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掙 第134節(jié)
鳴寒在他頭上敲了一下,“這就想著過年了?” 程蹴不服氣地敲回來,“別以為陳隊在,我就不敢揍你,看看這是誰的地盤!” 吳展將兩人叫回來,鳴寒坐到陳爭旁邊,給陳爭看自己完好無損的額頭。陳爭繃著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小聲道:“你先動手,還裝委屈?!?/br> 本以為婁小果認罪,案子就能告一段落,婁小果的證詞卻將案情推向新的迷霧,重案隊連休整時間都沒有,立即投入新的任務。 程蹴給自己兌了杯咖啡,看見陳爭,隨手給陳爭也兌了一杯。陳爭接過,和程蹴一塊兒在茶水間靠著墻壁放空。 “陳哥,其實我早就認識你了?!背条硗蝗徽f,“這陣子忙得腦子抽筋,也沒空聊聊?!?/br> 陳爭放下杯子,想起當時在洗腳城見面,程蹴開口就是“小爭”。 程蹴笑起來,“我就說鳴寒怎么趕著給你當狗腿子,原來你是當年的小爭教官?!?/br> 第111章 蟲翳(37) “小爭教官”這個過于久遠的稱呼將陳爭拉回了在桐洲市的那三個月,他比一幫聒噪的男大年長不了多少歲,別人叫他陳老師、陳教官,他聽著覺得耳朵燙,讓學生叫他小陳教官。但陳這個姓太普遍了,他所帶的班級已經(jīng)有個小陳教官,學生們便起哄,叫他小爭教官。 程蹴和鳴寒是警院的同學,陳爭沒帶過鳴寒,自然也沒帶過程蹴,聽程蹴這么說,索性八風不動地問:“來我班上蹭過課?” “那倒沒有。”程蹴說:“警院又不是一般大學,一天被訓得夠嗆,哪有工夫到處蹭課啊?!?/br> 陳爭:“哦,也是。” 他這副懶得打聽的姿態(tài)卻讓程蹴更想說,“我們宿舍就沒有不知道你的。鳥那家伙逃自己的課,都要去聽你的課?!?/br> 陳爭挑眉,“有這種事?” 見陳爭興趣被自己勾起來了,程蹴倒得更是積極,“以前鳥是我們班上上課最積極的,就沒聽說他逃過課,后來有一天,我們室長反應過來了,誒,鳥怎么一大早不在宿舍,卻沒來上課?還連著逃了好幾次。你猜我們在哪兒找著他?” 這還用得著猜嗎?陳爭順著程蹴說:“在哪兒?我猜不到?!?/br> “看你們班訓練呢!”程蹴拍著大腿,學鳴寒當時戳在訓練場外偷偷摸摸的樣子,“做賊似的,我一拍他,把他嚇得夠嗆,差點和我打起來?!?/br> 陳爭想起來,剛到警院的時候,有次訓練時好像是注意到場外有點sao動,幾個學生拉拉扯扯的。他根本沒當回事,這年紀的男生,手欠腳也欠,一天安分不了幾個鐘頭。 那原來是鳴寒? 陳爭問:“后來呢?” 程蹴越說越覺得好笑,說他們將鳴寒扭送回去,圍起來“審判”。鳴寒綜合成績在班上雖然數(shù)一數(shù)二,但一個人哪里打得過他們五個,只得老實交代,覺得新來的“小爭教官”教學方式很獨特,去觀察一下,偷個師。 這話說的,寢室最笨的也不信,但鳴寒堅決說自己是為了學習。 之后,鳴寒多次逃課,身為室友,兄弟五個能幫就幫,但鳴寒回來必須交代今天“小爭教官”教了什么。一來二去,他們成了陳爭所教班級以外,談論“小爭教官”最多的人。 陳爭沒想到還有這一出,一方面覺得有點好笑,一方面又很遺憾錯過了學生時代有點憨的鳴寒。 “后來你不是中途就走了嗎,我們以為他這下得安分了,結果你猜怎么著?他居然天天晚上去特訓建筑那兒練飛槍攀登!”程蹴嘖嘖兩聲,“那個本來就是其他班的選修課,又不算考核分,他練得比誰都積極,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去當蜘蛛俠。” 