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臟倏地被捏得緊緊的，各路血脈沖到一處，讓她瞬間喘不過氣來。

    他看了看她，低頭，湊到她面前，離得近得不能再近了，鼻尖就快碰上了，他才停下，然后，低沉和緩地說。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我找不到答案，所以親自過來問你?！?/br>
    好一個“親自”，季煙覺得心臟被拽得更緊了，呼吸也跟著急促。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微微發(fā)顫：“什么事？”

    他淡淡一笑，聲音波瀾不驚的。

    “你之前說過要請我吃一頓飯，我想問，今天還做數(shù)嗎？”

    第29章

    好長一段時間里，季煙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著王雋看，呼吸放得很輕，生怕被他瞧出點什么。

    她臉色淡然，看著紋絲不動的，心里卻是泛起了滔天巨浪。

    她應(yīng)該知道的。

    他怎么會突然過來看她，他不是那種沖動的人，更不是浪漫的人。

    理智才是他的本能。

    她竟然會天真到，以為他是來看她的。

    更有甚至，她竟然妄想他是回頭來找她的。

    真是愚蠢至極。

    饒是真相擺在面前，好似還不夠，她想心死得更徹底一點，才對得起適才的那點心悸。

    她的視線在他臉上梭巡，半晌，她定定地盯住他的雙眸。

    季煙提緊呼吸，輕著聲問：“你來這邊是為了工作？”

    王雋不假思索地答道：“有個并購項目，以前處理過相關(guān)的案子，這次我過來負(fù)責(zé)前期的協(xié)調(diào)?！?/br>
    猜測被證實，她終于可以徹徹底底地死心了。

    “要在這邊請你吃飯，還是回國請？”

    她的聲調(diào)忽地轉(zhuǎn)冷。

    王雋皺了下眉，正要詢問原因，聽見她又說：“還是在這邊請吧，回國了不方便?！?/br>
    他沒覺得哪里不方便，左右不過一張飛機票的事，他隨時可以從北城飛過去找她。

    季煙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她搬著電腦穿過客廳回到臥室，然后背著身，拉上推拉門。

    一扇推拉門，隔出兩個世界。

    王雋訝異于她態(tài)度前后的不同，隨即一想，此行來這邊，就是為了見她一面，人見到了，心里的那份怪異感也跟著淡下去了，不再抓心撓肺地折磨他。

    這就夠了。

    至于其他，好像不在他的考慮內(nèi)。

    他也不需要多加考慮。

    徒增困擾罷了。

    刺啦——

    寂靜的房間響起一陣窸窣的聲音，王雋從游離的思緒中回過神，他抬頭。

    季煙站在臥室門口，手正從推拉門框收回來，許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她也抬頭。

    視線隔空相對，兩人互相沉默著，窗外雪花簌簌降落，屋里靜寂得沒有一絲聲響。

    時間在這一刻被拖得格外漫長。

    王雋不露聲色地打量她。

    季煙的打扮一貫偏簡約化，今天依舊是。一條黑色絨面半身裙，一件杏色毛衣，頭發(fā)隨意地扎在腦后。

    和過去比起來，其實沒什么太大的變化。

    王雋卻覺得是有些不同的。

    這會她神情淡淡的，很是疏離，對他就像一個陌生人。不像以前只要她見到他，和他同處一室，渾身便散發(fā)著顯而易見的喜悅。

    那會，她是張揚明朗的。

    今天，倒是多了幾分沉靜的溫婉。

    沉默好久，見他始終不說話，只盯著自己看，季煙眉間擰了擰，也跟著低頭看了看一身的打扮。

    很平常的一身服飾，沒有什么不對，復(fù)又抬起頭，看著他：“你想吃什么？”

    說話的口吻，還是他熟悉的她。

    可到底是有些不一樣了。

    至于哪里不一樣，他還沒參透。

    他斂回神緒，問她：“附近走走？”

    她挑了下眉，語氣是有些嘲諷的：“你確定？我同事就在附近?！?/br>
    他很肯定地點頭：“確定。”

