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冶微笑不語。

    從江容冶家出來，季煙還是沒有一個決定。她覺得還是太早了，有種趕鴨子上架的荒唐。

    更重要的是，她對周顯沒有愛情的感覺，盡管周顯長得確實不錯，如若平時街上遇到，她會忍不住多看兩眼。

    可也只是出于對皮囊的欣賞，僅此而已。

    現(xiàn)在貿(mào)然就要訂婚，她想都不敢想，心底里更是排斥。

    這步伐，未免一下子邁得也太大了點。

    她把心底話不帶任何修飾地朝江容冶托盤而出。

    江容冶安慰她：“這有什么，訂婚又不是結(jié)婚，先相處看看唄。你想真正結(jié)婚的有哪幾個是出于愛情的？有句話很流行你知道嗎？”

    季煙問：“哪句話？”

    “就，我想想，好像是，跟你結(jié)婚的，都不是你愛的那個人。哎，我也忘了，總之差不多就是這么個意思?！?/br>
    “……你能想起來再跟我說嗎？”

    這招不行就另想辦法，江容冶冥思苦想，曲線救國：“你別想那么多，首先，這人是你弟弟的同學(xué)，認識多年，起碼靠譜。其次，你和他都是一個行業(yè)的，以后周顯的工作主要在國內(nèi)，最起碼溝通方面不是問題，不怕沒共同語言?！闭f著她自個慨嘆了起來，“就算是因為愛情結(jié)婚的，最后落得個凄凄慘慘的也不在少數(shù)，比如我父母。”

    她的父母一直是她的心里痛點，季煙忽略掉她后半句話，揪著上一句，問：“你下班回家了，還想和你的另一半討論工作嗎？”

    “……”

    這天是沒法聊了。

    “季煙?！苯菀焙車烂C地叫了她的名字。

    乍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季煙看向她：“怎么了？”

    “你知道你現(xiàn)在像什么嗎？”

    “什么？”

    “雞蛋里挑骨頭，找茬?！?/br>
    “……”

    季煙抿了抿唇，喃喃道：“我還是覺得太快了?！?/br>
    江容冶呵呵笑道：“要是換成王雋你還會這么覺得嗎？你和他工作可是交叉重疊的，你會找個什么‘下班不談工作’的借口嗎？”

    季煙正想反駁，她和王雋平時可不聊工作，這是他們一開始就達成的共識，可還沒說出口，就被江容冶搶先說道：“說白了就是結(jié)婚的人不對，是周顯這個人不對，他不值得你一頭熱?！?/br>
    那……

    王雋這個人就對嗎，他就值得她一頭熱嗎？

    回去之后，季煙為這個問題困擾了好些天。

    這天周三，她去樓上送完資料回來，搭乘電梯下樓時，遇到了之前合作過的一位同事。那位同事手里提著好幾袋東西，她看見了，趕忙上前幫忙，同事說：“季煙，剛好，這是我的喜糖，你帶回你們部門分分，我還得去其他部門送?！?/br>
    季煙驚訝，脫口而出：“你要結(jié)婚了？”

    “對啊，快吧，哈哈哈，”同事笑得一臉甜蜜，“我爸媽當(dāng)初聽說了，也跟你一樣震驚，可是這愛情來得就是這么讓人措手不及?！?/br>
    向來崇尚不婚主義的人，突然告知要結(jié)婚，這換誰第一反應(yīng)都是不可置信吧。

    季煙一臉詫異地回到辦公室，繞著工位，將糖果發(fā)給同事，同事們紛紛調(diào)侃：“季煙，你這是好事將近?。俊?/br>
    同事們都清楚最近有個英俊斯文的男人經(jīng)常來找她，看著她發(fā)喜糖，都以為她和那個英俊斯文的男人定下來了。

    她笑著一一回答過去，解釋說這是樓上同事的喜糖。

    “小楊的喜糖，電梯遇到了，她還有其他部門要送，讓我拿回來幫忙發(fā)?！?/br>
    同事有些失望，但還是開玩笑：“那你呢？你什么時候有好消息？”

    面對同事們的尋問目光，季煙尷尬得不知道怎么答，半晌，她搪塞道：“不急不急，工作重要?！?/br>
    眾人當(dāng)她害羞，都說：“哎呀別不好意思，我們等你好消息哦?！?/br>
    辦公室一陣喜氣洋洋，有幾個同事還在調(diào)侃她，季煙抵擋不住，只得拿著剩余的喜糖落荒而逃。

    同事們送完了，就只剩溫琰和施淮竹了，他們倆有獨立的辦公室，季煙先去施淮竹的辦公室?guī)兔λ土讼蔡?，不意外，得來施淮竹的驚嘆：“季煙，你這么快嗎？閃婚啊？婚禮什么時候辦？”

    季煙再一次解釋：“師父，這是小楊的喜糖，不是我的?！?/br>
    施淮竹又問：“那你和那個老師什么時候有消息？”

