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悠游歲月 第84節(jié)
和禮物一起送到的,還有一份請?zhí)?。馮賢妃打算過幾日在自己殿中辦一個賞花局,請素娥到時候去...素娥總覺得,相比起禮物,這份請?zhí)攀恰畧D窮匕見’。
雖然不怎么想受拉攏,到時候攪合到可能的站隊(duì)風(fēng)波中,但素娥沒有拒絕的余地,還是答應(yīng)了到時候參加賞花局——自然是站隊(duì),不然的話,馮賢妃做什么要拉攏她?后宮中那些最有權(quán)勢的人,何必要團(tuán)結(jié)一些人呢?
別的站隊(duì)也就算了,參與到馮賢妃的站隊(duì)中,總有一種未來會升級為‘奪嫡之戰(zhàn)’的感覺。而對于上輩子看過太多奪嫡大戲的素娥,真是本能排斥這個。
就算現(xiàn)在看起來,馮賢妃贏面很大,但未來的事兒誰知道呢?哪怕張皇后就是沒得生了,二皇子作為實(shí)際上的庶長子,只要不犯錯,就是最符合禮法的繼承人...可這里面的影響因素太多了。
二皇子真的能長大嗎?真的能不犯錯嗎?郭敞就一定會按照禮法來?若是未來有寵妃生子,又或者更小的兒子得了他的歡心——提早站隊(duì)馮賢妃,別說奪嫡大戲中輸了,就是最后贏了,焉知這個過程中會不會有人稱為‘犧牲品t’?
素娥可不想自己成為那個犧牲品。
而且非要說的話,她揣摩郭敞的意思,也不覺得自己和馮賢妃走得近了,他能高興。
她只要和馮賢妃走得近了,以郭敞的敏銳不可能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作為一個春秋鼎盛的皇帝,會樂意看到自己的妃嬪開始站隊(duì),想著自己哪個兒子繼位的可能性更大嗎?別的皇帝怎么想素娥不知道,但郭敞的性格擺在那里,肯定不會高興。
再者,素娥這樣做,又比別的妃嬪多一些障礙。她為了和郭敞構(gòu)建一個親密關(guān)系,塑造了完全無害的,不會給他帶去負(fù)面情緒的,對后宮權(quán)勢沒有興趣的形象。這些給她帶來了好處,但同時也是桎梏。
一旦表現(xiàn)得和塑造形象不符,就極容易反噬,在郭敞那里好感度大減。
為了未來可能的‘老板’,得罪現(xiàn)在的老板...這也大可不必——當(dāng)然,說是這么說,對于馮賢妃的拉攏,卻也不能簡單粗暴地拒絕。所以素娥平靜的生活沒有了,她又得苦惱這件事。
相比起素娥這邊,馮賢妃那邊就有余裕多了...畢竟她掌握著主動權(quán)么。
“娘娘是打算拉攏高美人?”□□溫美人一邊幫馮賢妃整理幾日后賞花局的安排,一邊說道...她不過二十出頭,是個很美麗的年輕女子,即使在美女眾多的后宮中也極為亮眼,不愧是以美貌出名的。
她的美似乎如她的名字一樣,透著一股子溫柔,毫無攻擊性,叫人見了就如沐春風(fēng)。
“是有這個打算,別看高美人位份還不算高,和你一樣是美人,但官家待她不一般呢?!睖孛廊巳缃褚菜闶邱T賢妃的心腹了,這些事她也不避諱對方。
溫美人‘嗯’了一聲,聲音也溫溫柔柔的:“妾也聽說了一些,官家微服私訪,誰也不知道,偏偏帶了高美人去...說法是高美人要為畫《千里江山圖》采風(fēng)做底稿,很說得過去的樣子。但這種說得過去的理由,放誰身上沒有呢?”
“再者,《千里江山圖》都畫好多少日子了?官家上一回帶高美人出宮是什么時候?早不是需要采風(fēng)畫底稿的時候了?!?/br>
“是啊,官家的偏愛其實(shí)是明擺著的,只不過有些人傻,擺在眼前也看不到。只要有個騙自己的理由,就真的自欺欺人起來了?!闭f這話的馮賢妃是在一語雙關(guān),既是指眼下后宮的看法,也是指之前后宮沒幾個人看出官家對高素娥的不同。
當(dāng)然,后面這個意思,□□就沒聽出來了。
“...別的本位都不想,只是想著二皇子。別看二皇子如今獨(dú)占鰲頭,但未來的事兒誰說得準(zhǔn)?”馮賢妃嘆息著搖頭:“人都說寵母而抱子,本位的寵愛么,不過是個笑話。如今二皇子瞧著地位穩(wěn)固,不過是官家寵的那幾個都沒有兒子?!?/br>
“別的不說,只要德妃生的皇子養(yǎng)下來了,說不得都能和二皇子爭?!?/br>
“娘娘說的過了,官家不是那等不講體統(tǒng)的。二皇子是官家如今的長子,要越過二皇子去看其他皇子,非得有好大緣故在里頭,不是那么輕易的?!?/br>
“至于寵愛,官家一貫給娘娘體面?!?/br>
“是啊,體面,因著自東宮的情分,還有二皇子,官家一向不會短了我的體面...可也只是體面?!瘪T賢妃很早就不指望郭敞的寵愛了,但又哪能絲毫不在乎呢?所以此時說來,也是有些無奈。
“娘娘別多心了...不是娘娘自己先頭說的,官家的寵愛,來的濃烈浩大的,大多不長久。平平淡淡的,反而能細(xì)水長流下去。如今見娘娘這樣,正是如此呢?!?/br>
第107章 宮廷歲月107
“這天候是這般, 真不知該如何穿衣了?!倍糯盒訌膬?nèi)膳房外頭進(jìn)來,不住拿帕子扇風(fēng):“...郭姑姑,娘子要的藕粉奶凍做得了么?”
