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掙 第178節(jié)
陳爭不解,“這是?” 都應說:“你看看時間。” 時間顯示,1月18號晚上11點40。四人此前都交待,他們在湖邊吃完羊rou湯鍋后回到“山水樓”,此后再未外出,各自休息。 陳爭說:“你想說,有人在11點40之前離開了民宿?是司薇?” 都應說:“你們可以去搜司薇的個人物品,有一個‘lake’推出的香水護身符,很小,隨身攜帶,是我送給她的,但她不知道,我在里面裝了微型錄音器。” 司薇的包里的確有個像護身符一樣的東西,經(jīng)拆卸,里面真有錄音器。 陳爭在都應面前舉起錄音器,而此時錄音也已經(jīng)播完了。整段錄音并沒有任何對話,只有腳步聲、擊打聲、喘息聲,以及土壤被鏟起的聲響。 都應說:“我猜到她會動手,我只是不希望死的是自己,我想給自己留條后路。” 和李仁一樣,都應收到匿名信息后,第一反應是,組局的一定是董京。多年過去,祝依早就成了被留在過去的人,只有董京還耿耿于懷,眼看每個人都過上了正常的生活,董京想將他們拖下來,給祝依陪葬。 動身之前,都應就準備好了錄音器,只是沒想好怎么來用它,直到17號下午看著董京和司薇一個裝紳士一個裝可愛,她終于想好了,將錄音器放在司薇身上。 “l(fā)ake”推出香水護身符,大小剛好能裝下錄音器,并且它并不透明,從外面看好像是封死的。她在護身符上動了手腳,送給司薇。司薇很高興,將它放在大衣口袋里。 當天夜里,她就試了試錄音器的作用,能夠錄到司薇走路的動靜。 “董京18號下午就不見了,司薇在參加霍燁維的音樂會?!标悹巻枺骸八巨蓖砩蠟槭裁磿龅蕉??” 都應在幾分鐘的沉默后,都應說:“我知道董京就藏在林子里,那天下午,我也不是白忙碌。” 董京離開民宿時,都應正在民宿的花園,董京沒看到她。她混入人群中,遠遠地跟隨董京,看到董京經(jīng)過商業(yè)街,直接去了湖邊。湖邊人非常多,處處都有活動,而董京卻走到了林子中。 董京似乎在林子里觀察什么,他在里面待了多久,她就看了多久。那林子雖然離湖邊近,卻相對隱蔽,董京要是想殺人,那里也許是個不錯的地方。那么,董京的第一個目標是誰? 到了約好一起吃飯看煙花的時間,都應來到路口等司薇。司薇滿臉見到偶像的興奮,但都應知道,這都是裝出來的。 司薇問:“其他人呢?” 她搖頭,“沒看見?!?/br> 司薇沒說什么,不久四人相聚,都說沒有看到朱小笛和董京。 一頓飯吃得各懷鬼胎,根本無人有心情欣賞綻開的煙花。 “你怎么確定司薇會去找董京?”陳爭問。 “我不確定,我只是在賭她的心態(tài)?!倍紤f:“她喜歡過董京,所以祝依才是她的rou中刺?,F(xiàn)在董京大費周章給祝依報仇,你猜她會不會爆發(fā)?” 當年一同在永申律所實習時,都應經(jīng)常半夜才下班,準備了一堆防身神器,而司薇卻什么都不帶。都應覺得很奇怪,司薇這種招蜂引蝶的女生,比她更容易被壞人盯上。 司薇神神秘秘地跟她說,自己練了十多年格斗,對付色狼、強盜都絕對沒有問題。不久,司薇當著都應的面將一個鬼鬼祟祟跟蹤她們的男人撂倒在地,得意地說:“律師這一行這么危險,要不是有兩把刷子,我也不敢干?!?/br> 錄音還未經(jīng)過專業(yè)分析,但聽得出中間的掙扎經(jīng)過。董京是被繩子勒死的,和錄音對得上。 司薇聽著錄音,起初面露疑惑,似乎不知道這是什么聲音,不久,她聽到了什么東西跌倒,和自己粗重的喘息聲。她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眼珠幾乎要從眼眶里擠出來。 