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爭這一提，鳴寒也想起來了，“等下我去詳細(xì)問問失蹤案是怎么回事?！?/br>
    “山水樓”民宿外站著不少警察，住在其他民宿的游客們也圍過來看熱鬧。片刻工夫，大家都知道有四個住在這里的游客不見了，一時間眾說紛紜。

    “不見的那兩個年輕人不會就是兇手吧？我聽說他們還到那個明星家門口拍過照！”

    “那怎么還有兩個老頭也不見了？”

    “老頭發(fā)現(xiàn)他們有問題，被滅口？”

    “嘿！你們別小看老頭！又不是七老八十，六十多有的是力氣殺人！”

    周霞等人被送回“山水樓”，老板臉皺得跟塊抹布似的，攔著李疏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疏回頭看了看，把老板推到前臺，“你把這幾天的監(jiān)控都調(diào)出來，全部都要?！?/br>
    老板照做，嘀咕：“我這不可能真是接到什么犯罪分子了吧？我看他們，他們都是挺普通的游客啊?！?/br>
    李疏的視野里，周霞、汪萬健、曾紅這三人正背對著他坐在大廳的沙發(fā)上，周霞和曾紅正低聲說著什么，汪萬健跟雕塑一樣，沒有動靜。

    他也覺得他們都是普通的游客，要不是出了霍燁維的案子，不至于查成這樣。而且他們和董京那群人不大一樣，董京、張品、司薇、都應(yīng)去過霍燁維家，他們卻連霍燁維是誰都不知道。

    老板指著監(jiān)控說：“你看吧，周大姐他們16號就來了，一幫人咋咋呼呼的，特別吵，關(guān)系看著也很好。他們只在樓上待了一會兒，就下來霸占了大廳。本來有年輕人在這兒打牌，也被他們吵走了?！?/br>
    李疏看到，失蹤的龔小洋是這群老人中打扮得最講究的，穿著格子西裝，還戴著頂帽子，其他人吵鬧的時候，他就站在一旁，微笑著看。盧峰則是他的反面，和周霞兩個嗓門最大，矮胖，不修邊幅，像是一團(tuán)行走的油。

    五人去哪里都是一起行動，16號晚上逛完回來，還在大廳里和老板一起喝酒。

    17號下午，司薇六人來辦理入住，周霞他們正在打牌，分貝很高，司薇被吵得捂住耳朵。

    民宿的監(jiān)控有限，有很多死角，院子門口雖然有攝像頭，但進(jìn)出民宿不是非得走正門。

    監(jiān)控的時間線往后推，董京、朱小笛、司薇、都應(yīng)、張品下樓，司薇問前臺霍燁維家怎么走之后，朱小笛留下來看人打牌，另外四人離開。李仁一直在樓上待到晚上。

    17號似乎沒什么異常，但18號，龔小洋、盧峰未再出現(xiàn)在監(jiān)控中。從中午開始，朱小笛、李仁、董京、張品、都應(yīng)、司薇分別離開民宿，晚上回來時，卻沒有董京和朱小笛。

    李疏問：“他們要住到什么時候？”

    老板找到訂單，“董京他們就到今天，19號，老太太老大爺時間多，住到明天?！?/br>
    “鳴警官，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回去呢？假期完了我還要上班?！彼巨焙苤保拔覀兌际巧缧?，不回去有麻煩的?！?/br>
    陳爭問：“董京和朱小笛具體是什么時候不見的？”

    “這……”司薇看看身邊的都應(yīng)，都應(yīng)輕輕搖頭。

    陳爭問：“那你們誰和他們住一間？”

    張品和李仁互相看了看，李仁說：“我和董京一間，張品和朱小笛一間?！?/br>
    陳爭先來到董京和李仁的房間，兩室一廳，兩人各自占一間臥室，董京的臥室離門更遠(yuǎn)。