    他是不怕被看到的。

    以前也是，不過她是擔(dān)心的，所以對于她提出的，盡量不去她那邊過夜，她來他這邊過夜，他毫無異議。

    兩人下樓。

    從酒店出來，室外的低氣溫毫無預(yù)料地朝籠過來，季煙一個冷顫，就聽到身邊人說：“把大衣穿上?！?/br>
    他眉目平平的，像是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

    他還是沒變。

    那股適度的關(guān)心還在。

    季煙穿上大衣，低頭扣扣子，忽地，有個人影站在自己跟前，沒一會，脖子似乎纏上了個什么東西。

    她如夢中驚醒般，倏地抬頭。

    王雋神情冷淡，無一絲波動起伏，他手里拿著條黑色的圍巾，正在有條不紊地往她脖子纏繞。

    他離得實在近，她能清晰地看見他的睫毛，長長的，還有些翹。

    以前她就喜歡趴在他的身上去細(xì)數(shù)他的睫毛，還開玩笑地說他的睫毛是不是加工過，不然怎么這么長，這么翹。

    他笑笑不說話，就在她以為是她無聊導(dǎo)致他不作聲時，他卻翻身把她壓在身下，然后又是一輪不知何時是頭的情涌。

    季煙想，她太沒出息了。

    一看見他，過去的點點滴滴如潮涌般將她覆住，如一顆蠶蛹，將她裹得密不透風(fēng)的。

    實在不該。

    “可以了?！彼戳丝此?，退后一步，回到原來的位置。

    季煙低頭看了下圍巾，深吸一口氣，氣味進入鼻腔，是她一貫熟悉的味道。

    這條圍巾是他的。

    她抬頭，這才發(fā)現(xiàn)他擱在臂彎的圍巾沒了，一時有些難以自控，脫口而出：“你呢？”

    他側(cè)過臉來，問：“我什么？”

    “你不需要它嗎？你不冷？”

    他目光微動，定定地看著她，忽然來了一句：“你在關(guān)心我？”

    “……”

    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唇抿得緊緊的。

    是有些慍怒的。

    他看了會，輕笑了聲，伸出手。

    她不解，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戒備地看著他：“做什么？”

    他眉微微一挑，無比自然地說：“不是關(guān)心我冷不冷，你可以摸摸我的手?！?/br>
    季煙：“?。?！”

    你的正經(jīng)呢？

    算了，她不跟他計較。

    沉靜地盯著他看了數(shù)秒，季煙郁悶地別開眼。

    玩笑鬧過，王雋恢復(fù)往日的鎮(zhèn)靜與淡漠，他側(cè)過臉朝她說：“走吧，趁風(fēng)雪還不大?！?/br>
    話落，他先一步下了臺階，然后回身看她。

    季煙默了默，在他的目光中，走下臺階。

    街上人確實多，經(jīng)過的地方，熱鬧陣陣，其中不乏熱戀中的情侶，走著走著，他們極其自然地親吻，一個吻結(jié)束，他們又相伴繼續(xù)往前。

    兩人穿梭在其中，始終隔著點距離，跟那一對對親密無間的情侶比起來，莫名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中午時分，小雪窸窸窣窣落下，落在地面化成了水，濕淋淋的一片。

    季煙很小心地避開，可人來人往的，難免碰到。

    “小心?！?/br>
    路過一個小水洼口，旁邊有人躥出來，她來不及停步，就要跌倒時，一只手穩(wěn)穩(wěn)地托住她，語聲低沉地在她耳旁提醒。

    她抬眼看過去，望進王雋一雙沉黑的雙眸，他嘴角微微彎起，略帶著點可有可無的笑意。

    著實云淡風(fēng)輕。

    “謝謝，”心神一晃，季煙不留痕跡地從他攙扶中挪開手，往旁側(cè)一看，一家簡約的餐廳納入眼底，她鎮(zhèn)定地指了指那家餐廳的名字，回頭問他，“那家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