陳爭適時關(guān)掉了錄音,又將裝著香水護身符的物證袋丟到桌上。司薇聲音顫抖地說:“這,這是什么?” 陳爭說:“它是你放在身上的護身符,你不知道它是什么?” 多個片段在司薇腦海里翻轉(zhuǎn),她忽然抱著頭尖叫起來,女警立即將她控制住。 “都應?都應害我?她監(jiān)聽我?”司薇奮力掙扎,那駭人的力氣差點將女人摔在桌上,這幾乎是用行動說明,她輕松就能要了董京的命。 “她還錄了什么?”司薇喊道:“我想起來了,她當時就在樹林外!她想要害我!” 事實上,錄音器作用有限,陳爭關(guān)掉的地方,就已經(jīng)是警方掌握的全部了。但司薇顯然不這么認為,她嘶吼著,說自己不過是自衛(wèi),是董京想要殺她,17號霍燁維被潑啤酒后,她回到民宿遇到董京,董京就約她18號晚上去湖邊的樹林里見。 司薇雖然承認殺害董京,但陳爭核對每個人的口供,發(fā)現(xiàn)雖然他們都是因為心中的陰影被匿名信息聚集到“微末山莊”,但其實并沒有極其強烈的滅口沖動。祝依已經(jīng)是過去式,她真的能讓董京,或者其他人為她殺人? “匿名信息查得怎么樣了?”陳爭問技偵隊員。 “發(fā)信人用的是外國的跳板,不一定是董京發(fā)的?!奔紓烧f:“還有預定‘山水樓’這件事,確實用了董京的證件和平臺號,綁定的也是董京的銀行卡,但他的平臺號在異常設備上登錄過,懷疑被盜號。” 陳爭問:“找得到這個盜號的人嗎?” 技偵搖頭,“和匿名信息一樣,也用了跳板?!?/br> 陳爭思索,組織者并不是董京,他和其他人一樣,也收到了匿名信息,祝依留在圓樹鄉(xiāng)這件事,他起初雖然阻止了,但只是淺淺提了一嘴,最后的結(jié)果仍然是和大家一起將祝依推向死亡。他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一個,但在其他人眼中,他是。 每個人都認為發(fā)匿名信息的人就在他們之中,因為沒有其他人清楚發(fā)生在圓樹鄉(xiāng)的事。在董京之外的其他人看來,董京最有可能是組織者。 他們聚在一起,也許不是為了殺死彼此,而是為了解決問題,像個成年人一樣,將這樁被遺忘在過去的事徹底抹去。 陳爭翻開調(diào)查報告中和董京有關(guān)的一段,他從永申離職之后,很快出國,這個時間點在梅瑞被接走之前。向梅鋒夫婦發(fā)消息的很可能不是他,那這個人會是誰? 此人是祝依和外界溝通的橋梁,他幫助梅瑞走出來,卻放棄了祝依。 每個人都說,祝依沒有和他們聯(lián)系過,但一定有人在撒謊。是誰? 李仁和張品和祝依接觸不多,李仁對祝依還抱有敵意,再加上他們是男性,祝依依靠他們的可能很低。剩下的只有司薇和都應。祝依和都應關(guān)系更好,和司薇卻因為董京的存在而略顯尷尬。 都應似乎才是那個接應的人。 但都應此次做的事更多的是自保,而司薇殺了人。他們都心懷顧慮,但將顧慮演變成殺人的只有司薇。她必須干掉董京的理由是什么? 休息幾小時之后,司薇的情緒稍稍穩(wěn)定,陳爭再次來到她面前,首先提到的卻是霍燁維,“你對霍燁維的喜歡只是普通喜歡,你并不是他真正的粉絲?!?/br> 司薇愣了下,“是不是粉絲,現(xiàn)在還重要嗎?” “你18號在霍家門外的表現(xiàn)很夸張,你刻意讓攝像頭拍到你沒心沒肺的一面,你還猜測下午董京會殺人,你想制造你的不在場證明?!标悹幷f:“自從收到匿名信息,你就已經(jīng)認定,董京是組織者,他會為祝依復仇?!?/br> 司薇咬著牙,非常不甘的樣子,“憑什么?