    李仁說，17號那天剛到，大家都比較興奮，再加上出了明星被砸的事，他們都睡得很晚。他關(guān)門時已經(jīng)是18號凌晨2點多了，董京比他睡得更晚。18號上午，李仁起來時，董京的房門還關(guān)著，他以為董京還在睡覺，收拾完畢后就自己下樓了，和其他客人打了會兒牌，覺得沒什么意思，就獨自去商業(yè)街溜達(dá)，快5點時下山去湖邊看煙花。

    陳爭又轉(zhuǎn)到張品和朱小笛的房間，這個套間很大，三室一廳，還有個可以用來烤rou開party的陽臺。張品連忙介紹，他住的是靠近陽臺這間，朱小笛的則挨著門。17號晚上他打游戲到18號凌晨4點多，戴著耳機，沒聽到外面的動靜。18號中午出門，也沒看見朱小笛。

    陳爭在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你們訂這個房間，是為了聚會吧？但怎么沒點聚會過的痕跡？”

    客廳的沙發(fā)、茶幾都很干凈，沒有烤rou啤酒，連零食都沒有。

    “這個……”張品撓撓頭，看看其他人，“我們起初是這么決定的哈，不過可能年紀(jì)大了，不像前些年那么能玩了，這大老遠(yuǎn)的來，也挺累的，就……都休息了?！?/br>
    司薇說：“民宿組織了烤全羊宴會，就在院子里，所以我們直接在院子里玩了，回房間差不多就各自休息了?！?/br>
    張品又說，18號中午陽光很好，他用帶來的食材下了碗面，在房間里待了會兒，下樓時覺得奇怪。

    陳爭問：“哪里奇怪？”

    張品撓了撓頭，“大廳居然不吵了。那群中老年很能吵的?！?/br>
    “他們沒在大廳？”

    “只有那個姓汪的老頭在看別人下象棋，女的沒看到?！?/br>
    李仁挑了下眉，“我下樓時他們都在。”

    張品接著說，他也沒多想，跟著其他游客一起下山，在湖邊玩到天黑，遇到司薇和都應(yīng)，就一起吃羊rou湯鍋和烤魚去了。

    李仁補充，他和張品是6點多時在湖邊會和的。

    陳爭看向司薇，她18號下午的行蹤已經(jīng)不用問，監(jiān)控記錄得很清楚。司薇扯了扯都應(yīng)的衣服，“嘟嘟，你什么時候走的？我睡太死了，都不知道?！?/br>
    都應(yīng)撥了下頭發(fā)，認(rèn)真地看著陳爭，“我上午10點多吧，睡不著了，出去走了一圈?；貋磙鞭边€在睡，我就下山了。”

    張品有點著急，“陳警官，我也得回去上班，你看，啥時候能放我們回去?。繉嵲诓恍?，那我早點請假。”

    陳爭聽完四人的描述，心中疑問更多。鳴寒早前已經(jīng)跟他說過這六人的大致情況，他們沒有一人留在永申律所，卻相約一起跨年，本就很古怪。更怪的是，他們約好了18號下午一起行動，晚上一起吃羊rou湯鍋、烤魚，看煙花表演，但18號下午卻全部獨自行動。

    司薇還算有理由，喜歡的明星臨時開音樂會，換成誰，都會改變計劃。但都應(yīng)、張品、李仁呢？

    他們明明是個小集體，但都在不同時間離開民宿，在傍晚之前沒有互相聯(lián)系過。他們說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其實沒有人能夠證明。

    陳爭帶入自己想了想，刑偵支隊一起出游，要是在約好的時間，有人沒有出現(xiàn)，那手機一定會被打爆。

    陳爭再次觀察四人，司薇和張品正在為無法趕回去上班著急，都應(yīng)和李仁各自平靜，看不出什么情緒。他忽然嗅到了危險的味道，董京、朱小笛的失蹤可能與霍燁維有關(guān)，也可能牽扯到更神秘的案子。

    “18號下午你們說好了一起游湖，為什么最后還是獨自行動了？”陳爭問。

    司薇立即說：“我不是說了嗎，我去看霍爺?！?/br>
    “那你呢？”陳爭問都應(yīng)。

    都應(yīng)說：“我知道薇薇肯定會去聽演唱會，她不在，我和他們幾位男士……不太方便。居南湖我第一次來，自己到處走走也行?！?/br>
    陳爭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又問：“你倆呢？”