郭姑姑笑瞇瞇地道:“今日是杜姑娘來取點(diǎn)心么?早做得了...杜姑娘也吃一個, 替娘娘嘗嘗味兒, 若是不合娘娘的口味, 我們也好改正?!?/br>
其實(shí)玉殿內(nèi)膳房只伺候素娥一個主子, 早把素娥的口味摸清楚了。一份之前也做過的點(diǎn)心,哪能有口味上的差池?左不過是內(nèi)膳房的宮女,再受重視,面對主子娘娘身邊寵愛的侍女, 都會討好些。
所謂‘藕粉奶凍’, 其實(shí)就是藕粉布丁...說實(shí)話, 如果不是素娥上輩子會復(fù)原一些古代美食, 還真不知道布丁還有藕粉做的, 話說外國人會吃藕粉嗎?還是說這是一道華夏改良過的外國點(diǎn)心?可這又不像——素娥是從《造洋飯書》里看到這道甜食的做法的。
《造洋飯書》是清朝宣統(tǒng)年間出的食譜書,好像也是華夏第一本教做外國菜的書(書名取的真樸素)。那個時候應(yīng)該不興改良西餐, 而且那時寫書的人大多比較較真,說是‘造洋飯書’, 那就應(yīng)該是西洋人的飯菜, 而不是華夏人改良的西洋菜。
書里的‘藕粉布丁’被翻譯做‘阿蘿蘿樸定’, ‘阿蘿蘿’是藕粉, ‘樸定’則是布丁——此時沒有‘洋人’來傳播‘布丁’這個音譯名,素娥自然沒法和司膳內(nèi)人們命名這道甜點(diǎn)作‘布丁’,所以用了意譯的‘奶凍’。
說起來,這也是素娥去年冬天, 見了供應(yīng)司有不少好藕,動了作藕粉的念頭。然后真的做了幾罐藕粉, 這才想到的食物。
藕粉應(yīng)該是此時沒有的食物,至少素娥和玉殿眾人提到藕粉該如何做,并領(lǐng)著她們做時,大家都完全不懂的樣子...不過這也不能確定,或許地方上已經(jīng)有人做藕粉了。古代就是這樣的,一些小眾的食物哪怕很不錯,要普及開也需要很長時間,有時還要有一定的運(yùn)氣。
潔白的藕粉,舀六大匙,用一杯牛乳攪拌勻和。然后又上鍋煮沸兩杯牛乳,用煮開的牛乳去調(diào)和之前已經(jīng)用牛乳攪拌充分的藕粉。再然后就是放涼,這個時候正好用六個雞蛋黃加適量蔗糖攪打、過篩,然后又加入六個雞蛋清攪打。
最后與之前調(diào)好放涼的牛乳藕粉混合就好了。
最后的最后,倒入小杯小盞中,上蒸鍋蒸成——最后吃的時候,可以在藕粉奶凍上澆一點(diǎn)兒蜂蜜、果醬之類調(diào)味,也可以不加,看個人口味。
做得不久的藕粉奶凍由羅頌貞從背后的櫥柜中取出,是放在一個單獨(dú)的食盒里的。里頭上下兩層,每層都有四只青瓷小盞,盞中的藕粉奶凍呈現(xiàn)出琥珀色(素娥也不知道為什么,做出來的藕粉沖調(diào)開后,不是上輩子那種灰白色,而是呈現(xiàn)出淡黃色,連帶著制成藕粉布丁也是這個色)。
素娥一個人休息吃點(diǎn)心,自然吃不了八份,但一次做出來就有這么多,多余的自然是其他人享用......
“嘗嘗罷!澆些蜂蜜...娘娘不愛吃太甜,做的時候少放了些糖,瞧著你的口味,應(yīng)當(dāng)是要再加蜜的?!绷_頌貞笑著將一盞藕粉奶凍遞給了杜春杏:“不過說實(shí)話,這樣味兒稍淡著吃,也別有清香,奶味兒、藕粉味兒更顯出來了?!?/br>
杜春杏卻是個愛吃甜的,顧不得什么奶味兒、藕粉味兒,直接澆了一大勺蜂蜜上去。舀了一塊藕粉奶凍上來,嘴里香香甜甜、滑滑嫩嫩、細(xì)膩爽口...一下一雙眼睛都瞇了起來。
“好吃吧?娘娘的食譜,就沒有味兒差的?!绷_頌貞見她這樣,笑著說道:“你先前說天候,我們常在鍋灶前忙的,倒是沒什么感覺。不過老話不是說了么‘二四八月亂穿衣’,可見這時候天候琢磨不準(zhǔn),忽冷忽熱——把不準(zhǔn)的時候就多穿些,熱一點(diǎn)兒總好過受涼?!?/br>
“熱出汗了,風(fēng)一吹,也一樣受涼?!背灾悍勰虄?,杜春杏有些含糊地道。
“到底眼下是二月呢,再熱能熱到出汗?再者你們常在屋子里伺候,吹風(fēng)的時候都少?!绷_頌貞替杜春杏將一碗藕粉奶凍擺在托盤商,旁邊放上裝著蜂蜜、果醬的小瓶,然后又從外頭盆栽里摘了一片薄荷葉,點(diǎn)綴在藕粉奶凍上。
素娥喜歡薄荷,以前做宮女的時候還會在窗臺前種薄荷自用。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今玉殿內(nèi)膳房也是常用薄荷的——雖然可以去供應(yīng)司領(lǐng)這樣的物料,但薄荷又不難種?便就和小蔥一樣,盆栽了一t些,隨時取用。
