,“那你爸殺的誰?為什么?” 曾燕說:“不知道,他就是個混賬,我們家所有親戚都厭惡他,他可能還害死了我媽。他這種人,憑什么要求我上進?” 曾燕說起成長環(huán)境,就充滿戾氣,將一切的不幸都歸結在父親曾群身上。 “我就是想氣他!氣死他!”曾燕說,自己并不是從小就這樣,曾經的她也做過好孩子,但在她念小學的某一年,她發(fā)現(xiàn)父親總是來到廟田街,光顧一個女人開的涼拌菜攤,女人長得很漂亮,有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兒。那時的她還小,以為曾群要給自己找新mama,傷心痛哭。曾群卻告訴她,不可能發(fā)生這樣的事。 幾個月后,曾群沒有再去廟田街,而住在巷子里的女人也不在了。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看到曾群一天天開朗起來,經常做涼拌菜給她吃。家里本來就是賣涼拌菜的,她早就吃膩了,但曾群開心地給她說,現(xiàn)在做的不一樣,是mama的手藝。 她嘗了,真的很好吃??伤惨虼擞佑X得曾群是個混蛋,mama早就不在了,他現(xiàn)在才想起mama是怎么做涼拌菜? 年紀更大一些之后,她聽到不少閑言碎語,再聯(lián)想到曾群以前做的事,她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可能——父親殺了人。 她問曾群,曾群當時喝了酒,正在興頭上,竟是哈哈大笑,“我報仇了,我報仇了!”可她問他報了什么仇,他卻不肯說。 從那以后,她就將曾群視為怪物,一個怪物憑什么要求女兒上進好學?曾群越是要她好好讀書,她越是要反著來,小小年紀便開始化妝,和男生混在一起。在墮落中,她感受到了報復的痛快。 吳憐珊那時還沒有多少辨別是非的能力,在她眼里,曾燕就是好人,曾燕說的話,她無條件認為是對的。曾燕用這種方式來反抗父親,在她眼里是一件很酷的行為。 不過曾燕不讓她出現(xiàn)在她的同學們面前,她問為什么。曾燕很臭屁地說:“你個小土妞,要是讓他們知道我拿你當meimei,他們要笑話我?!?/br> 那年冬天,發(fā)生了郝樂墜崖的事,曾燕不再和馮楓等人來往。吳憐珊聽說后甚至很高興,曾燕這下就只能和她一個人玩了。當時,曾群已經檢查出來得了重病,活不了多久了。曾燕對此絲毫不悲傷,冬末的時候突然叫她和自己一起進學簿山。 “我們去干嘛?”她問。 曾燕難得正色道:“我想去看看他還在不在里面。” “他”指的是郝樂,曾燕要去確認尸體的情況。雖然很害怕,但她還是陪曾燕一起去了。山中安靜得像是只有她們,為了避免被人看到,她們傍晚才進去,來到埋尸的地方時,已經是夜晚。 曾燕發(fā)出一聲驚呼,尸坑空空蕩蕩,尸體不見了! 黑色的山林詭異可怖,兩個女孩嚇得不輕,失去方向感,轉了大半夜,像是遇到了“鬼打墻”,怎么都找不到下山的路。更要命的是,她們發(fā)現(xiàn)林子里不止有她們,有人正跟著她們! “會不會有鬼?”吳憐珊哭起來。 曾燕也早就慌了神,牽著吳憐珊一通瞎找。 忽然,跟蹤她們的人現(xiàn)身,揮著刀向她們沖來。沒人看清那黑色的影子是誰,兩人分頭跑開,各自逃命。 吳憐珊誤打誤撞,找到了一個破房子,慌忙躲進去,心跳震耳欲聾,而當心跳聲終于平靜下來時,她突然聽到一個人的聲音。 “你是誰?” 這里居然有人! 一張面容在黑暗中浮現(xiàn),是個女孩,比她大,和曾燕差不多。她嚇得快瘋了,不住往墻角躲。 女孩蹲在她面前,說自己叫小倩,因故到山上來,不會對她做什么。她腦中一片空白,將遇到殺人狂的事說了,但表達不清楚,一會兒鬼一會兒殺人狂。