陳爭短暫地卡住了,飛槍攀登? 程蹴抓抓頭發(fā),繼續(xù)說:“不過鳴寒現(xiàn)在才跟你當同事,我其實挺意外的。你在洛城,他也在洛城,雖然不在一個單位,但起碼是一個系統(tǒng)里的吧。前幾年見面,我還問他,小爭教官怎么樣?他說沒跟你說過話,把我給震驚的。都和偶像在一個城市了,話都不敢說?他在我們面前可沒這么慫過?!?/br> 陳爭張了張嘴,答不上來。他也是最近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默默注視著他,從他還是個意氣風發(fā)的愣頭青到沉穩(wěn)內斂,再到消沉不振。在他不斷往下沉時,鳴寒才出現(xiàn),假裝偶遇,不顧他的抗拒,非要擠進他的人生里。 “這個怪鳥。”程蹴喝完咖啡,拍了拍自己的臉,打起精神,“小爭教官,啊不對,陳哥,我忙去了。” 陳爭點點頭,又獨自在茶水間待了會兒,想起飛槍攀登是怎么回事了。 那是他所帶班級的選修課,使用特制的固定飛槍,但從槍口打出來的卻不是子彈,而是攀登錐。攀登錐固定在建筑上,人可以借此迅速移動過去。 這課目對警察來說不是很實用,且難度很大,對手臂、腰腹的肌rou要求特別高,特種兵都不常練。但觀賞性很強,靠著飛槍在建筑間嗖嗖飛躍,不成功會摔得很慘,成功了那就是極致的耍帥。 他之所以會帶這個選修課,還是因為他讀書那會兒,就因為覺得飛槍攀登帥得窒息,而發(fā)狠練了幾個月,在明明不算考核分的情況下,拿到了最高分,校史留名。 警院這堂選修課已經(jīng)斷了幾年,他去之后才重新開上,他因此多了個耍帥的機會,帶著一群男大在特訓建筑間呼啦啦飛來飛去,收獲無數(shù)口哨聲。 那時候他不知道,鳴寒遠遠地注視他,想跟他學怎么上飛槍,怎么掌握平衡,但從未向他開口。 鳴寒一個人訓練?在他回洛城之后,每天都獨自練習? 他是過來人,當初純粹為了耍帥才咬牙苦練,太明白這課目的逆天難度。沒有人從旁指導、保護,受傷絕對無法避免。鳴寒他…… 陳爭輕輕嘆了口氣,心臟深處某個角落不由自主地顫了顫。 經(jīng)過密集的排查,兩天后,一條疑似和劉品超有關的線索終于出現(xiàn)。 南山市重案隊即將退休的警察老魏有個做疏通下水道生意的線人,外號菜魚,南山市東南這一塊,就沒有他沒去過的犄角旮旯。 看過劉品超的照片后,菜魚說:“我好像見過這人!” 鳴寒和程蹴來到剪刀橋——這是南山市東南角的一條熱鬧街道,因為附近有一所音樂學院,這里聚集著不少搞藝術的人,街邊隨處可見樂器鋪、畫廊、古董店。再往東則是新城區(qū),更是有在函省都頗有名氣的云鄉(xiāng)劇院。 老魏指著一個背著工具包,身形高大,但面容普通寡淡的中年說:“這就是菜魚?!?/br> 菜魚對老魏很信任,但看向鳴寒和程蹴的目光有些戒備。鳴寒理解,線人就是這樣,往往只將某一個警察當做自己人。 “他是我的線人?!兵Q寒拿出劉品超的照片,認真道:“但不止線人?!?/br> 菜魚的神情稍稍改變,沉默地盯著鳴寒。 鳴寒說:“他哥是我?guī)煾福呀?jīng)犧牲了,他哥把他托付給我,希望我們互相照料,我卻沒照顧好他。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得把他找回來。菜哥,麻煩了?!?/br> 菜魚點了根便宜煙,瞇著眼朝剪刀橋東邊的巷子指了指,“我那天看到他和詹家的人在一起,他們把他推進一輛車,車牌我沒注意看,也不知道車開到哪里去了,但應該是他沒錯?!?