一盞藕粉奶凍并不多,杜春杏很快就吃完了。擦擦嘴,端著羅頌貞替她擺好的托盤就往外走去了。一路到玉殿后頭,一處亭子里...素娥見今天陽光很好,便起了興致,收拾了針線在戶外繡花。
就是那幅被踩過、還抽了絲,以為會報(bào)廢的繡畫...顯然宮里是有能人的,郭敞再將那幅繡畫還給素娥時,素娥竟看不出這幅繡畫曾經(jīng)損壞過。處處簇新,和之前沒兩樣——不知道是不是素娥的錯覺,她覺得比之前甚至更新一些了。
如果不是了解郭敞的性格,她都要懷疑郭敞是讓人照著她原先的樣子,找人重繡了。
“...官家可惜娘子的工,特意尋了能手,這才復(fù)原的?!毙ぱ嘌嘁睬浦欠C畫,笑意盈盈道。關(guān)鍵當(dāng)然不是繡畫本身,而是官家對這件事的關(guān)心——官家是天子,日理萬機(jī),平常哪里會在意這等小事?如今這樣,自然是因?yàn)榭粗厮齻兠廊恕?/br>
“若是半途而廢,確實(shí)是可惜了...不過這繡畫繡出來,總歸是獻(xiàn)給陛下的?!彼囟鹄C了幾針,又拿遠(yuǎn)了看一眼。其實(shí)原本她雖然計(jì)劃將這幅繡畫送給郭敞,但沒隨便往外說的事兒,總有足夠的余裕。
現(xiàn)在都說給郭敞聽了,郭敞還特意讓人‘修復(fù)’了一番...那就得抓緊時間做完,盡快送給郭敞了。如此一來,也顯得她牢牢記著這件事,以及對郭敞這般關(guān)懷她的感激——郭敞特意叫了修復(fù)了繡畫,可以想象,他應(yīng)該會覺得自己有一番付出、關(guān)心。
這種時候,素娥正該給他正反饋,而且越快越好。如此,關(guān)系才能依舊正循環(huán)。
“娘子,歇息一會兒罷!今日的點(diǎn)心送來了!”杜春杏端著藕粉奶凍,還隔著一些距離就道。
素娥扔下繡畫,站起身來,眺目遠(yuǎn)望,防止近視...端起盛著藕粉奶凍的小盞時,她也沒坐下,依舊站著看向遠(yuǎn)方。
“不錯,這味兒不怎么甜,是正正好的。”素娥吃完了半盞藕粉奶凍,才復(fù)又坐下繼續(xù)吃。
正吃著呢,就見何小福領(lǐng)著兩個雜役,擔(dān)著一個大箱子過來。杜春杏遠(yuǎn)遠(yuǎn)問道:“小福jiejie,這又是什么...難道是哪里送的禮,要叫娘子過目?”
何小福過來叉手行了一禮,她身后的雜役則是放下手中擔(dān)的箱子,行禮更深一些。
免了禮后,何小福就和杜春杏解釋:“這不是哪里送來的禮,而是尚功局送來的,說是給玉殿‘賞紅’用的,算是尚功局孝敬娘子?!?/br>
說著何小福還打開了那個大箱子,素娥能看到箱子里是彩色絹帛扎成的花兒——所謂‘賞紅’,其實(shí)是花朝節(jié)前后的一個習(xí)俗,這時候天氣還沒暖和起來,但賞梅、賞水仙又過了,園子里要看花,實(shí)在沒什么可看。
所以心靈手巧的女子便剪五色彩綢,扎成花兒,粘在花樹上,增加花園里的生氣,用以觀賞...這就是‘賞紅’了。
一般來說,賞紅要用的絹綢是歸各殿自己出的,最多就是人手不夠,叫尚功局幫著剪綢扎花而已。如今尚功局送來一大箱子已經(jīng)做好的綢花,顯然是一種奉承。這在宮里也尋常,被稱作‘孝敬’。
若不是太過夸張,明顯別有所求的‘孝敬’,素娥也會收。畢竟這種普通的孝敬,并不是人家有事托人情,只能算是一種示好,維持一個‘友善’范圍內(nèi)的觀感而已。如果素娥非不收,不只是送‘孝敬’的人憂心忡忡,其他收了孝敬的人也難免尷尬。
“賞紅用的?也是她們有心了,便收下吧...送東西來的兩個孩子給她們喝碗茶,吃些點(diǎn)心,再叫她們走吧。”至于打賞,這甚至不用特意提出來。
等人被杜春杏帶走去喝茶吃點(diǎn)心了,沒有‘外人’了,素娥才道:“他們孝敬的,我也不好不收,可這賞紅么......”
素娥說著忍不住搖了搖頭:“我這里是不愛賞紅的,一則,天然花樹,非要用人造像生花去‘狗尾續(xù)貂’,失了意趣,也不覺得如何好看、有生氣。二則,這樣的事靡費(fèi)的很,這等綢花用上一回,外頭風(fēng)吹日曬雨淋的,也不能收回去重新使用。這么多上好的彩綢,用過就廢了?!?/br>
“三則,古時彩綢飾樹的典故有幾個好的?要么是斗富之人汰侈,要么是昏君無道...”
“娘子說的是,只是這宮里,不少殿里都是要賞紅的。咱們玉殿梅樹多,此時又光禿禿的,真?zhèn)€就不‘賞紅’了么?”肖燕燕還是有些不確定。
“不用了...至于這些綢花...”素娥想了想,一時竟想不到如何處置。真的收起來那是另一種浪費(fèi),可她自己是不會想在玉殿,給玉殿的玉梅們?nèi)紥焐霞倩ǖ摹紒硐肴?,只有送人了,可送誰呢?
