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zhuǎn)身，身形一頓。

    面前的道路上多了一個衣衫襤褸、身形消瘦的少年，他滿臉灰塵，暴露在外面的皮膚不是傷了就是帶著泥土，叫人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你……”沈扶玉關(guān)切地走了過去，“可否需要幫助？”

    這人恍若受驚，連連后退幾步。盛滿悲傷的眼睛一直看著沈扶玉。

    沈扶玉想了想，從儲物手鏈里掏出鳳凰塞給自己的糕點來：“你餓嗎？”

    這人似乎是想要接過來，卻擺了擺手，他干裂的嘴唇流出鮮血，又被他舔了進(jìn)去，末了，他也只是詢問道：“您是仙人嗎？”

    “我不是，”沈扶玉偏頭給他笑了一下，眉眼帶著少年人的意氣風(fēng)發(fā)，“我是修仙者，不過我的志向是得道成仙?！?/br>
    這人靜靜地看著沈扶玉，沈扶玉走了過去，也不在乎他身上臟兮兮的，直接把那些糕點塞進(jìn)了他的手里，又遞給他一個水壺，道：“你快吃吧?！?/br>
    許久，這人才顫抖著手往嘴里塞了口吃的，眼眶都濕潤通紅了一些。

    沈扶玉見他好了些，便靠到旁邊的樹上，詢問道：“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煩嗎？有什么我可以幫你的嗎？”

    這人失神了片刻，緩緩開口：“我讀了很多書，什么用也沒有?！?/br>
    他說完這句話，掩飾什么般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糕點，豆大的眼淚只掉了一顆，便被他匆匆擦去，不敢再掉。

    沈扶玉不知道這人怎么讀個書還能把自己讀到這個地步的，但每個人都會有落魄的時候。他踢了踢旁邊的小石子，不知道怎么勸解他——他不知道面前這人要如何定義“有用”。

    思索間，天上飄下來冰冷的小雨。沈扶玉又拿出來一把紙傘，撐著走到了這人的面前，把傘面往他那邊傾斜了幾分。

    這人看著他。

    “你拿著吧，”沈扶玉把這紙傘塞給他，“我有靈力，不需要。”

    這人又紅了眼眶。

    沈扶玉一下子就笑了起來，揉了一下他臟兮兮的頭發(fā)：“你怎么這么喜歡哭?！?/br>
    跟他撿的溫沨予一樣。

    “你是科考失利了嗎？”沈扶玉好奇地問道。

    這人搖了搖頭，輕聲道：“我讀了很多書，卻用不到該用的地方，也救不了人?！?/br>
    原來是這樣。

    沈扶玉眸光流轉(zhuǎn)了一下，他此時也才年過十六，這人應(yīng)該同他年齡一般大。沈扶玉想了想，手心朝上，攤開放在他的面前。

    這人懵然：“嗯？”

    “給你看?！鄙蚍鲇裆裆衩孛氐匦α艘幌隆?/br>
    眨眼間，沈扶玉的手心里多了一片桃花瓣，只見這片桃花瓣在他雪白的掌心里轉(zhuǎn)動了一分，旋即生出無數(shù)片桃花瓣來，鋪天蓋地地對這人撲面而去。

    桃花的香氣迎面而來，這人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場景，不由得愣了一下，連悲傷都忘卻了一瞬。

    這桃花似乎只是過來討他一瞬間的開心，轉(zhuǎn)眼間就散做紅色的靈力消失了。

    “這是我在教習(xí)陣法老師的課上學(xué)的，”沈扶玉收了手心，含笑著看他，“虛空變物，最基礎(chǔ)最簡單的法術(shù)之一，基本上沒人主動去學(xué)。因為它其實蠻無用的。”

    這人眼巴巴地看著沈扶玉。

    沈扶玉愈發(fā)覺得他像溫沨予，他笑了一聲，跳了幾步，靠在了旁邊的樹干上：“不過你看，方才我用這個大家公認(rèn)的沒用的法術(shù)，讓你開心了一下。這就派上用場啦?！?/br>
    他笑得肆意又明媚，說話間又變了幾捧桃花瓣出來，仿佛做了什么大事業(yè)，而不是只逗了這人開心一下。

    “所以嘛，”沈扶玉光記得哄他開心了，一時忘了遮雨，額前發(fā)絲濕漉漉的，襯得他眼眸愈發(fā)明亮，他走到這人身邊寬慰道，“你就當(dāng)是在一處偏僻的地方種了棵只有你自己知道的桃樹，也許哪天就來了人，他肯定會為這一棵桃樹贊嘆的?！?/br>
    這人似懂非懂，茫然道：“若是……若是永遠(yuǎn)沒有人來呢？”

    沈扶玉看了眼地上的影子，覺得時辰不早了，他儲物手鏈里的糕點連同全部的銀兩盡數(shù)那給這人，聞言，他思考片刻，道：“桃樹結(jié)了果，落下去，次年便會有新的桃樹長出來，久而久之，就會形成一片桃林。彼時肯定會有人來的?！?/br>
    “告訴你個秘密，”沈扶玉神神秘秘地笑道，“其實我不認(rèn)識方向。但是有人給我說，‘正是因為不分方向，所以無論朝那邊走都算朝前’?！?/br>
    這人怔愣住了，懷里抱著沈扶玉送的東西，不知如何是好，他的傘都歪斜了，稀薄的雨水很快也打濕了他的一側(cè)肩膀。

    “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也趕緊回去吧，我們有緣再見。”沈扶玉給他揮了揮手，率先轉(zhuǎn)身離開。

    他下山?jīng)]幾步，便聽見身后的人喊道：“仙人！”

    沈扶玉停住了腳步，回過身去：“嗯？”

    這人像是鼓足了勇氣，手里的傘和東西都讓他握得緊緊的：“我去何處可以尋得你？”

    沈扶玉也不知道自己這兒通往清霄派的路如何走，他是和鳳凰約好了時辰，屆時完成任務(wù)的鳳凰會在山腳下帶他一起回去。他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腦中倒靈光一閃，他偏頭一笑：“最西邊有一處仙山，那兒有個門派，名叫清霄派。如果你想找我，就來清霄派。”

    這人重復(fù)了一遍：“清霄派？”

    “對，”沈扶玉含笑給他揮了揮手，“清霄派，沈扶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