/br> 老魏連忙解釋,“菜魚別的不行,但記長相是強項。” 鳴寒若有所思,“詹家?哪個詹家?” 菜魚吐著煙圈,“詹富海,新城區(qū)就是他的地盤?!?/br> 在調查隋寧的時候,鳴寒得知隋寧在去a國之前,將無法帶走的古董交給槐李鎮(zhèn)的古玩店,后來云享娛樂的老板詹富海帶著隋寧的信來到古玩店,買走了隋寧的部分藏品。而這個詹富海亦是當紅藝人凜冬的老板。 詹富海,隋寧,羅應強? 重案隊迅速整合了一份關于詹富海的報告。 詹富海不是函省人,家里做礦業(yè)生意,富得流油,他十數(shù)年前跟隨長輩來函省投資,后來大半時間都待在函省。詹家雖然是大眾熟知的“煤老板”,但詹富海卻是個文化人,利用金融杠桿將自己手頭的錢翻了不知道多少倍,玩藝術、玩古董,進軍娛樂行業(yè),握著不少當紅明星的經(jīng)紀約。 羅應強是南山市首富,詹富海是外來的和尚,目前來看,兩人的關系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詹富海的云享娛樂或多或少對羅應強形成了沖擊——羅應強掌控南山市一半的餐飲業(yè),而在新城區(qū),詹富海正在一點點從羅應強口中搶食物。 和鳴寒一樣,陳爭最在意的也是羅應強有隋寧古董藏品這件事,很難不讓人聯(lián)想到他和隋寧是否有某種深層次的關系。 “以詹富海的財力和在國外的關系網(wǎng),他如果對隋寧的失蹤起疑,基本上能夠查到是羅應強動了手腳,就算沒有證據(jù),也能有個大致判斷?!标悹幷f:“假設他和隋寧關系不簡單,那他就有對羅應強下手的動機。除開隋寧的話,云享娛樂在南山市發(fā)展迅猛,觸及應強集團的利益,這也算是一個動機?!?/br> 鳴寒說:“但是將劉品超扯進來,就很荒唐。詹富海要殺羅應強,找不到人來做這件事了嗎?必須是超哥?” “有一種可能,詹富海背后是‘量天尺’,劉品超是‘量天尺’給他的人,他本身對劉品超并沒有多少了解?!标悹幠罅四竺夹?,“不過問題還是沒有解決,‘量天尺’為什么要讓劉品超對羅應強動手?為什么之后又讓詹富海的人帶走他?” 鳴寒拿起衣服:“我去會一會詹富海?!?/br> 陳爭卻拉住他還未穿好的衣袖,“不急,他既然敢這么做,肯定做好了應付我們的準備?!?/br> 鳴寒看看被拽住的衣袖,重新坐下。陳爭也低頭看了看,把衣袖還給鳴寒,“有人,也許就是‘量天尺’,想通過劉品超,將你引到南山市來,并且用他的行為再次刺激你。這個行為就是殺死羅應強。而當我們一旦得到劉品超的線索,你必然會第一個追出去。所以這時候就更要謹慎?!?/br> 陳爭頓了頓,“詹富海我去見?!?/br> 鳴寒說:“哥,你是覺得我去見詹富海有危險?那我會看著你涉險?” 陳爭搖頭,“你以刑警的身份正大光明去調查詹富海,能有多大的危險?但假如我剛才的想法接近真相,那么詹富??赡苤滥銜フ宜?。而我,不想讓他如愿?!?/br> 鳴寒揚起眉尾,若有所思。 “你有別的任務?!标悹幚^續(xù)道:“菜魚看到劉品超,也看到和劉品超在一起的人,你去找到這個人。還有,羅應強的妻子杜芳菲,女兒杜月林始終沒有消息,她們在a國,用你機動小組精英的身份想想辦法?!?/br> 云享娛樂總部線條流暢,有種幾何的美感。一公里之隔,就是云鄉(xiāng)劇院,兩者隔著新城大道相望,儼然新城的一對明珠。 陳爭剛將車停好,就看見一群年輕人舉著牌子朝馬路對面沖去,和人高馬大的保安打成一片,原來是有明星出來。陳爭見怪不怪,朝云享娛樂走去,在門口被攔住,門衛(wèi)看過他的證件后才將他放進去。 