她在宮里關(guān)系親近,可以隨意送禮的人不多。還要考慮人家是否就需要這些綢花,那就更沒個目標(biāo)了。
“還得趕緊送出去,不然過了花朝節(jié),送都送不出去了。”素娥自言自語。
然而這樣一想到花朝節(jié),素娥又心煩起來...馮賢妃的賞花局正在花朝節(jié)前后——此時皇家喜愛賞花,辦賞花局,民間受影響,也一時之間風(fēng)行起來。雖說什么時候辦賞花局都可以,但一般來說,大家還是喜歡在清明、端午、重陽等重大節(jié)日期間辦賞花局。
花朝節(jié)不算重大節(jié)日,但因?yàn)槠湓⒁馀c‘花’相關(guān),所以即使這時其實(shí)沒什么花可看(說是花朝節(jié)乃百花生日,從這一天起便是百花含苞吐蕊。但從這一天起,本就說明了此時還沒到正經(jīng)開花時),同樣是辦賞花局的高峰期。
不管素娥如何心煩意亂,該來的還是得來,很快花朝節(jié)當(dāng)日,她收拾的齊整,便往馮賢妃宮中去了。
“...說起來,花朝節(jié)也是個有些年頭的節(jié)日了,晉時就有人過呢!不過那時成書的《風(fēng)土記》等書中大多記載花朝節(jié)為二月十五,倒是與如今不同?!彼囟鸬綍r,已經(jīng)有人到了。說話的人是昭媛耿麗華,她是個才女,而且性子活潑口才好,很容易成為人群焦點(diǎn)。
而聽她說話的有兩位,一個是□□溫美人,另一個是昭容朱翠蓮——素娥一直對朱昭容印象深刻,畢竟這種健康美艷型的女子在后宮真是少見。她和韓充容就算是這類型的門面了,但韓充容還是不能和朱昭容比,至少在素娥這里是這樣。
韓充容有‘健康’,但沒有‘美艷’...此時大家也喜歡美艷的,但因?yàn)榈赖路矫娴脑?,美艷向來不受推崇呢。后妃要作為天下女子模范,底下小妃妾也就罷了,高位妃嬪中要尋個美艷的,確實(shí)難尋。
“如今也有二月十五過花朝節(jié)的呢。”溫美人微笑著說:“只不過,這京城里都是二月十二日過了。妾外家在北面,那邊過花朝節(jié)依舊是二月半,兒時妾曾去探親過,所以曉得?!?/br>
“這也是,神州大地,各處不同。既有新樣的,也有和古時沒什么兩樣的?!闭焰鹿Ⅺ惾A點(diǎn)點(diǎn)頭:“二月十五過花朝節(jié)應(yīng)當(dāng)是更早的,這才能和八月十五過中秋對應(yīng)起來——一個是花朝,一個是月夕,一個在春半,一個在秋中,就該是這樣。”
“至于如今偏要在十二日就過花朝節(jié),想來是人們都盼春來,就想著越早越好了...北邊晚些,依舊是二月半,那也有道理。北邊氣候更冷,暖的更晚,本就該再等幾日再過花朝節(jié)呢!”
正說話間,見素娥來了,兩方又是見禮。昭媛耿麗華上下打量了一回素娥,便嫣然一笑:“說來平日里都是要去坤寧宮請安的,但總覺著見到高meimei的機(jī)會很少。如今乍一見,竟有好久不見的感覺?!?/br>
朱翠蓮輕輕搖頭:“還是高meimei平日里太少出來走動了,又是個喜靜的...至于在坤寧宮,每回請安都烏泱泱擠著了,meimei又坐的靠后,你能見著那才有古怪——須得你一直向后張望才能見到罷?”
旁邊□□提醒素娥:“高meimei來的不巧,賢妃娘娘正好去更衣了,稍等些再見禮罷?!?/br>
馮賢妃更衣是很快的,更衣完畢又回來,見著素娥就拉著她的手說話,親近之意十分明顯。她還將殿前花樹上粘的彩色綢花指給素娥看:“...其實(shí)本位是不愛往花樹上掛這些的,‘賞紅’之事實(shí)在過于浪費(fèi),t又不見得有多少觀賞價值?!?/br>
“但花朝節(jié)便是這樣時興的,特別是這回本位還辦了賞花局,就更少不得了...也不知道是從哪兒興起這‘賞紅’的,實(shí)在沒開一個好頭?!?/br>
素娥想了想道:“娘娘,此事大約怪不得人,應(yīng)當(dāng)是從‘崔元徽懸彩護(hù)花’的故事起的。為紀(jì)念此事,很早便有花朝節(jié)懸彩條于花樹上的習(xí)俗了。由彩條變?yōu)椴示I花,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br>
‘崔元徽懸彩護(hù)花’是唐時古時,花朝節(jié)的歷史明顯更加悠久,最早甚至可以在《陶朱公書》中找到相關(guān)記載呢!但古時節(jié)日不斷吸收新故事的事兒屢見不鮮,倒也沒什么可說的。
“道理是這個道理...”馮賢妃還要與素娥說些什么,卻因?yàn)橛謥砹诵驴?,便被打斷了?/br>
馮賢妃張羅的這場賞花局,邀請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加起來也有十幾人。不過不像是其他高位妃嬪的局,一般只會請身份地位比較高的妃嬪——好一些的,也就是正經(jīng)嬪妃都可能邀請。更‘嚴(yán)格’一些的,甚至才人、美人都不請呢!
而在馮賢妃這里,還能見到兩三位無品貴人。
等到客來的差不多了,馮賢妃便帶著眾人去賞花、撲蝶,還一起吃了花糕。
一盤盤顏色、形狀各異,芬芳撲鼻的花糕被送上來后,素娥拿了一只小巧的,迎春花樣式的花糕,不緊不慢地吃著...這種花糕好看是好看,香氣也很好聞,但味道著實(shí)不能指望,所以吃起來就是吃個意思。
不只是素娥如此,大家都只是略吃一兩個,就算是過節(jié)了。
這‘花糕’據(jù)說是源自武則天的糕點(diǎn),她喜歡在花朝節(jié)這一日,命宮廷制作以百花和米搗碎后蒸出的糕點(diǎn)。這個做法只要想想就知道不會太好吃了——這又不是后世那些可食用的花!比如說做玫瑰醬的特殊玫瑰什么的,現(xiàn)在的花直接用來和米搗碎,該多苦多澀??!
大自然世界的植物,絕大多數(shù)味道都不會好,所以才需要‘馴化’。有些花倒也有過‘馴化’,但很可惜,馴化的方向并不是味道。
“說起這花糕,其實(shí)都是中看不中吃的,本不欲上這個,但誰叫過花朝節(jié)呢?總是個意思?!背酝暌粔K花糕后,馮賢妃一面洗手,一面就道:“若說,有能叫花糕也好吃的,大約就是高meimei了,誰不知道她善于調(diào).教司膳內(nèi)人呢?”