當年他把我當成祝依的替身,現(xiàn)在還為了祝依,想殺了我們所有人?他那么深情,就去下面當面跟祝依深情好了。” 陳爭說:“但18號下午,其實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朱小笛的死不是董京干的。如果你不殺死董京,那18號晚上也不會發(fā)生任何事。” 司薇眼神有一絲茫然。 陳爭說:“你以為董京會對你們動手,18號下午你們?nèi)开氉孕袆?,那就是他最好的下手時機。傍晚你和其他三人會和,朱小笛和董京不見了,那時你就已經(jīng)確定,董京干掉了朱小笛,而董京找過你,約你晚上在林子里談事,你以為董京的第二個目標就是你,所以你先下手為強?!?/br> 司薇胸膛起伏,“難道不是?” “但前提就不成立,朱小笛根本不是董京殺的,殺害他的是梅瑞的父親梅鋒。”陳爭說:“董京找你,也許真的只是找你談事,比如說,到底是誰發(fā)了匿名信息。” 司薇如遭雷擊,訝然地瞪著陳爭,幾分鐘的時間一動不動。 陳爭說:“你為什么認定發(fā)匿名信息的是董京?還認為他會殺了你?” “因為……因為……”司薇開始咬指甲,語無倫次。 “因為你知道,祝依的死確實和你有脫不開的關(guān)系?!标悹幯凵駶u漸冷下去,“站在你的角度,‘深愛’祝依的董京一定會要了你的命。再加上朱小笛又失蹤了,當時因為信息差,你并不知道他其實是梅鋒殺的,你更加確信,如果自己不出手,死的就是你?!?/br> 司薇哆嗦起來,戴著手銬的手并攏,似乎想要抱住自己。 “話說回來,梅鋒是你的熟人吧?!标悹幒鋈桓淖冊掝}。 司薇抬頭,眼神空洞,“他……” “你們這群人里,只有你將殺人付諸行動,而你其實是最不像兇手的人?!标悹幷f:“我排除來排除去,發(fā)現(xiàn)只有一種可能,梅瑞的信息,是經(jīng)由你傳遞給梅鋒,一同傳給你的,或許還有她身陷險境的消息,她向你求援,那是她唯一的機會,她相信你,你沒受到易磊等人的控制,只要你報警,她就能獲救?!?/br> 司薇緊咬著嘴唇,下唇泛白,她輕輕搖頭,想要堵住耳朵。 陳爭繼續(xù)道:“你對她見死不救,所以你是收到匿名信息的人中,最慌張的一個。當你猜測董京是發(fā)信者,你很容易認為,他知道了真相,他恨你,他要你去死!” 司薇尖叫起來,“難道不是?我害死了他心愛的女人,所以他來報復我!但是祝依最初找的是他,他自己要出國,才變成了我!” 陳爭說:“祝依的接應者起初是董京,然后變成你?” 司薇邊哭邊說,語無倫次。 一起在圓樹鄉(xiāng)的最后一晚,她去找董京,卻看到祝依和董京正在聊天。她覺得很尷尬,想走,祝依卻叫住她,笑道:“薇薇,你來得正好,我和董京正在商量怎么聯(lián)系?!?/br> 她很不愿意參與,但也不得不進去。祝依說,自己既然要打入內(nèi)部,就得盡可能和村婦打成一片,后期手機說不定會被控制,所以由自己來聯(lián)系他們二人。 司薇是不想摻和進去的,但她慫恿祝依時那么來勁,這時如果顯得不情愿,難免露餡。于是她假裝熱情,打包票說自己無論何時都在。 董京也是這么說的。 回到城市后,司薇幾次收到祝依的信息,短暫地聊過天。祝依要她幫忙找到梅鋒夫婦,她問過董京,董京說祝依沒有跟他說過。她有些詫異,和祝依關(guān)系更好的是董京,但為什么自己被祝依纏上了? 她確認梅鋒夫婦就在湖韻茶廠生活,反饋給祝依,忍不住問祝依為什么不聯(lián)系董京。祝依說,這種事可能只有女性才能更加感同身受。 她既覺得麻煩,又有些感動。正是因為這份感動,在幫助梅瑞這件事上,她沒有出一點紕漏。而在這期間,董京出國了,離開之前專門請她吃飯,拜托她照顧祝依。 