小倩安撫她,說再等一會兒,如果沒有動靜,她們就出去找曾燕。 不久,門外傳來響動,有人正在靠近。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認定是那個追殺她們的人趕來了。她四處摸索,拿起一塊比頭還大的石頭,藏到門后,小倩也舉起一根木頭。 門被“嘎吱”一聲推開,冷風吹得她一個激靈,像是死神揮起鐮刀時帶起的風。她根本不敢看進來的是誰,用盡渾身力氣砸了下去。 人體重重地倒在地上,連一聲呼救都沒能發(fā)出來。 她這才發(fā)現(xiàn),躺在血泊中抽搐的是曾燕。 她親手殺死了她的朋友。 曾燕沒有抽幾下,就徹底不動了。小倩看了看,對她說:“你殺人了?!?/br> 她已經完全不會思考了。小倩拍拍她的肩膀,說:“我可以幫你隱瞞,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br> 她機械地問:“什么?” “盡快離開竹泉市,你也不希望坐牢吧?”小倩異常冷靜,很多年以后,吳憐珊才明白她為什么如此冷靜。 天亮后,吳憐珊獨自離開學簿山,因為提前給奶奶說過去朋友家玩,奶奶并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當天,她就說想要回家了,奶奶以為她想念學校,很快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回到雅福市。 而幾乎是同時,曾群到學校給曾燕辦了退學,小倩成為“曾燕”。 回到雅福市之后,吳憐珊強怕自己忘掉那噩夢般的一晚,她拼命讓自己強勢起來,就像曾燕。自欺欺人的事做得久了,自己似乎也相信了,周圍再也沒有欺負她的人。 高考那年,她忽然很想回到竹泉市看看,就像當年曾燕想去學簿山確認郝樂的尸體,她也想知道曾燕的尸體到底是被怎么處理的。 不過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她剛到衛(wèi)校時,根本不敢打聽曾燕,非常后悔考來竹泉市。為了避免自己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她無休止地參加學校的活動、校外的活動。但有一天,還是讓她聽到了“曾燕”的消息。 同學說,楓書小區(qū)外面有一個很有特色的涼拌菜攤子,涼拌菜是用簽子串起來的,攤主叫曾燕。 她如同一把被人抓進了過去的噩夢中,同學喊了她好幾聲她才回過神。 曾燕,jiejie,沒有死嗎? 她悄悄來到楓書小區(qū),在涼拌攤上,看到了一個面熟的女人,來來往往的人叫這個女人“燕子”、“曾燕”,但她知道,這不是曾燕。 這是小倩。 那個莫名出現(xiàn)在學簿山,說要幫她處理尸體的女孩長大了,竟然掠奪了曾燕的名字和人生。 她不知道小倩是如何做到的,曾群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換了人嗎?就算曾群當年重病纏身,也不至于分不出曾燕和陌生人?她感到無比混亂,倉皇逃走,冷靜下來后,一個令她遍體生寒的設想出現(xiàn)—— 小倩當初并不是幫她隱瞞,她和曾群都掉入了小倩的圈套,小倩的目的本就是對曾燕取而代之!不然為什么,她正好就在門口拿起了那塊石頭?它就像是專門放在那里,等著被她拿起!而她那時還太小,恐懼之下根本想不明白其中的關竅,竟然如此輕巧地成了小倩的幫手! 可是小倩為什么要取代曾燕?小倩到底是誰? 她再也無法平靜地過自己的生活,每天睜開眼,想到的就是小倩,每天睡下去,也會夢到曾燕和那個夜晚的噩夢。