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意識尚且清醒，扶桑閉著眼，虛弱道：“棠時?哥哥，還有一件事……等我死后，不要下葬，一定要把我的遺體交給我?guī)煾?，這是我與他的約定，我……我不能食言。”

    柳棠時?悲憤交加，面沉似水道：“你不一定會死，你不能這么早就放棄求生，難道你就不想陪著你的孩子一起長大？還有澹臺折玉，你那么愛他，難道就不想再見他一面？”

    剛擦干凈的眼淚又涌出來，扶桑幾乎泣不成聲：“我想……我想……可是，我有種強烈的預(yù)感，這一關(guān)……我過不去了，棠時?哥哥，我活不成了……啊?。?！”

    劇痛再次襲來，扶桑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柳棠時?強裝的淡定瞬間被擊潰，久違地掉下兩行眼淚。

    他倉皇無措地握緊扶桑的雙手，好?似這樣就能牢牢抓住扶桑的性命。

    “好?疼……哥哥，好?疼……”扶桑艱難地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疼痛越來越強烈，他感覺自己快要支撐不住了，他的腹中好?像囚禁著一頭怪獸，它正在瘋狂地撕咬著他的血rou，直到破腹而出才?能罷休。

    不知咬傷了哪里，扶桑的嘴唇被鮮血染紅，柳棠時?見狀，急忙將手巾折一折塞到扶?？谥?，啞聲道：“你先?別說話了，保存體力要緊?！?/br>
    就算不堵住嘴巴扶桑也說不出話了，他只?能不住地發(fā)出嘶嚎，宛如一只?身陷絕境的野獸。

    他的四?肢漸漸麻痹，五臟六腑仿佛被撕成了碎片，除了刀絞般的疼痛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這才?剛開始他就已嘗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

    不行，絕不能輕言放棄，他必須生下這個孩子，他要讓他的孩子來到這個不算好?也不算壞的人世?間，活出屬于自己的人生。

    憑著這股信念，扶桑苦苦堅持，當(dāng)穩(wěn)婆匆忙趕來時?，他竟還保留著幾分清明，掀開被淚水糊住的雙眼，發(fā)現(xiàn)?屋內(nèi)不知何時?點上了燈，燈影幢幢。

    申時?尚未過半，天色已黯如黃昏，屋內(nèi)更是猶如夜晚。

    朱雀將其他房間的燭臺都拿到這屋來，在各處擺了七盞燈——啟國盛行佛教，崔奉儀卻偏偏信道，朱雀在他身邊耳濡目染，約略聽過一些典故，比如一種名?叫“七星燈”的道家術(shù)法，又叫“招魂燈”、“續(xù)命燈”。雖然不知道這么做能否為扶桑招魂續(xù)命，但朱雀還是要試一試，哪怕求個安慰也好?。

    柳棠時?讓朱雀把穩(wěn)婆帶來的婦人領(lǐng)出去，不等穩(wěn)婆開口，他搶先?道：“我meimei身子特殊，你先?看過再做打算?！?/br>
    穩(wěn)婆在這行當(dāng)干了二十幾年?，經(jīng)手的孕婦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什么場面沒見過，心下不以為意，然而當(dāng)柳棠時?掀開被子、分開扶桑光裸的雙蹆，穩(wěn)婆湊近一看，登時?大驚失色，這、這場面她還真沒見過。

    柳棠時?放下被子蓋住扶桑，轉(zhuǎn)身面對穩(wěn)婆，盡可能語氣平淡地揭露扶桑的隱私：“如你所見，我meimei是陰陽人，上有雙-乳，下有男-根而無女-陰，以后-庭與郎君相?交，不知何故有了身孕，你可有法子為他接生？”

    穩(wěn)婆瞠目結(jié)舌，怔了好?一會兒?才?面帶難色道：“恕老身無能，小娘子這種……這種……我、我這輩子聞所未聞，屬實?無能為力，要不……公子還是請個大夫來瞧瞧罷？”

    柳棠時?原本也沒對她抱多大希望，因此也并未感到多少失望，依舊無波無瀾道：“雖然如此，還是要勞煩你在這里多待些時?候，興許會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穩(wěn)婆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柳棠時?緊接著道：“還有，事關(guān)我meimei的清譽，請你務(wù)必保守秘密，若是日后讓我聽見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

    不等柳棠時?說完，穩(wěn)婆便識趣地連連擺手，賠著笑?道：“不敢不敢，我必定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往外說?！?/br>
    柳棠時?喚來朱雀，讓她把穩(wěn)婆帶去東廂房，茶水伺候，朱雀不明所以，只?能聽命行事。

    柳棠時?回到床邊坐下，見扶桑氣息奄奄地躺在那里，也不喊疼了，霎時?心頭一緊，忐忑地問：“你、你怎么樣？”

    濃密的眼睫輕輕顫動，扶桑掀開眼簾，眼神有些渙散，嗓音微弱而沙?。骸拔覜]事，這會兒?不怎么疼了。”

    柳棠時?目光下移，停在扶桑的肚子上，猶疑道：“孩子……”

    “孩子還活著，”扶桑篤定道，“我能感覺到?！?/br>
    柳棠時?微微松了口氣，自責(zé)道：“怪我多此一舉，不僅于事無補，還暴露了你的秘密?！?/br>
    “不怪你，你也是為我考慮?！鳖D了頓，扶桑神色惝恍道：“棠時?哥哥，剛才?你分開我的雙蹆，將我的私-處展示給別人看的時?候，我有種奇異的感覺?！?/br>
    “什么感覺？”柳棠時?低聲問。

    “說不清，”扶桑語焉不詳，“感覺有什么東西被剝開了?！?/br>
    柳棠時?無法體會，也難以理解，沉吟片刻，道：“還是讓蜚蓬去請個大夫……”

    “不，不用了，你陪我一起等罷?！?/br>
    “……等什么？”

    “等好?運降臨?！狈錾：芟霙_他笑?一笑?，卻連牽動唇角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感覺自己已然四?分五裂，支離破碎。

    話音剛落，外頭傳來人聲，柳棠時?心中乍喜，慌忙起身向外跑去，當(dāng)他看見崔奉儀匆匆朝這邊走來時?，不禁大失所望——他還以為扶桑一語成真，好?運果然降臨，薛隱帶著趙行檢及時?趕到了，可惜并不是。