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哀痛的聲音傳來，沈扶玉眼前晃過一片血紅，心口一瞬間閃過的疼痛近乎要人窒息，倏地，他的手被人堅定溫暖地握住了——是姜應(yīng)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沈扶玉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道：“我沒事……”

    他想了想，主動走了過去，給小女孩道：“meimei，你的娘親沒有走，她去幫你驅(qū)除噩夢啦。”

    小女孩一愣。

    “她也去月亮上了，我方才知道，”沈扶玉一笑，“我很忙，沒辦法每一夜都保護你，以后你沒做噩夢的每一個夜晚，都是你娘親在保護你?！?/br>
    小女孩抽噎了一聲，話是這樣說，可她還是難過。

    她伏在婦女的尸體哭了很久，一聲一聲的“娘親”歸于天地間。

    沈扶玉和姜應(yīng)給她娘收好尸后，便帶著小姑娘去了這邊鎮(zhèn)上的一家善堂，善堂破破舊舊的，只有幾個老婦在管事。

    沈扶玉和姜應(yīng)原本給小女孩準備的銀兩登時不太足夠了，他倆又另拿了些銀兩和干糧資助善堂，善堂的管事人一直在不停道謝。

    沈扶玉給小女孩了幾支安神香，告訴她晚上睡覺的時候點著就不會做噩夢了。

    小女孩一怔，下意識問道：“哥哥，你要走了嗎？”

    沈扶玉笑了笑：“是呀。”

    小女孩又問：“不能留下來嗎？”

    沈扶玉說：“我還要去保護別人呀?！?/br>
    小女孩不說話了，眼眶紅紅的，似乎是想哭，被一旁的婦人抱去哄了。

    沈扶玉便同姜應(yīng)兩人一起給善堂的管事告了別，很快，兩人的身形便隱入了夜色之中。

    走出一段距離后，姜應(yīng)給沈扶玉道：“哎，我娘說今日做了小米酥，喊你去吃呢。姜冉也說想你?！?/br>
    姜冉是姜應(yīng)的meimei，前些年才出生，眼下也不過五六歲的模樣，可愛得緊，特別黏沈扶玉。

    沈扶玉看向他。

    姜應(yīng)在他無聲的凝望中，終是破了功，他無奈一攤手，笑道：“好罷，其實是我想回去。我不想大晚上給師尊匯報任務(wù)呢，太累了?！?/br>
    所以光明正大地喊上沈扶玉偷閑躲靜來了。

    沈扶玉遲疑了幾分，姜應(yīng)便乘勝追擊：“我家王府的小米酥最好吃了是不是？我們已經(jīng)快半年沒吃了！”

    沈扶玉：“……”

    沈扶玉慢吞吞道：“好吧?！?/br>
    姜應(yīng)樂不可支，他一拍沈扶玉的肩膀，笑道：“我們比比誰先到京城！”

    他話音剛落，身形便竄了出去，沈扶玉一愣，忙追了過去：“姜應(yīng)！你又這樣！”

    夜晚的春風(fēng)有些涼，沈扶玉不消多時便追上了姜應(yīng)，他本想說什么，卻看見京城里火光沖天，隱約有兵戈相接的聲音混著哭喊和怒吼聲傳來，沈扶玉心下一驚，隱約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他和姜應(yīng)對視一眼，表情都凝重了一些，兩人連忙進入了城門。

    非任務(wù)不能用靈力，他倆一到城門處就落了下來，沈扶玉抓住了一個正在倉皇躲逃的男人問：“您好，請問京城發(fā)生什么事了？”

    男人本想掙開他，卻見是兩個少年，終是道：“嗨呀你們趕緊走吧，京城起義了！安國公府都沒了！”

    安國公。

    那不就是——

    沈扶玉還沒說什么，身旁的人便迅速跑了出去，帶起了一陣微風(fēng)。

    “謝謝您?！鄙蚍鲇衩o男人丟下這么一句話，追姜應(yīng)去了。

    沖天的火光接住鋪天蓋地落下來的雪白月光，幾近吞噬之勢，濃煙密布，橫尸門前，血流成河，開國皇帝欽賜的、象征無數(shù)榮華富貴的“安國公府”的牌匾摔在地上，斷成兩半。

    沾染了血跡的大刀在火光與月光的照耀下閃著寒冷刺骨的光芒，貫穿了一名年幼的女子。

    沈扶玉瞳孔劇縮，火光照亮了女子的面容，是姜冉。

    沈扶玉呼吸一滯，他強行鎮(zhèn)定下來，扭頭去找姜應(yīng)，卻見姜應(yīng)怔怔地站在一旁，他望著那邊，一動不動。

    下面的廝殺還沒有停止，姜應(yīng)站在那里，再刺耳的斗爭都同他沒了關(guān)系。

    京城起義，安國公府盡數(shù)被殺，是起義軍給朝廷最大的挑釁。

    這事驚擾了皇上，皇帝出動了精兵三千，最終是壓了下來，撥了些人來給安國公一家做喪事。

    姜應(yīng)披麻戴孝，站在其中，一語不發(fā)。他愣了很久，才像是緩過了神，給一旁一直陪著自己的沈扶玉露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怎么辦啊沈扶玉，我沒法請你吃小米酥了。”

    沈扶玉鼻頭一酸，抱住了姜應(yīng)：“沒事的，姜應(yīng)，沒事的?！?/br>
    姜應(yīng)低了低頭，把臉埋到了沈扶玉的頸窩里：“……怎么辦呢？”

    “姜應(yīng)，你還有我，”沈扶玉一字一頓地開口，“你還有我?！?/br>
    姜應(yīng)沒有說話，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又平靜了下來，眼眶微紅，給沈扶玉笑了一下，掉出來一些清淚，他道：“謝謝你?！?/br>
    沈扶玉沒說話，攥緊了他的手。

    姜應(yīng)好似一夜之間便長大了，他收拾好心情，有條不紊地處理著后事，人情往來間竟透漏出幾分游刃有余的感覺，安國公、安國公夫人兩邊的親戚還是蠻多的，后事時來了不少，姜應(yīng)一一應(yīng)對。

    沈扶玉只沉默地站在他一旁。

    但姜應(yīng)還是很明顯地疏遠了沈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