“玉殿的司膳內(nèi)人...聽說御膳房的人還要反過來向她們討教了。”
素娥知道這是馮賢妃這是故意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倒不見得是壞心,大約還是想和自己拉近關(guān)系——然而素娥不是純粹的古代女子,對于宮廷的一些認(rèn)知也迥異于世人。所以馮賢妃這種反復(fù)cue她的做法,她沒有受寵若驚,也不覺得馮賢妃如此‘折節(jié)下交’,自己就該如何如何。
雖然不怎么想受拉攏,到時候攪合到可能的站隊(duì)風(fēng)波中,但素娥沒有拒絕的余地,還是答應(yīng)了到時候參加賞花局——自然是站隊(duì),不然的話,馮賢妃做什么要拉攏她?后宮中那些最有權(quán)勢的人,何必要團(tuán)結(jié)一些人呢?
別的站隊(duì)也就算了,參與到馮賢妃的站隊(duì)中,總有一種未來會升級為‘奪嫡之戰(zhàn)’的感覺。而對于上輩子看過太多奪嫡大戲的素娥,真是本能排斥這個。
就算現(xiàn)在看起來,馮賢妃贏面很大,但未來的事兒誰知道呢?哪怕張皇后就是沒得生了,二皇子作為實(shí)際上的庶長子,只要不犯錯,就是最符合禮法的繼承人...可這里面的影響因素太多了。
二皇子真的能長大嗎?真的能不犯錯嗎?郭敞就一定會按照禮法來?若是未來有寵妃生子,又或者更小的兒子得了他的歡心——提早站隊(duì)馮賢妃,別說奪嫡大戲中輸了,就是最后贏了,焉知這個過程中會不會有人稱為‘犧牲品t’?
素娥可不想自己成為那個犧牲品。
而且非要說的話,她揣摩郭敞的意思,也不覺得自己和馮賢妃走得近了,他能高興。
她只要和馮賢妃走得近了,以郭敞的敏銳不可能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作為一個春秋鼎盛的皇帝,會樂意看到自己的妃嬪開始站隊(duì),想著自己哪個兒子繼位的可能性更大嗎?別的皇帝怎么想素娥不知道,但郭敞的性格擺在那里,肯定不會高興。
再者,素娥這樣做,又比別的妃嬪多一些障礙。她為了和郭敞構(gòu)建一個親密關(guān)系,塑造了完全無害的,不會給他帶去負(fù)面情緒的,對后宮權(quán)勢沒有興趣的形象。這些給她帶來了好處,但同時也是桎梏。
一旦表現(xiàn)得和塑造形象不符,就極容易反噬,在郭敞那里好感度大減。
為了未來可能的‘老板’,得罪現(xiàn)在的老板...這也大可不必——當(dāng)然,說是這么說,對于馮賢妃的拉攏,卻也不能簡單粗暴地拒絕。所以素娥平靜的生活沒有了,她又得苦惱這件事。
相比起素娥這邊,馮賢妃那邊就有余裕多了...畢竟她掌握著主動權(quán)么。
“娘娘是打算拉攏高美人?”□□溫美人一邊幫馮賢妃整理幾日后賞花局的安排,一邊說道...她不過二十出頭,是個很美麗的年輕女子,即使在美女眾多的后宮中也極為亮眼,不愧是以美貌出名的。
她的美似乎如她的名字一樣,透著一股子溫柔,毫無攻擊性,叫人見了就如沐春風(fēng)。
“是有這個打算,別看高美人位份還不算高,和你一樣是美人,但官家待她不一般呢?!睖孛廊巳缃褚菜闶邱T賢妃的心腹了,這些事她也不避諱對方。
溫美人‘嗯’了一聲,聲音也溫溫柔柔的:“妾也聽說了一些,官家微服私訪,誰也不知道,偏偏帶了高美人去...說法是高美人要為畫《千里江山圖》采風(fēng)做底稿,很說得過去的樣子。但這種說得過去的理由,放誰身上沒有呢?”
“再者,《千里江山圖》都畫好多少日子了?官家上一回帶高美人出宮是什么時候?早不是需要采風(fēng)畫底稿的時候了?!?/br>
“是啊,官家的偏愛其實(shí)是明擺著的,只不過有些人傻,擺在眼前也看不到。只要有個騙自己的理由,就真的自欺欺人起來了?!闭f這話的馮賢妃是在一語雙關(guān),既是指眼下后宮的看法,也是指之前后宮沒幾個人看出官家對高素娥的不同。
當(dāng)然,后面這個意思,□□就沒聽出來了。
“...別的本位都不想,只是想著二皇子。別看二皇子如今獨(dú)占鰲頭,但未來的事兒誰說得準(zhǔn)?”馮賢妃嘆息著搖頭:“人都說寵母而抱子,本位的寵愛么,不過是個笑話。如今二皇子瞧著地位穩(wěn)固,不過是官家寵的那幾個都沒有兒子?!?/br>
“別的不說,只要德妃生的皇子養(yǎng)下來了,說不得都能和二皇子爭?!?/br>
“娘娘說的過了,官家不是那等不講體統(tǒng)的。二皇子是官家如今的長子,要越過二皇子去看其他皇子,非得有好大緣故在里頭,不是那么輕易的?!?/br>
“至于寵愛,官家一貫給娘娘體面?!?/br>
“是啊,體面,因著自東宮的情分,還有二皇子,官家一向不會短了我的體面...可也只是體面?!瘪T賢妃很早就不指望郭敞的寵愛了,但又哪能絲毫不在乎呢?所以此時說來,也是有些無奈。
“娘娘別多心了...不是娘娘自己先頭說的,官家的寵愛,來的濃烈浩大的,大多不長久。平平淡淡的,反而能細(xì)水長流下去。如今見娘娘這樣,正是如此呢?!?/br>
第107章 宮廷歲月107
“這天候是這般, 真不知該如何穿衣了?!倍糯盒訌膬?nèi)膳房外頭進(jìn)來,不住拿帕子扇風(fēng):“...郭姑姑,娘子要的藕粉奶凍做得了么?”
