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情卻有痕
鶴尋晝再次醒來時,已然在自己殿中。 此一回,不比以往,他獨(dú)自靜坐良久,方才喚了巫童入殿。 巫童在殿外焦灼踱步了一上午,一時擔(dān)憂他不清醒,一時又忐忑他清醒過來,不知是否記得昨夜之事。 他慣不會扯謊的。 只是想到昨夜,那廖奉御的懇求……他又不得不硬著頭皮走入殿內(nèi)。 “晝師,” 巫童小心翼翼的覷他一眼,見他雙目半闔,眉眼帶倦,試探著問道: “可有不適?您昨夜飲了酒,奴備了些解酒的飲子……” 鶴尋晝睜開雙眼,打斷他: “我未醉?!?/br> 他不過是不好拂了粱帝面子,淺酌了一杯,還不至于到神智昏亂的時候。 昨夜那般,定是中了其他手段,一時半會還尋不到痕跡。 巫童心中咯噔一記,暗道不妙。 若晝師問他昨夜就罷了,偏他不問,這才唬人,說明他多少記得一些,否則不會如此決斷。 “你與我說清,昨夜我在何處?” 巫童隨侍他多年,深知他脾性,似現(xiàn)下這般神色沉郁,已是生了惱意,他若欺瞞,必定要錯漏百出。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下,伏在地上: “晝師,奴,奴不可說。” 若真讓他知曉,自己是使人去廖奉御的殿中把他接回,只怕還要生出許多事端。 鶴尋晝深吸一口氣,額際脹痛,青筋橫跳。 他抬手輕壓了壓,嗓音微啞,有些晦澀遲滯: “是不可說,還是不愿說?!?/br> 他的目光落在巫童身上,讓他如芒刺在背,惶恐難安。 “晝師……奴……” 鶴尋晝垂首,撫上胸口衣襟,那里還殘存幾道斑駁紅痕,早上醒來時,他已發(fā)覺了。 他嘆一聲,落下床帷,復(fù)又躺了回去。 “不想說,便退下?!?/br> 鶴尋晝的語調(diào)平而穩(wěn),難辨喜怒。 巫童咬緊牙關(guān),瑟縮著在地上磕了幾個頭,頂著紅腫的腦門,躬身退了出去。 * 紂嫽手中捏著一只通體漆黑的小蟲,正對著日光細(xì)細(xì)打量。 這小蟲與她昨夜碾死的那只,除了蟲身的色澤不同,其他都如出一轍。 紂嫽本身對蠱術(shù)知悉不多,此物多見于南陵,那處四季濕熱,山高林密,常生瘴氣毒蟲,故而部分氏族生來習(xí)蠱毒之術(shù),但極少外傳。 至于她為何篤定此乃蠱蟲,除昨夜那小蟲的奇異外,還有這一只。 這只小蟲,是她把鶴尋晝帶回殿內(nèi)后,驅(qū)使靈力從他體內(nèi)逼出來的。 自他口中爬出不多時,蠱蟲便死透了。 她沒有碾碎蟲尸,將之放進(jìn)了空置的藥瓶中。 一黑一紅,且紅蟲引她尋黑蟲的寄主,加之昨夜鶴尋晝的異樣,即便不明幕后之人此舉深意,紂嫽還是能從中窺探一二。 不過,為何是她……與鶴尋晝呢? 旁人不知他們的牽連,唯一有些聯(lián)系的,還是昨日為鶴尋晝診脈。 蒙知韞的寢殿,醉酒中蠱的鶴尋晝,還有撞在她身上的宮婢。 樁樁件件,扯出一團(tuán)迷霧。 而她,同是局中人。 * “你說甚?!” 孫婉猛然回首,面上驚怒交加, “那蒙仲昀是與阿兄一道回的?” 秀珠躬著身子,低眉順眼道: “是,奴問的清清楚楚,且昨夜德妃侍寢,直至今日回殿,也不曾聽聞有何異處。” 孫婉自認(rèn)這一手籌謀周密細(xì)致,不想已如石沉大海,不見波瀾。 她氣的眼前發(fā)黑: “那廖舟呢?她中了蠱,若無人為她解,理當(dāng)陰精枯干而死才是!” 秀珠咬了咬唇,輕輕搖頭: “廖奉御……晨間還為陛下送了藥?!?/br> 既能御前侍奉,自是毫發(fā)無損。 孫婉腦中一陣暈眩,幾乎站立不穩(wěn)。還是身邊的宮婢攙她一把,忙將她扶到榻上。 千金難求的誘情蠱,竟不如下點(diǎn)瀉藥來的有用。 孫婉胸口急促起伏,止不住用手輕拍著,忍著怒意道: “你如何做的事?不是說已將蠱蟲放在她身上,為何半點(diǎn)不起效用?!” 主子怪罪,秀珠也倍覺冤枉。 她跪下來,低聲道: “子蠱的確落在廖奉御身上不錯,可那母蠱……” 孫婉一眼剜過來,厲聲道: “母蠱如何?” 秀珠抬首,神色略帶幾分為難: “世子言明,昨夜在宴上,他的確將八卦鎖送贈予了鴻臚寺卿,但——” 孫婉按捺不住,急切追問道: “你賣勞什子的關(guān)子,快些說清!” 秀珠只好道: “……陛下見他二人解不開,便使人把八卦鎖取了去,交予國師拆解了。” 而母蠱的蟲卵,藏在鎖芯里。 也就是說,不僅沒成事,還找錯了人。 她的一石叁鳥之計,本意是讓不識趣的紂嫽與蒙知韞的兄長茍且在一處,還特意把人送去她的寢殿,為的就是將她的臉丟在地上踩,好生惡心她一回。 結(jié)果現(xiàn)下平白丟了人和蠱,最后連個響都聽不見。 孫婉這下是當(dāng)真要厥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