    “我……”張品說：“嗐，我沒想那么多，而且湖邊人很多，信號不好，我懶得把手機拿出來?！?/br>
    李仁的話出人意料：“我們其實不算什么朋友，我來這一趟，只是不知道怎么拒絕而已。能一個人待著，我還是更想一個人待著?！?/br>
    司薇驚訝道：“仁哥你……”

    李仁說：“抱歉，現(xiàn)在警察在查案子，霍燁維死了，你們和董京去看過他，你是霍燁維的粉絲，現(xiàn)在董京和朱小笛還失蹤了。我不想卷入你們的事，我只是想讓陳警官知道，我和你們并沒有很熟，我也沒去看過霍燁維?！?/br>
    張品氣得抓住李仁的衣領(lǐng)，“你什么意思？你難道以為是我們殺了霍燁維？所以你要和我們撇清關(guān)系？”

    李仁推開他，神情冷淡，“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做。我只知道如果我沒有被你們叫來，現(xiàn)在不會有警察找到我，我也不會耽誤工作。”

    “艸！”張品說：“你居然是這種人！”

    司薇都快哭了，“你們別吵了。仁哥，我沒想到你是這么看我們的?！?/br>
    李仁說：“隨便你們怎么想吧?！?/br>
    都應(yīng)說：“李仁其實也沒說錯，我們……確實沒必要強行挽回友情?！?/br>
    司薇帶著哭腔，“怎么會這樣？那都是我的錯？董京和朱小笛不見了也是我的錯？你們既然不想來，為什么不拒絕？你們拒絕了，我還能綁著你們來嗎？”

    陳爭退后一步，和鳴寒站在一起。眼前這群人似乎在玩一場友情游戲，但因為成員失蹤，卷入命案，游戲玩到半途就玩不下去了。

    他們爭執(zhí)片刻，都察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漸漸沒了聲音。

    陳爭說：“這樣吧，我們分開聊聊?！闭f著，他的視線從四人臉上掃過，最冷靜的似乎是都應(yīng)。幾秒后，他說：“李仁，你先來？”

    李仁和陳爭來到別墅中，進(jìn)門時李仁猶豫了下，陳爭問：“害怕？”

    李仁搖頭。陳爭朝樓梯看了看，“尸體已經(jīng)轉(zhuǎn)移走了。這兒有錄像設(shè)備，方便監(jiān)督問詢過程，坐吧?！?/br>
    李仁剛一坐下，陳爭就問：“你現(xiàn)在做電商？自己干還是給人打工？”

    李仁愣了下，“跟我朋友一起做，算是給自己干吧。你問這做什么？”

    陳爭從記錄員手中拿過表格，給李仁看了看，“問詢者的基礎(chǔ)信息我總得了解吧？你學(xué)的是法律，也曾在永申律所實習(xí)，怎么做起電商來了？”

    李仁說：“法律難做，小律所沒錢，大律所全是人際關(guān)系，還容易擔(dān)責(zé)，何必呢？”

    陳爭問：“你在永申實習(xí)了多久？”

    李仁沉默了會兒，“小半年吧?！?/br>
    陳爭問：“小半年，那不短了。當(dāng)時就覺得這一行干不下去？”

    李仁別開視線，“算是吧，年輕，沒資歷，得熬，但我不想吃那個苦?！?/br>
    陳爭換話題，“他們幾個里，你最早認(rèn)識的是誰？”

    “董京?！崩钊收f：“我們當(dāng)時還一塊兒租房?！?/br>
    “這樣，那關(guān)系是挺不錯。”陳爭又問：“你和司薇他們又是怎么熟起來的？”

    李仁回憶，大四上學(xué)期，他通過永申的筆試面試，正式成為實習(xí)生時，都應(yīng)已經(jīng)跟著律師跑案子了。都應(yīng)和他同屆，年齡還比他小半歲，暑假就通過關(guān)系來實習(xí)。所里前輩對都應(yīng)印象很好，說她反應(yīng)很快，教點什么，馬上就能上手。