    季煙眼神躲閃：“工作都忙不過來了，哪里來的消息?！?/br>
    話落，見施淮竹要調(diào)侃他，她連忙拿著剩下的喜糖離開。

    從施淮竹辦公室出來，走在走廊上，季煙不禁自問，她有這么恨嫁嗎？

    怎么個個都要她有個消息？

    父母是這樣，同事也是這樣。

    站在溫琰辦公室門前，她深吸了口氣，等心境平靜了，抬手叩門。

    里面?zhèn)鱽硪宦暋罢堖M”。

    季煙推門進去：“老大，我來送喜……”

    她抬頭，驀然看見背對著自己的一道身影，充斥著記憶中的熟悉，剩下的“糖”字被她生生咽回去。

    他對著溫琰坐，并沒有轉(zhuǎn)過身，但僅憑一個背影，季煙就認出了這個人是王雋。

    半年不見，單從匆匆的一瞥，這個人好像沒太大的變化。

    還是那般冷漠清雋，還是那般……

    好認。

    “季煙，喲，這是你的喜糖嗎？”溫琰起身，從辦公桌繞過來，拿起她手里的禮盒和一袋糖果，笑得很是和煦，“就這么和那老師定下來了？”

    季煙喉嚨很是苦澀，她想解釋說這不是她的喜糖，是樓上同事的，可看著王雋轉(zhuǎn)身望過來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好似什么事情都不能掀起他的一點情緒，就好像那晚她哭著質(zhì)問他，將姿態(tài)放得那么卑微，這個人還是不為所動。

    她沒回答，也沒否認，看向溫琰，說：“還挺好吃的，你不是喜歡巧克力，這款巧克力不錯?！?/br>
    溫琰當(dāng)即拿起一顆巧克力剝開，喂進嘴里，又想起辦公室里還有另外一個人，趕忙拿了一顆塞給王雋手里，說：“來，吃顆巧克力，季煙的喜糖，沾沾人家的喜氣，很快馬上你也能找到一個了?！?/br>
    沾沾喜氣？

    聽著這四個字，王雋低頭看著溫琰遞過來的喜糖。

    金色的外殼，頭頂?shù)臒肓翢艄庹障聛?，映得幾分光亮?/br>
    也有幾分刺眼。

    王雋摩挲了一下，感受著喜糖外殼紙劃過指腹的粗糙感，然后目光上移，看向季煙。

    季煙心跳得實在厲害，她甚至想立刻馬上離開這間辦公室。

    她生怕下一秒，王雋就會波瀾不驚地跟她道喜，說，季煙恭喜你。

    畢竟說結(jié)束的那一天，在公司的地下停車場，他確定她有在考慮的人了，第一反應(yīng)就是對她說恭喜。

    她捏緊手，盡量讓自己平靜。

    那晚她那么決絕，今日她更不該后退，就把他當(dāng)成一個許久不見的朋友。

    平常心對待。

    王雋沒說話，只是那么定定地看著她。

    面上極是平靜，恍如一個局外人。

    可只有王雋自己知道，他幾乎快把手里的喜糖捏碎。

    等了一會，他還是一言不發(fā)。

    季煙心想，還是好的。

    他沒說那句話。

    溫琰說：“不錯，挺好吃的，還有嗎？回頭再給我送點?！?/br>
    季煙擠出一絲微笑：“我回去再給您拿。”

    她走出溫琰的辦公室，合上門的那一瞬，透過縫隙，她朝王雋看去，與此同時，王雋抬頭，視線直直地看過來。

    一時間，兩人隔空對視，各自面無表情。

    門徹底合上的那一瞬，季煙手抵著旁邊的墻壁，深深地緩了一口氣。

    她不知道王雋怎么會出現(xiàn)在溫琰的辦公室。

    猜來猜去，除了工作，不會有其他原因。

    她走到洗手間，洗了下臉，補了口紅，檢查一遍自己的神色，再正常不過，于是無事發(fā)生般返回工位。

    -

    此時此刻，溫琰辦公室。

    剛吃了一顆巧克力，溫琰感覺口腔甜得實在厲害，他走到飲水機倒了一大杯水，轉(zhuǎn)身看見王雋盯著手里的那枚巧克力，若有所思。

    他走過去，喝了點水，不嫌事大地問：“你最近個人情況進展怎么樣？”

    王雋將那枚巧克力放在辦公桌的文件夾上，說：“老樣子?！?/br>
    “別老樣子了，季煙的喜糖我可是收到了，我還等著什么時候收到你的喜糖呢?！?/br>
    溫琰的話無形中就像一把把利劍，直往他心口上戳刺。

    他不去想溫琰說這話或有意，或無意，可他確實在闡述一個不爭的事實。

    王雋不由想起剛才季煙微笑說著再拿喜糖的一幕。

    她似乎很開心。

    一點兒也看不出偽裝的痕跡。

    王雋看著溫琰，笑笑不說話。

    心下卻是刮起了狂風(fēng)暴雨。

    溫琰也不拆穿他，畢竟能在上面知道他和季煙私底下有往來之后，他第一反應(yīng)就是遞交辭職信，把事情壓下，不讓上面的人去找季煙談，并且之后，不再和季煙往來，斷得干干脆脆的。

    怎么說，這種人太過清醒，時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