她必須和小倩見面,問清楚來龍去脈。 去年,她們見面了,小倩跳廣場舞,而她加入了進去,這個時間遠比她起初告訴警方的要早。小倩認出她的時候,眼中閃現(xiàn)驚恐,但很快被笑容掩飾。跳完舞之后,兩人聊起這些年的生活。 小倩告訴她,曾燕死后,曾群不久就病得認不了人,她趁機假扮成曾燕,取得曾群的信任。如果繼續(xù)上學的話,肯定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于是讓曾群去辦了退學。曾群死后,她便順理成章繼承了本屬于曾燕的一切。 “在遇到你們之前,我一直在四處流浪,沒有來處,也沒有未來?,F(xiàn)在不是兩全其美嗎?我有了身份,‘曾燕’還活著,你誰也沒有殺死?!?/br> 聽到這句話,吳憐珊胃中激烈翻涌,她就是再好騙,也聽得出其中的疑點,曾群要是真的病得連人都不認識了,怎么可能獨自去辦退學?如果病情還沒有那么嚴重,又怎么會被一個陌生人cao縱?還有,曾燕的尸體到底在哪里? 小倩不肯說更多,言語里暗含著對她的威脅——不要剖根問底,知道得太多不見得是好事。 她假裝愚鈍,卻時不時與小倩見面。一次跳完廣場舞,小倩脫下薄外套,只剩一件背心。在看到小倩的扇形胎記時,她忽然感到天靈感被刺了一針。 她永遠記得這個胎記,當年她還是個小孩,外地來的警察給她和奶奶看過那個逃脫的女毒販的胎記,據(jù)說是一名女線人傳出來的線索,年紀尚小的她哭著一遍遍臨摹。 她不會忘記,也不會記錯。 女毒販有一個女兒,年紀和曾燕相仿。 她想起曾燕帶她去看過一條早已拆遷的街道,廟平街,曾燕說父親殺害過這里的一個女人,不知道那人的女兒還在不在人世。 小倩來歷不明,和曾燕一樣大,在所有人中選中曾燕…… 豁然開朗的那一刻,她仿佛被萬箭穿心。 小倩就是女毒販的女兒,取代曾燕是她對曾家父女的復仇,而她吳憐珊竟然成了幫兇! 那天下起暴雨,她在暴雨中痛哭流涕,她要報仇,給父母,給曾燕,也給自己。 可她一個人根本做不到,她需要一個幫手,一個對她言聽計從的人。 她時常感到一道視線圍繞著她,那個叫巫冶的男生離群索居,看向她的目光卻很熱切。她知道,這是個可以利用的人。 她主動接近巫冶,雖然還沒有和巫冶正式談戀愛,但實際上已經是情侶。她不動聲色地打聽巫冶家的情況,當巫冶說出暴雨夜的故事,她隱約推斷出,是jiejie巫陶將人渣父親引向死路。 很好,她抓到了巫冶的把柄。 巫冶對年長的女性十分依賴,她利用這一點逐步對巫冶進行控制,巫冶承諾會為她殺人時,她明白時機已經到了。 但是她沒有絕對的把握,小倩是女毒販的女兒,即便過了多年普通人的生活,對危險的嗅覺也應當很靈敏。她不敢貿然行動。 這時,她想到了那個曾經羞辱過她的女人,趙水荷。何不用趙水荷來當做實驗品呢? 她告訴巫冶趙水荷做過的事后,巫冶義憤填膺。她按照計劃出現(xiàn)在趙水荷面前,這個高傲的女人比當年更加囂張,但是站得越高的人,越是害怕墜落,她愉快地看到趙水荷來到幸福公園。 初次作案,巫冶果然留下瑕疵,好在有個傻子跑來彌補。 這次的經驗讓她感到,在真正動手之前,還應該給警方制造煙霧彈。 是什么煙霧彈呢?她冥思苦想,眼前出現(xiàn)小倩賣涼拌菜的樣子。 惡毒的想法浮現(xiàn)——她要連續(xù)殺害餐飲行業(yè)的美女,到時候警方一定會從這個方向著手,根本查不到小倩為什么遇害。 死亡的凝視落在“薇茗”糕點的伍君倩身上。她總是看伍君倩的直播,單方面地認識了伍君倩。這個女人擁有幸福的家庭,父母健在,那樣地疼愛她。為什么自己的父母早早離開了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