    他們都是商事律師，彼此之間存在競爭關(guān)系，永申在整個函省都是排得上號的律所，每年招的實習(xí)生很多，但不是每個都能留下來。

    李仁家境普通，很想留在永申，于是潛意識里將優(yōu)秀的都應(yīng)當(dāng)做競爭對手。

    要不是后來司薇、張品來了，他可能直到離職也不會和都應(yīng)有工作之外的交集。

    司薇非常活潑，報到那天居然染著綠毛，被hr修理了一通，這才染回黑發(fā)。他很好奇司薇怎么應(yīng)聘得上，莫不是哪個上級的子女？有這一層顧慮，他應(yīng)付司薇時就很小心。

    司薇覺得大家都是商事律師，又是同屆，應(yīng)該一塊兒行動，動不動就組織團(tuán)建，吃飯下班都要拉著人一起。張品沒什么腦子，能力一般，對吃喝玩樂感興趣，熱情相應(yīng)司薇的號召。

    他本以為都應(yīng)瞧不上司薇這種咋呼的人，但都應(yīng)對司薇很有好感，司薇上廁所，叫她一聲，她都會放下工作，陪她去。

    這在李仁看來，簡直不可理喻。

    董京更是離譜，竟是喜歡上了司薇，哪里有司薇，哪里就有董京。而這兩人偏偏沒有正式談，熱衷于搞曖昧。

    同屆都圍繞在司薇身邊，李仁再不響應(yīng)，就顯得不合群了。他骨子里很孤傲，卻不想在這時展現(xiàn)，他很清楚自己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實習(xí)生，可能打不過都應(yīng)，可能會輸給司薇的關(guān)系，但他還可以和張品、董京競爭。

    熟了之后，他才知道，司薇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這個看上去考試都不一定及格的女生居然成績不錯，而且從小練習(xí)武術(shù)，打架能力了得。干他們這一行，沒點自保能力不行，司薇的武術(shù)能力成了她最大的亮點。

    李仁的危機意識更重了，他沒有特長，也不大討人喜歡，司薇可以隨便玩，他要是跟著司薇鬧，一定會被帶到溝里去?？墒悄菚核麄兊年P(guān)系已經(jīng)很“鐵”了，他找不到理由脫離。

    “司薇和董京還有這么一段？”陳爭說：“那照你這么說，司薇留下來的可能性很高啊，她怎么也走了？”

    李仁說：“你去問她吧，我不想隨便評論別人的選擇。”

    陳爭點頭，“我都會問。你實習(xí)了半年，那就是畢業(yè)前就沒在永申干了？”

    李仁說，他和董京當(dāng)時聊過，都覺得自己可能選錯了方向。那時董京已經(jīng)沒和司薇玩曖昧了，和他相處的時間比較多，聊到行業(yè)的未來，越說越凄涼。董京家庭條件比他好，說想gap半年，要么出國讀書，要么換個職業(yè)。他多少受到董京的影響，董京辭職之后搬走了，他看著空蕩蕩的出租屋，一咬牙，也決定離開這個行業(yè)。

    司薇比他和董京走得早，都應(yīng)、朱小笛、張品拿到入職名額。不過這三人里，只有都應(yīng)靠的是自己，也是留到最后的。張品能力最次，純屬撿漏，大約有自知之明，主動放棄了。朱小笛比較特殊，這是個關(guān)系戶，早就內(nèi)定，但朱家有錢，朱小笛只留下干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同年也離職了。

    李仁離開律所后，很快找到別的工作，不怎么關(guān)心其他人怎么樣。最初的一兩年，大家經(jīng)常聯(lián)系，他和董京聯(lián)系得最多，知道董京居然學(xué)起畫畫來，完全推翻了過去的人生。只有都應(yīng)還在做法律相關(guān)的工作，她的性格似乎最適合留在這一行。時間一長，大家漸漸疏遠(yuǎn)了，就連最熱情的司薇也不大在群里說話了。

    陳爭問：“是誰的婚禮，居然把你們都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