郭姑姑笑瞇瞇地道:“今日是杜姑娘來取點(diǎn)心么?早做得了...杜姑娘也吃一個, 替娘娘嘗嘗味兒, 若是不合娘娘的口味, 我們也好改正?!?/br>
其實(shí)玉殿內(nèi)膳房只伺候素娥一個主子, 早把素娥的口味摸清楚了。一份之前也做過的點(diǎn)心,哪能有口味上的差池?左不過是內(nèi)膳房的宮女,再受重視,面對主子娘娘身邊寵愛的侍女, 都會討好些。
所謂‘藕粉奶凍’, 其實(shí)就是藕粉布丁...說實(shí)話, 如果不是素娥上輩子會復(fù)原一些古代美食, 還真不知道布丁還有藕粉做的, 話說外國人會吃藕粉嗎?還是說這是一道華夏改良過的外國點(diǎn)心?可這又不像——素娥是從《造洋飯書》里看到這道甜食的做法的。
《造洋飯書》是清朝宣統(tǒng)年間出的食譜書,好像也是華夏第一本教做外國菜的書(書名取的真樸素)。那個時候應(yīng)該不興改良西餐, 而且那時寫書的人大多比較較真,說是‘造洋飯書’, 那就應(yīng)該是西洋人的飯菜, 而不是華夏人改良的西洋菜。
書里的‘藕粉布丁’被翻譯做‘阿蘿蘿樸定’, ‘阿蘿蘿’是藕粉, ‘樸定’則是布丁——此時沒有‘洋人’來傳播‘布丁’這個音譯名,素娥自然沒法和司膳內(nèi)人們命名這道甜點(diǎn)作‘布丁’,所以用了意譯的‘奶凍’。
說起來,這也是素娥去年冬天, 見了供應(yīng)司有不少好藕,動了作藕粉的念頭。然后真的做了幾罐藕粉, 這才想到的食物。
藕粉應(yīng)該是此時沒有的食物,至少素娥和玉殿眾人提到藕粉該如何做,并領(lǐng)著她們做時,大家都完全不懂的樣子...不過這也不能確定,或許地方上已經(jīng)有人做藕粉了。古代就是這樣的,一些小眾的食物哪怕很不錯,要普及開也需要很長時間,有時還要有一定的運(yùn)氣。
潔白的藕粉,舀六大匙,用一杯牛乳攪拌勻和。然后又上鍋煮沸兩杯牛乳,用煮開的牛乳去調(diào)和之前已經(jīng)用牛乳攪拌充分的藕粉。再然后就是放涼,這個時候正好用六個雞蛋黃加適量蔗糖攪打、過篩,然后又加入六個雞蛋清攪打。
最后與之前調(diào)好放涼的牛乳藕粉混合就好了。
最后的最后,倒入小杯小盞中,上蒸鍋蒸成——最后吃的時候,可以在藕粉奶凍上澆一點(diǎn)兒蜂蜜、果醬之類調(diào)味,也可以不加,看個人口味。
做得不久的藕粉奶凍由羅頌貞從背后的櫥柜中取出,是放在一個單獨(dú)的食盒里的。里頭上下兩層,每層都有四只青瓷小盞,盞中的藕粉奶凍呈現(xiàn)出琥珀色(素娥也不知道為什么,做出來的藕粉沖調(diào)開后,不是上輩子那種灰白色,而是呈現(xiàn)出淡黃色,連帶著制成藕粉布丁也是這個色)。
素娥一個人休息吃點(diǎn)心,自然吃不了八份,但一次做出來就有這么多,多余的自然是其他人享用......
“嘗嘗罷!澆些蜂蜜...娘娘不愛吃太甜,做的時候少放了些糖,瞧著你的口味,應(yīng)當(dāng)是要再加蜜的?!绷_頌貞笑著將一盞藕粉奶凍遞給了杜春杏:“不過說實(shí)話,這樣味兒稍淡著吃,也別有清香,奶味兒、藕粉味兒更顯出來了?!?/br>
杜春杏卻是個愛吃甜的,顧不得什么奶味兒、藕粉味兒,直接澆了一大勺蜂蜜上去。舀了一塊藕粉奶凍上來,嘴里香香甜甜、滑滑嫩嫩、細(xì)膩爽口...一下一雙眼睛都瞇了起來。
“好吃吧?娘娘的食譜,就沒有味兒差的?!绷_頌貞見她這樣,笑著說道:“你先前說天候,我們常在鍋灶前忙的,倒是沒什么感覺。不過老話不是說了么‘二四八月亂穿衣’,可見這時候天候琢磨不準(zhǔn),忽冷忽熱——把不準(zhǔn)的時候就多穿些,熱一點(diǎn)兒總好過受涼?!?/br>
“熱出汗了,風(fēng)一吹,也一樣受涼?!背灾悍勰虄?,杜春杏有些含糊地道。
“到底眼下是二月呢,再熱能熱到出汗?再者你們常在屋子里伺候,吹風(fēng)的時候都少?!绷_頌貞替杜春杏將一碗藕粉奶凍擺在托盤商,旁邊放上裝著蜂蜜、果醬的小瓶,然后又從外頭盆栽里摘了一片薄荷葉,點(diǎn)綴在藕粉奶凍上。
素娥喜歡薄荷,以前做宮女的時候還會在窗臺前種薄荷自用。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今玉殿內(nèi)膳房也是常用薄荷的——雖然可以去供應(yīng)司領(lǐng)這樣的物料,但薄荷又不難種?便就和小蔥一樣,盆栽了一t些,隨時取用。