她心中冷笑,刺了董京兩句,“你這么舍不得,不如自己留下來?” 董京大約沒想到她會這么說,氣氛一時尷尬。這頓飯不歡而散,而她面對祝依時的心態(tài)也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我不想幫她了,自生自滅吧。她不止一次這樣想。但當祝依說服梅瑞,讓她正式聯(lián)系梅鋒夫婦時,她又沒能坐視不理。 最后一次,這是最后一次!她這樣想著,在網(wǎng)上買了個虛擬號,給李蘋發(fā)去消息。 她以為一切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沒想到祝依發(fā)來一條不同于以往的信息:救救我! 她心中一緊,嚇得扔掉了手機。什么意思?梅鋒夫婦還沒去圓樹鄉(xiāng),祝依就被發(fā)現(xiàn)了?誰發(fā)現(xiàn)的?易磊嗎,還是其他村民? 她腦子變得非?;靵y,抓起外套就沖向最近的派出所,但是隔著一條馬路,她忽然停下了。一個從內(nèi)心發(fā)出的聲音問:你為什么要救她?她對你來說很重要嗎?她回來了,對你有好處嗎? 她看著滾滾車流,忽然笑了起來,嘲笑自己是個白癡。祝依從來不是她的朋友,她們根本就是兩條路上的人,她為什么要為了祝依,影響自己的生活?祝依那么喜歡助人為樂,那就留在圓樹鄉(xiāng)好了,她對這個情敵已經(jīng)仁至義盡,夾在她們中間的那個男人都早已撒手不管,在國外逍遙自在,她還管哪門子的勁? 再說,她已經(jīng)見識過窮山惡水出刁民,要是讓這些刁民沾上了,危險的是她自己。到時候祝依又是人人贊美的人美心善女神,她是什么? 她轉(zhuǎn)過身,派出所沉默地站在她的身后。她拿起手機,刪掉了祝依發(fā)來的求救消息。 很長一段時間里,她下意識不去關(guān)注圓樹鄉(xiāng)和茶廠,但后來,還是聽說茶廠有人跳樓,她一打聽,死的人正是梅瑞。她一時間有種空落感,最終又覺得祝依可笑。 費盡心思救回來的人,草草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還不如待在圓樹鄉(xiāng)呢,生活雖然苦了點,但總比死了好吧,還是自殺,是有多痛苦才會自殺?祝依真是在幫人嗎?不是吧,那只是祝依的自我滿足! “我就是見死不救了,怎樣?”司薇兇狠地瞪著陳爭,“從來都是她在麻煩我,麻煩我們所有人,她想當圣母,那她就去當,別拉上我!” 來龍去脈終于清晰,陳爭嘆了口氣,“你和董京在這次之前沒有見過面?” 司薇說:“有什么好見?” 陳爭說:“董京不是組織者,他18號晚上約你見面,也不是為了殺你。他也很苦惱誰才是組織者,在你們這些人里,他認為你是和他關(guān)系最近的人,最后和祝依商議的也是你們兩個。他想問你祝依死之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再和你一起找出組織者?!?/br> 司薇再次激動,“不可能!” 陳爭說:“那你好好想想,他對你是不是沒有防備?他知道你是格斗高手,他帶了任何會要你命的東西嗎?” 司薇眼神游移,答不上來。沒有,她搜過董京的身,只有打火機,而她自己帶著殺人的麻繩。 “我再問你。”陳爭說:“排除董京,你認為誰才是組織者?” 司薇木然地捂著嘴,頭腦一片空白。 陳爭說:“你們是來參加誰的婚禮?” 司薇此時反應很慢,“何美?你是說何美?怎……怎么可能?她,她根本不在意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