玻璃墻將吵鬧擋在外面,陳爭這才注意到粉絲們來堵的是凜冬。收回視線,陳爭繼續(xù)往前走,忽然看到五六個人迎面而來,被簇擁在中間的男人星眉劍目,頭身比例優(yōu)異,比電視上更耐看。 是凜冬。 陳爭不由得停下腳步。吳憐珊案遺留下的幾個疑點里,就有凜冬。凜冬飾演的緝毒警察劇照出現(xiàn)在被害人朱倩倩的手機里,這個毒販的女兒竟然喜歡熒幕上的緝毒警察,令人唏噓。 因為這條線索,陳爭留意到警察羽風的扮演者凜冬,在凜冬身上,他看到了韓渠的影子,然而事實卻是凜冬和韓渠既不是一個人,也沒有任何交集。當初他看新聞時注意到凜冬將在年末首次出現(xiàn)話劇,對一對時間,再看看現(xiàn)在這個陣仗,話劇大概就是這幾天了。 陳爭淡然地看著凜冬,擦身而過時,凜冬也朝陳爭看來。陳爭盯著他,直到他皺了皺眉,看向別處。 粉絲們得知凜冬出來了,吼聲差點將玻璃墻震碎。陳爭對前臺說了幾遍要見詹富海,前臺才聽清,連忙慌張地打電話。 等待期間,陳爭靠在臺面,看著熱情的粉絲,凜冬和韓渠的身影不斷重合。但看到真人,很容易辨別出來,凜冬的身形和韓渠并不像,韓渠高大健壯得多,凜冬在電視劇中和韓渠像的是氣質和某些姿勢。凜冬這身板和身高,要說和誰像,陳爭想到了梁岳澤。 玻璃墻外,凜冬笑著和粉絲們打招呼,在保安的保護下好不容易擠上車,車開走,粉絲追出了一條長龍。而玻璃墻內,一名秘書打扮的女人來到陳爭面前,“陳警官是嗎?請跟我來,詹總在會客室等您?!?/br> 會客室和裝潢和整棟樓的風格一脈相承,展示墻上擺著少而精的獎杯,都是云享娛樂的藝人獲得的主流獎項。詹富海梳著背頭,穿著深灰色襯衣和西裝褲,臉上雖有皺紋,但也許是勤于健身的緣故,面相和身段都比實際年紀年輕,看上去不過四十來歲。 詹富海從容地給陳爭倒茶,不等陳爭提到來這一趟的目的,他反而先道:“陳隊,我知道你。” 陳爭挑眉,“哦?” “洛城畢竟是省會,我雖然不常待在洛城,但也經(jīng)常有活動得去參加?!闭哺缓C鎺θ荩Q起大拇指,“你是洛城警察里的這個。” 陳爭笑了笑,“詹總難道在洛城被牽扯進什么案子過?” 詹富海愣了下,“陳隊真會說笑,我本本分分做生意,案子怎么會找上我?” “你說你知道我,我還以為我的隊員和你有過接觸?!标悹幍坏卣f:“畢竟一般的案子,也送不到市局來。” 詹富海唇邊的笑容淡了些,又很快用笑聲結束這個頗為尷尬的話題,“陳隊今天來,不會是查洛城的案子吧?我可是已經(jīng)很久沒去過洛城了。” “那倒不是?!标悹幷f:“是羅應強的案子。” 詹富海喝茶,“老羅實在是可惜了。怎么,兇手還是沒有抓到?” 陳爭說:“我聽說詹總你是個收藏家?” 詹富海笑道:“人嘛,工作之余總得有點愛好。怎么,陳隊對我的收藏感興趣?” 陳爭說:“方不方便帶我看看?!?/br> 詹富海微笑著打量他,半分鐘后一拍沙發(fā),“既然陳隊都這么說了,我要拒絕的話就是妨礙調查。陳隊想看什么?” 陳爭說:“你能給我看什么?” 詹富海說:“這話說的,不能給警察看的,不就是違法的東西嗎?我沒有那種東西?!?/br> 話語間,詹富海帶陳爭出了會客室,乘著電梯上到總裁辦公室,“陳隊啊,你下次要看我的藏品,得提前給我說,不然我這一時半刻,只能給你看這些普通的玩意兒了?!?/br> 奢華的辦公室里有一面展示墻,零零散散放著些玉瓷器?!按蟛糠侄荚谖壹依?,有的放在劇院那邊做展示,留在這邊的很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