一盞藕粉奶凍并不多,杜春杏很快就吃完了。擦擦嘴,端著羅頌貞替她擺好的托盤就往外走去了。一路到玉殿后頭,一處亭子里...素娥見今天陽光很好,便起了興致,收拾了針線在戶外繡花。
就是那幅被踩過、還抽了絲,以為會報(bào)廢的繡畫...顯然宮里是有能人的,郭敞再將那幅繡畫還給素娥時,素娥竟看不出這幅繡畫曾經(jīng)損壞過。處處簇新,和之前沒兩樣——不知道是不是素娥的錯覺,她覺得比之前甚至更新一些了。
如果不是了解郭敞的性格,她都要懷疑郭敞是讓人照著她原先的樣子,找人重繡了。
“...官家可惜娘子的工,特意尋了能手,這才復(fù)原的?!毙ぱ嘌嘁睬浦欠C畫,笑意盈盈道。關(guān)鍵當(dāng)然不是繡畫本身,而是官家對這件事的關(guān)心——官家是天子,日理萬機(jī),平常哪里會在意這等小事?如今這樣,自然是因?yàn)榭粗厮齻兠廊恕?/br>
“若是半途而廢,確實(shí)是可惜了...不過這繡畫繡出來,總歸是獻(xiàn)給陛下的?!彼囟鹄C了幾針,又拿遠(yuǎn)了看一眼。其實(shí)原本她雖然計(jì)劃將這幅繡畫送給郭敞,但沒隨便往外說的事兒,總有足夠的余裕。
現(xiàn)在都說給郭敞聽了,郭敞還特意讓人‘修復(fù)’了一番...那就得抓緊時間做完,盡快送給郭敞了。如此一來,也顯得她牢牢記著這件事,以及對郭敞這般關(guān)懷她的感激——郭敞特意叫了修復(fù)了繡畫,可以想象,他應(yīng)該會覺得自己有一番付出、關(guān)心。
這種時候,素娥正該給他正反饋,而且越快越好。如此,關(guān)系才能依舊正循環(huán)。
“娘子,歇息一會兒罷!今日的點(diǎn)心送來了!”杜春杏端著藕粉奶凍,還隔著一些距離就道。
素娥扔下繡畫,站起身來,眺目遠(yuǎn)望,防止近視...端起盛著藕粉奶凍的小盞時,她也沒坐下,依舊站著看向遠(yuǎn)方。
“不錯,這味兒不怎么甜,是正正好的。”素娥吃完了半盞藕粉奶凍,才復(fù)又坐下繼續(xù)吃。
正吃著呢,就見何小福領(lǐng)著兩個雜役,擔(dān)著一個大箱子過來。杜春杏遠(yuǎn)遠(yuǎn)問道:“小福jiejie,這又是什么...難道是哪里送的禮,要叫娘子過目?”
何小福過來叉手行了一禮,她身后的雜役則是放下手中擔(dān)的箱子,行禮更深一些。
免了禮后,何小福就和杜春杏解釋:“這不是哪里送來的禮,而是尚功局送來的,說是給玉殿‘賞紅’用的,算是尚功局孝敬娘子?!?/br>
說著何小福還打開了那個大箱子,素娥能看到箱子里是彩色絹帛扎成的花兒——所謂‘賞紅’,其實(shí)是花朝節(jié)前后的一個習(xí)俗,這時候天氣還沒暖和起來,但賞梅、賞水仙又過了,園子里要看花,實(shí)在沒什么可看。
所以心靈手巧的女子便剪五色彩綢,扎成花兒,粘在花樹上,增加花園里的生氣,用以觀賞...這就是‘賞紅’了。
一般來說,賞紅要用的絹綢是歸各殿自己出的,最多就是人手不夠,叫尚功局幫著剪綢扎花而已。如今尚功局送來一大箱子已經(jīng)做好的綢花,顯然是一種奉承。這在宮里也尋常,被稱作‘孝敬’。
若不是太過夸張,明顯別有所求的‘孝敬’,素娥也會收。畢竟這種普通的孝敬,并不是人家有事托人情,只能算是一種示好,維持一個‘友善’范圍內(nèi)的觀感而已。如果素娥非不收,不只是送‘孝敬’的人憂心忡忡,其他收了孝敬的人也難免尷尬。
“賞紅用的?也是她們有心了,便收下吧...送東西來的兩個孩子給她們喝碗茶,吃些點(diǎn)心,再叫她們走吧。”至于打賞,這甚至不用特意提出來。
等人被杜春杏帶走去喝茶吃點(diǎn)心了,沒有‘外人’了,素娥才道:“他們孝敬的,我也不好不收,可這賞紅么......”
素娥說著忍不住搖了搖頭:“我這里是不愛賞紅的,一則,天然花樹,非要用人造像生花去‘狗尾續(xù)貂’,失了意趣,也不覺得如何好看、有生氣。二則,這樣的事靡費(fèi)的很,這等綢花用上一回,外頭風(fēng)吹日曬雨淋的,也不能收回去重新使用。這么多上好的彩綢,用過就廢了?!?/br>
“三則,古時彩綢飾樹的典故有幾個好的?要么是斗富之人汰侈,要么是昏君無道...”
“娘子說的是,只是這宮里,不少殿里都是要賞紅的。咱們玉殿梅樹多,此時又光禿禿的,真?zhèn)€就不‘賞紅’了么?”肖燕燕還是有些不確定。
“不用了...至于這些綢花...”素娥想了想,一時竟想不到如何處置。真的收起來那是另一種浪費(fèi),可她自己是不會想在玉殿,給玉殿的玉梅們?nèi)紥焐霞倩ǖ摹紒硐肴?,只有送人了,可送誰呢?
