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不苦？”扶桑明知故問。

    “不苦?！卞Ｅ_折玉正需要?一些苦味，壓一壓他心里泛濫的甜。

    第59章

    喂完藥, 扶桑扶著澹臺折玉躺下。

    趴著呼吸不暢，躺著壓迫腰上的傷口?，澹臺折玉只好面朝外側(cè)著, 因為左肩的傷口?相對?較輕, 受壓也沒那么疼。

    澹臺折玉目光幽幽，在扶桑身上流連。

    雖然扶桑本就雌雄莫辨, 但換上女裝后的模樣還是遠(yuǎn)遠(yuǎn)地超出了?他的預(yù)料, 明?明?容貌、氣質(zhì)、聲音都沒變，變的只有衣服、發(fā)式和隆起的胸脯，卻好像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他甚至忍不住懷疑眼前這個人根本不是扶桑，而是扶桑的孿生meimei……澹臺折玉覺得自己大概是燒糊涂了?, 才?會生出這么荒唐的念頭。

    扶桑能感覺到澹臺折玉在看他，自從他走進(jìn)這間屋子到現(xiàn)在, 澹臺折玉的視線幾乎就沒從他身上離開過，他一面赧赧然臉熱心跳, 一面又有些享受這種被心上人注視的感覺, 滋味難明?。

    “我……”

    “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住。

    “你先說?！卞Ｅ_折玉道。

    “還是你先說罷?！狈錾Ｖt讓道。

    頓了?頓, 澹臺折玉道：“你方才?說，你唱歌哄我睡覺，唱的什么歌？”

    “一首童謠?！狈錾５?，“我是五歲那年?被賣進(jìn)宮里的，入宮前的記憶不知怎么全都遺忘了?，連名字都不記得, 唯一記得的就是那首童謠?！?/br>
    “唱給我聽聽?！?/br>
    “太久沒唱了?，忘記怎么唱了??！?/br>
    澹臺折玉只好退而求其次：“就唱兩句?！?/br>
    扶桑勉為其難道：“好罷?！?/br>
    回想片刻, 清清喉嚨，扶桑唱道：

    “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日上三竿我獨(dú)眠，誰是神仙，我是神仙。”

    說唱兩句，就唱兩句。

    扶桑低聲道：“我就只記得這兩句?！?/br>
    澹臺折玉神情怔怔，不知在想什么。

    須臾之后，他恍然道：“原來這首歌是你唱給我聽的?！?/br>
    扶桑不明?所?以，猶疑道：“難道你記得？”

    澹臺折玉看著他，模仿著扶桑唱的曲調(diào)，啞著嗓子將?這首童謠完整地唱了?一遍：

    “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草舍茅屋有幾間，行也?安然，待也?安然。

    雨過天青駕小船，魚在一邊，酒在一邊。

    日上三竿我獨(dú)眠，誰是神仙，我是神仙。

    南山空谷書一卷，瘋也?癡癲，狂也?癡癲?！?

    沙啞的嗓音唱起歌來別?有韻味，比扶桑唱得好聽百倍。他幾乎聽得癡了?，愣了?一會兒才?難以置信道：“你怎么……怎么記得比我還清楚？”

    澹臺折玉不答反問?：“這首歌謠，你不止給我唱過一次罷？”

    扶桑憨憨地點(diǎn)點(diǎn)頭：“你發(fā)燒燒得人事不省的時候，我給你唱過好多?遍，因為我爹說，人在陷入昏迷時耳朵也?聽得見，所?以我唱歌給你聽，想讓你知道我在陪著你，希望你不要覺得孤單害怕?！?/br>
    澹臺折玉的胸口?溢滿柔情，他看著扶桑，輕淺笑意在疏眉朗目間流轉(zhuǎn)，話音也?輕柔舒緩：“怪不得我會把這首歌謠記得那么清楚，卻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聽過，原來是你在我無?知無?覺的時候，把它刻進(jìn)了?我的腦子里?！?/br>
    停了?半刻，他接著道：“我很喜歡這首歌謠，歌詞我不知寫過多?少遍，還為每句詞都作過畫?！?/br>
    “殿……”一不留神就會叫錯，扶桑急忙改口?，“哥哥還會作畫？”

    澹臺折玉微笑道：“琴棋書畫，詩酒花茶，皆有涉獵，粗通皮毛而已?！?/br>
    可扶桑觀他神色、聽他語氣，自謙中怎么隱含著驕矜自恃呢？不過一點(diǎn)都不惹人討厭，反而透著些許可愛。他抿唇笑了?笑，夸贊道：“哥哥真厲害?！?/br>
    雖然他夸得敷衍，但澹臺折玉很受用，脫口?道：“我想把你現(xiàn)在的樣?子畫下來。”

    扶桑瞪大眼?睛，驚喜道：“真的嗎？”

    澹臺折玉“嗯”了?一聲。

    扶桑霎時激動地不能自已，話都說不利索了?：“那你、你別?說話了?，趕緊睡覺，睡飽了?才?能好得快，等你好了?才?能作畫?！?/br>
    澹臺折玉本就是強(qiáng)打著精神在和扶桑說話，聞言應(yīng)了?聲“好”，隨即閉上眼?睛，唇邊卻還殘留著微末笑意。

    扶桑坐在床邊陪著他，打算等他睡著了?再出去。

    看著澹臺折玉略顯蒼白的臉，想到他才?剛答應(yīng)要給他作畫，扶桑就高興得笑個不停，當(dāng)然是無?聲地笑。

    忽然瞧見他帶過來的兩本書，先前隨手放在了?床邊的柜子上，這會兒正好可以打發(fā)時間。

    欠身拿起上面那本，只見封面上寫著：柳蔭記，江城醉客著。

    江城醉客，顯然是江臨為自己起的諢號。

    翻到扉頁，默默地讀起來：

    前朝末年?，之江上虞縣祝家莊，有個富甲一方的祝員外，膝下唯有一女，名喚英苔……2

    津津有味地讀了?幾頁，發(fā)現(xiàn)澹臺折玉睡熟了?，扶桑悄沒聲地出去，將?門虛掩，也?不敢走遠(yuǎn)，就在堂屋的榻上坐著，屋里有什么動靜他都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