她在宮里關(guān)系親近,可以隨意送禮的人不多。還要考慮人家是否就需要這些綢花,那就更沒個目標(biāo)了。
“還得趕緊送出去,不然過了花朝節(jié),送都送不出去了。”素娥自言自語。
然而這樣一想到花朝節(jié),素娥又心煩起來...馮賢妃的賞花局正在花朝節(jié)前后——此時皇家喜愛賞花,辦賞花局,民間受影響,也一時之間風(fēng)行起來。雖說什么時候辦賞花局都可以,但一般來說,大家還是喜歡在清明、端午、重陽等重大節(jié)日期間辦賞花局。
花朝節(jié)不算重大節(jié)日,但因?yàn)槠湓⒁馀c‘花’相關(guān),所以即使這時其實(shí)沒什么花可看(說是花朝節(jié)乃百花生日,從這一天起便是百花含苞吐蕊。但從這一天起,本就說明了此時還沒到正經(jīng)開花時),同樣是辦賞花局的高峰期。
不管素娥如何心煩意亂,該來的還是得來,很快花朝節(jié)當(dāng)日,她收拾的齊整,便往馮賢妃宮中去了。
“...說起來,花朝節(jié)也是個有些年頭的節(jié)日了,晉時就有人過呢!不過那時成書的《風(fēng)土記》等書中大多記載花朝節(jié)為二月十五,倒是與如今不同?!彼囟鸬綍r,已經(jīng)有人到了。說話的人是昭媛耿麗華,她是個才女,而且性子活潑口才好,很容易成為人群焦點(diǎn)。
而聽她說話的有兩位,一個是□□溫美人,另一個是昭容朱翠蓮——素娥一直對朱昭容印象深刻,畢竟這種健康美艷型的女子在后宮真是少見。她和韓充容就算是這類型的門面了,但韓充容還是不能和朱昭容比,至少在素娥這里是這樣。
韓充容有‘健康’,但沒有‘美艷’...此時大家也喜歡美艷的,但因?yàn)榈赖路矫娴脑?,美艷向來不受推崇呢。后妃要作為天下女子模范,底下小妃妾也就罷了,高位妃嬪中要尋個美艷的,確實(shí)難尋。
“如今也有二月十五過花朝節(jié)的呢。”溫美人微笑著說:“只不過,這京城里都是二月十二日過了。妾外家在北面,那邊過花朝節(jié)依舊是二月半,兒時妾曾去探親過,所以曉得?!?/br>
“這也是,神州大地,各處不同。既有新樣的,也有和古時沒什么兩樣的?!闭焰鹿Ⅺ惾A點(diǎn)點(diǎn)頭:“二月十五過花朝節(jié)應(yīng)當(dāng)是更早的,這才能和八月十五過中秋對應(yīng)起來——一個是花朝,一個是月夕,一個在春半,一個在秋中,就該是這樣。”
“至于如今偏要在十二日就過花朝節(jié),想來是人們都盼春來,就想著越早越好了...北邊晚些,依舊是二月半,那也有道理。北邊氣候更冷,暖的更晚,本就該再等幾日再過花朝節(jié)呢!”
正說話間,見素娥來了,兩方又是見禮。昭媛耿麗華上下打量了一回素娥,便嫣然一笑:“說來平日里都是要去坤寧宮請安的,但總覺著見到高meimei的機(jī)會很少。如今乍一見,竟有好久不見的感覺?!?/br>
朱翠蓮輕輕搖頭:“還是高meimei平日里太少出來走動了,又是個喜靜的...至于在坤寧宮,每回請安都烏泱泱擠著了,meimei又坐的靠后,你能見著那才有古怪——須得你一直向后張望才能見到罷?”
旁邊□□提醒素娥:“高meimei來的不巧,賢妃娘娘正好去更衣了,稍等些再見禮罷?!?/br>
馮賢妃更衣是很快的,更衣完畢又回來,見著素娥就拉著她的手說話,親近之意十分明顯。她還將殿前花樹上粘的彩色綢花指給素娥看:“...其實(shí)本位是不愛往花樹上掛這些的,‘賞紅’之事實(shí)在過于浪費(fèi),t又不見得有多少觀賞價值?!?/br>
“但花朝節(jié)便是這樣時興的,特別是這回本位還辦了賞花局,就更少不得了...也不知道是從哪兒興起這‘賞紅’的,實(shí)在沒開一個好頭?!?/br>
素娥想了想道:“娘娘,此事大約怪不得人,應(yīng)當(dāng)是從‘崔元徽懸彩護(hù)花’的故事起的。為紀(jì)念此事,很早便有花朝節(jié)懸彩條于花樹上的習(xí)俗了。由彩條變?yōu)椴示I花,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br>
‘崔元徽懸彩護(hù)花’是唐時古時,花朝節(jié)的歷史明顯更加悠久,最早甚至可以在《陶朱公書》中找到相關(guān)記載呢!但古時節(jié)日不斷吸收新故事的事兒屢見不鮮,倒也沒什么可說的。
“道理是這個道理...”馮賢妃還要與素娥說些什么,卻因?yàn)橛謥砹诵驴?,便被打斷了?/br>
馮賢妃張羅的這場賞花局,邀請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加起來也有十幾人。不過不像是其他高位妃嬪的局,一般只會請身份地位比較高的妃嬪——好一些的,也就是正經(jīng)嬪妃都可能邀請。更‘嚴(yán)格’一些的,甚至才人、美人都不請呢!
而在馮賢妃這里,還能見到兩三位無品貴人。
等到客來的差不多了,馮賢妃便帶著眾人去賞花、撲蝶,還一起吃了花糕。
一盤盤顏色、形狀各異,芬芳撲鼻的花糕被送上來后,素娥拿了一只小巧的,迎春花樣式的花糕,不緊不慢地吃著...這種花糕好看是好看,香氣也很好聞,但味道著實(shí)不能指望,所以吃起來就是吃個意思。
不只是素娥如此,大家都只是略吃一兩個,就算是過節(jié)了。
這‘花糕’據(jù)說是源自武則天的糕點(diǎn),她喜歡在花朝節(jié)這一日,命宮廷制作以百花和米搗碎后蒸出的糕點(diǎn)。這個做法只要想想就知道不會太好吃了——這又不是后世那些可食用的花!比如說做玫瑰醬的特殊玫瑰什么的,現(xiàn)在的花直接用來和米搗碎,該多苦多澀??!
大自然世界的植物,絕大多數(shù)味道都不會好,所以才需要‘馴化’。有些花倒也有過‘馴化’,但很可惜,馴化的方向并不是味道。
“說起這花糕,其實(shí)都是中看不中吃的,本不欲上這個,但誰叫過花朝節(jié)呢?總是個意思?!背酝暌粔K花糕后,馮賢妃一面洗手,一面就道:“若說,有能叫花糕也好吃的,大約就是高meimei了,誰不知道她善于調(diào).教司膳內(nèi)人呢?”
“玉殿的司膳內(nèi)人...聽說御膳房的人還要反過來向她們討教了。”
素娥知道這是馮賢妃這是故意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倒不見得是壞心,大約還是想和自己拉近關(guān)系——然而素娥不是純粹的古代女子,對于宮廷的一些認(rèn)知也迥異于世人。所以馮賢妃這種反復(fù)cue她的做法,她沒有受寵若驚,也不覺得馮賢妃如此‘折節(jié)下交’,自己就該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